“哎,您老放心!我儘量給您換東西,到時候先讓您過目。”王右軍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眼中的興奮和激動難以掩飾。
張學強點頭道,“你看著辦,我信你。”
話題一轉說道,“我在你舅那邊定了一些酒,這兩天你幫我盯著點!”
這年頭通訊是真不方便,彆說通訊軟件、手機,就連公話都少得可憐。
張學強琢磨著,是不是讓樊子君申請個電話,學習社裡裝個電話也勉強說得過去,實在不行就弄成公話,算是街道的。
“您就把心放肚子裡,我一天一個電話催他,他要是辦不好,我就去姥娘門上鬨!”這小子拍的胸脯嘭嘭響,眼珠子瞪得滾圓。
張學強都擔心他拍壞了肋叉子,急忙抬手製止,“行了,彆拍吐血,你們店裡有沒有進口手表,我想弄一塊玩玩!”
王右軍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那可沒有,最好的就是上海,您要是不急,我慢慢幫您打聽著?”
張學強擺手道,“算了,我自個去轉轉,回見吧,有事去茶館!”
王右軍忽而一拍腦門喊道,“張爺,您要是不嫌棄舊,可以去委托店啊!”
他上前半步,低聲道,“那地方藏貨多,上次我瞧見一塊梅花表,八成新,才要三十塊,要不是我錢不夠,早拿下了,您去瞅瞅,保不齊有驚喜啊!”
解放後京城的委托店可不少,它起源於上世紀五十年代,那會兒物資緊俏,國家鼓勵廢物利用,委托店就成了老百姓調劑餘缺的地方。
家裡用不著的舊物能賣錢,想買實惠東西的也能在這兒淘到便宜貨,算是特殊年代裡很實用的民生設施。
張學強聽行裡人說過,在這年頭,有人從委托店裡淘換到了不少好玩意兒。
他立刻來了精神,抬頭看天,太陽還沒到頭頂,離著吃飯還有一會兒,現在去逛逛委托店還來得及。
張學強偏腿上了車,扭著車把道,“最近的在哪兒?我平時還真沒留意過!”
“東單、西四,都有,稍微有點遠!”
王右軍往西南方向一指,“最近的就是菜市口了,路邊有兩家,您騎十分鐘就到!”
張學強做了個ok手勢,車鈴鐺按得叮當響,搖搖晃晃直奔西南而去。
灰牆斑駁的胡同口有一家委托商店,平房單扇門臉不大,木頭招牌上,利民委托商店幾個字被風雨浸得發暗,推門時折頁哢嗒一聲像是多久沒上油,驚的張學強手一縮。
他站在門內愣了愣,一眼看去,店裡比他想象的擠,十幾平米的空間中,貨架擺得密不透風,舊自行車的三角架擦著搪瓷缸子,掉了漆的暖水瓶和斷了弦的二胡並排站著,空氣裡飄著舊木頭、灰塵和淡淡雪花膏混合的味道。
黑黑的木框玻璃櫃台後坐著個戴老花鏡的大爺,中山裝袖口磨出了白邊,正低頭用紅繩捆一摞舊書。
淡藍色書皮上‘1965年高考複習資料’的紅色宋體字十分惹眼。
“同誌,賣東西?”大爺頭也沒抬,手指在書頁間撚了撚,像是在數鈔票。
張學強盯著那摞書,眼睛一亮,這十幾年前的舊書,現在跟廢紙一樣,可是等今年十月份恢複高考的消息一公布,這就是金葉子啊,多少人兜裡揣著錢都買不到!
這書要是送給楚青青,她還不高興的跳起來?
嗯,先不急著問價,他隨口答道,“我隨便看看,大爺您忙,我看上啥叫您!”
大爺哦了一聲,繼續捆紮彆的書籍。
張學強掃了一眼,多數都是跟學習有關的資料,一摞摞地擺在舊鑄鐵爐子旁邊。
看來這委托商店什麼都賣啊,不過都是舊貨,最新的東西也就是大爺剛長出的白胡子茬了。
張學強先看向櫃台,價值高的東西應該都在裡麵呢。
昏暗的燈光下,玻璃後麵的東西也顯得那麼的陳舊,仿佛蒙上一層細細的塵埃。
手表、相機、半導體收音機,甚至還有幾件金銀首飾反射著微弱的燈光。
忽然一塊手表落入張學強的眼中。
銀白表盤帶細紋路,指針細細的,表殼圓圓的有點厚,棕色皮表帶磨得發亮,透著股老物件的溫潤勁兒。
表盤12點下端有勞力士lo和小皇冠,表圈是標誌性狗牙圈,表帶扣上也有微小的皇冠標誌。
張學強眼中透著火熱,這是一九零八款的老表,從暗黃色的表殼看,含金量不低,好東西啊!
必須拿下!
“大爺,您這裡還有金子賣啊!”張學強開始搭訕。
先旁敲側擊,等會兒再繞到主題上,這是古董行的老規矩,張學強也養成習慣了,即使這國營委托商店都是明碼標價,他也沒改變。
大爺放下了一摞舊書,探頭看了看張學強指的一枚金戒指,隨手敲了敲櫃台上貼的一個帶著銀行標誌的紙片。
“我這可是有銀行給的正規手續,怎麼你相中了那個金嘎子?可不便宜啊!”
張學強呲牙道,“人家給我哥介紹個對象,這不快談成了,可女方除了要三轉一響之外,還要個金嘎子,哎,三十多塊一個月工資,真不便宜!”
他向前趴在櫃台上,壓低聲音道,“大爺,能給便宜幾塊錢麼?”
大爺一翻白眼珠,指尖叩擊著櫃台玻璃,“小子,我這可是正規國營店,你當是鴿子市隨便砍價啊,不買拉倒!”
張學強可不吃這一套,他心裡明鏡似的,委托商店不同於正經商店。
所謂委托,就是貨主商量好定價之後將東西托付給商店代賣,賣掉之後才拿票據來結賬,賣不掉一分錢沒有。
而且還得按照貨物價值,扣下一定的傭金。
這裡麵貓膩就出來了,商店為了更快賣貨,可以進行一定的讓利浮動。
張學強露出雪白牙齒,笑得非常燦爛,“您彆急啊,我買的多,這金嘎子,金鏈子,都要了,還有那塊舊表,那堆舊書也都要了,您給算算,多少錢?”
大爺向後仰了仰頭,推著眼鏡框打量張學強,“你小子不會是瞎胡鬨吧,這些可不少錢!”
張學強伸手按在櫃台上,翹起中指用其餘四根手指在玻璃上爬了爬,“我要是瞎胡鬨,我是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