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子君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從廚房裡出來，拿來一塊乾淨屜布。
一盤餃子三十多個，包在屜布裡滿滿當當，這些足夠瞎嬸子吃兩頓。
至於帽頭，他今天估計都拉不開栓了。
張學強示意帽頭拿走。
帽頭打著嗝道，“俺媽可吃不了這些，一半就行。”
張學強把屜布塞他手裡，哄走了這小子。
那邊輝二爺自己動手也包了一大盤，起身就走，嘴裡還嘮叨，“吃餡兒啊，還得是獨一處啊！”
張學強發現他還順走了兩頭蒜，真是哭笑不得，由此也看出來，這老頭現在日子不好過。
桌上就剩下兄弟倆，張學強指著熱餃子道，“三亮，繼續，飽了為止！”
三亮同學赧然道，“哥，你還沒咋吃呢，你先！”
張學強慢悠悠地品著各種餡兒的餃子，交代道，“一會兒再來客人，你隻管吃，少說話，吃飽了就喝茶。”
梅新岩身上優點不少，從來不問東問西，讓他乾嘛就乾嘛，絕對是哥的貼身小棉襖。
“張爺來得早啊，這位爺也來了！”黃三腦袋上頂著還沒消腫的大包，顛兒顛兒地進了門。
張學強看他是從一品香那邊過來的，不由得皺起了眉，示意他先坐下。
“你不會還上班吧，不要命了？”
黃三主動拿起茶壺，給張學強和三亮倒上，最後給自己倒了一碗才說道。
“我請了三天假，今天過來是為了您那鍋爐的事兒”
張學強心裡大喜，看來是鍋爐有戲。
就聽到黃三說，昨天就打聽了，店裡原本打算拿舊鍋爐當廢品賣了，既然有人想要，就按廢鐵價賣。
可鍋爐房的司爐不答應，看樣子是要點好處。
張學強明白雁過拔毛的道理，淡然笑道，“彆的我不管，隻要把鍋爐賣給我就行，你給我報個總價，那些小鬼你來打發。”
這裡明顯是讓黃三做主，從中還能落下好處。
黃三喉結一咕噥，陪笑道，“彆的都好說，可那個司爐想要點牛羊肉票，他說出錢買也行，隻要過了這一關，那鍋爐不算什麼，最多當二百斤廢鐵。”
時下廢鐵兩毛左右一斤，二百斤才四十塊錢，這簡直就是白撿的。
張學強道，“他要多少肉票？”
黃三小心翼翼道，“怎麼也得七八斤。”
本來以為是獅子大張口，原來才七八斤，張學強都覺得那人小氣了。
當即拿出錢和票，推在黃三麵前。
黃三急忙道，“錢不用給我這麼多，昨天您給的還有呢！”
張學強擺手道，“讓你拿著就拿著，今天下午五點之前，我要看到那個鍋爐完完整整的出現在一品香門口。”
這意思很明顯，昨天那些錢當給他的辛苦費了。
人家輕傷不下火線，怎麼不給點好處？
“您擎好吧，五點準弄出來！”黃三滿臉的感恩戴德，起身告辭。
張學強指了指桌上餃子，“大中午的不趁熱吃點？”
黃三赧然道，“我要是知道今兒還有餃子，就不吃那兩個窩頭了，現在打嗝還滿嘴棒子麵味兒呢！”
這老小子最讓張學強看中的就是有數，知進退，表麵軟蛋性子，卻在關鍵時刻硬氣，就比如那天在鬼市。
張學強也沒廢話，給樊子君打了個招呼，讓黃三端著一盤走了，不管他自己吃還是和同事分享，一會兒還盤子就行。
剩下的餃子，張學強勉強吃了一盤，三亮包圓了兩盤。
到現在王右軍還沒來，張學強開始食困，上下眼皮打架，不一會兒就眯瞪過去。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三點多，身旁的三亮還在打呼嚕呢。
張學強搖晃著麻木的脖子，心裡開始嘀咕，王右軍這小子怎麼還沒來，按理說他不至於為了兩千多斤糧票放鴿子，畢竟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再等下去，就要日頭偏西了，十箱子金輪對於張學強來說意義重大落袋才能為安，他決定還是派三亮去億照看看。
三亮一個激靈坐直身子，擦著哈喇子道，“哥，要回家咋得？”
就在此時，窗戶外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緊接著就是一陣自行車碰撞的聲音，還有人的慘叫乍然響起。
張學強和三亮急忙出門。
地上倒著一輛破永久，王右軍躺在旁邊，嘴唇都磕破了，一副狼狽像。
張學強示意三亮把他扶起來。
“這還沒到初一呢，你怎麼就提前拜年了，快點起來看看沒傷到吧！”
王右軍拍打著身上的汙漬，急赤白臉的說道，“幸虧您沒走，我實在是請不下事假了，撒謊解大手跑出來的。”
他遞給張學強一個紙條，彎腰扶起自行車，偏腿就上了車。
“那事成了，不過得要您親自去搬回來，這是我舅的地址，我得趕緊地回去了。”
張學強拿出十張大團結遞過去，這是剩下的酒錢。
王右軍連忙擺手，“您直接給我舅成了，咱回見”
說罷騎著車一溜煙的跑了。
張學強低頭看著紙上的地址和名字，腦袋一陣大，“風台啊，來回四十多裡地呢！”
對於張學強這小身板來說，這大冬天的坐公交去是最佳選擇，可需要運酒，就隻能是蹬三輪去。
張學強咬牙道，“三亮，明兒跟我跑趟風台吧。”
三亮一拍胸脯，彆說去風台，就是去通州他都不帶眨巴眼的。
看了看時間，離著五點還早，張學強讓三亮跑一趟修車鋪，把帽頭叫過來，一會兒幫著運鍋爐。
他自己騎上了自行車，直奔物資回收站，今天還得繼續截胡，不能言而無信。
到了昨天的老地方，那些外勤竟然都在等他，連那個瘦猴都在。
眾人一個個地將車排成一排，仿佛等待檢閱一樣。
張學強也沒廢話，扔給王二猛一盒大前門，讓他們先抽著。
然後他開始挨著車檢查裡麵的東西。
這次比昨天強點，雖說依舊沒有驚世駭俗的好物件，但也有些值得收的。
十斤糧票收了一麻袋各朝散銅錢，裡麵有沒有好東西還有待細查，反正值得賭一把。
還有十幾塊袁大頭，是按三斤糧票一塊成交的，總體算下來還是很合適。
最值得一提的是，昨天那個貢獻三國演義的又收了一鞋盒子舊書，隻是這回的都是散頁，書頁發黃感覺比蘇打餅乾還脆。
按照張學強的經驗，這書至少是明末的。
將來必須下功夫才能把它們複原，但隻要複原，這東西的價值都不會低，很可能是孤本或者善本。
等張學強回到棕櫚斜街的時候已經過了五點。
他加快的速度，直接來到了一品香門口。
正看到三輪車上放著一個烤地瓜爐子似的粗苯家夥。
張學強來到近前，頓時被眼前發生的事雷了一下。
原來三亮正被一個獅鼻虎目的五旬老者抱著，這是什麼情況？這年頭就有這種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