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殿金屬大廳內,星輝流淌,如同凝固的星河。那株斷裂的聖樹殘骸在星核源玉的滋養下,斷裂處焦黑的傷痕正被溫潤的玉質光澤取代,流淌其上的星紋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之泉,愈發璀璨明亮。一股清晰而急切的召喚意誌,如同無形的繩索,從聖樹核心筆直延伸,穿透金屬穹頂,牢牢鎖定了那片漂浮在破碎星河深處的、由無數古老宮殿殘骸組成的巨大陰影——星靈祖庭聖殿的核心廢墟!
“嗷吼——!!!”
騶吾巨大的頭顱高高昂起,熔金獸瞳死死鎖定穹頂之外那片巨大的陰影,喉嚨裡爆發出震徹整個金屬大廳的、充滿了無儘悲愴與狂喜的長嘯!嘯聲如同遠古的號角,穿透金屬的壁壘,在死寂的星域中遠遠傳開!歸鄉的路,就在眼前!那斷壁殘垣的陰影,是它血脈的源頭,是它萬載漂泊魂牽夢縈的終點!
“走!接老鄉回家!”紫霄真人被這嘯聲激得熱血沸騰,不顧內傷,一拍大腿(再次疼得呲牙咧嘴),甕聲吼道。他鋥亮的光頭在流淌的星輝下熠熠生輝,仿佛也成了這神聖歸途的一部分。
“聖印之主,請隨我來!”熊雲蘿精神大振,手持枯枝,翠光指引著大廳一側一個被星絡紋路環繞、此刻正緩緩亮起的圓形平台——那顯然是一個傳送裝置!
雪靈兒抱著歐衛,清冷的容顏在星輝映照下少了幾分寒意,多了幾分肅穆。她足下冰蓮微綻,身影飄然落在傳送平台上。紫霄真人、熊雲蘿緊隨其後。玄青托著星核源玉(源玉此刻已與聖樹殘骸建立穩定連接,無需再手持),墨袍微動,無聲融入平台陰影。
騶吾巨大的身軀帶著迫切的激動,低伏著擠上平台,熔金獸瞳一瞬不瞬地盯著穹頂外那片越來越近的廢墟陰影。
嗡——!
傳送平台周圍的星絡紋路驟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空間一陣細微的扭曲波動!下一刻,平台上的眾人連同騶吾,瞬間消失在大廳之中!
視線再次清晰,眾人已置身於一片難以想象的巨大廢墟之上!
腳下是冰冷、布滿裂痕、卻依舊能看出其曾經恢弘氣象的巨型廣場地麵。材質非金非石,呈現出一種曆經萬載風霜的暗銀色澤,其上同樣布滿了流淌著黯淡星輝的古老星絡。廣場四周,是無數倒塌斷裂的巨大石柱,每一根都粗壯得如同山巒,上麵雕刻著形態各異、充滿力量與神秘的星靈圖騰。更遠處,是連綿起伏、如同山脈般的宮殿殘骸!巨大的穹頂被撕裂,露出內部幽深的黑暗;高聳的牆壁傾頹,斷口處犬牙交錯;無數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構件散落各處,如同巨獸的骸骨!
一股濃鬱到化不開的、混合著塵埃、金屬鏽蝕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悲愴與絕望氣息,如同無形的重壓,沉甸甸地籠罩著每一個人!
然而,最令人心神劇震、靈魂凍結的景象,卻是在廣場的中央!
那裡,並非空無一物。
而是…堆積如山!
堆積如山的…骸骨!
無數巨大無比、通體呈現出晶瑩如玉的、半透明質感的骸骨,如同被颶風掃落的琉璃巨樹,雜亂地堆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座高達數十丈的、散發著冰冷死寂光芒的…骸骨之山!
這些骸骨形態各異,有的似人形卻更加高大,有的帶著明顯的獸類特征,有的則如同巨大的昆蟲或植物,但無一例外,都散發著純淨而強大的星靈本源氣息!它們晶瑩如玉的骨骼上,殘留著清晰的、被恐怖力量撕裂、洞穿、粉碎的痕跡!無數黯淡的、如同螢火蟲般的星點光粒,從這些斷裂的骸骨中逸散出來,在冰冷的空氣中緩緩飄蕩、明滅,如同億萬顆不肯熄滅的靈魂之火,無聲地訴說著那場毀滅一切的災難!
骸骨之山散發出的悲愴與絕望氣息,濃鬱得如同實質!讓剛剛踏上廣場的眾人,瞬間感到呼吸困難,心臟仿佛被一隻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
“嗚…” 歐衛小臉煞白,大眼睛裡瞬間蓄滿了驚恐的淚水,小身子在雪靈兒懷裡瑟瑟發抖,小手指著那座骸骨山,聲音帶著哭腔,“怕…好多…好多白白的骨頭…衛衛怕…” 這景象對三歲的幼小心靈來說,衝擊力太過巨大。
雪靈兒緊緊抱著他,冰魄靈力催發到極致,試圖隔絕那令人窒息的悲意,清冷的眸中也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與哀傷。這…就是星靈族最後的歸宿?
紫霄真人臉上的亢奮瞬間凝固,鋥亮的光頭似乎都黯淡了幾分。他張了張嘴,想罵句什麼,喉嚨卻像被堵住,最終隻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甕聲道:“他娘的…這…這也太慘了…” 焚山犀不安地低吼著,巨大的身軀微微顫抖,似乎也被這滔天的死氣所震懾。
熊雲蘿拄著枯枝,臉色蒼白如紙。她手腕內側的小星印灼熱得如同烙鐵,血脈深處傳來的共鳴不再是喜悅,而是撕心裂肺的劇痛!她看著那堆積如山的晶瑩骸骨,仿佛看到了自己血脈源頭的毀滅,明豔的眼眸中瞬間湧上了水汽。
而騶吾…
它巨大的身軀,在踏上這片廣場、看到那座骸骨之山的刹那,如同被億萬道無形的利箭瞬間貫穿!
它那震天的長嘯戛然而止!
熔金獸瞳中的狂喜如同被寒冰凍結,瞬間化為一片死寂的灰白!巨大的頭顱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撐,無力地低垂下去,幾乎要觸碰到冰冷的地麵。粗壯的四肢僵硬地釘在原地,巨大的身軀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開始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
“嗷…嗚…”
一聲低沉到近乎嗚咽的悲鳴,從它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這悲鳴不再充滿力量,而是充滿了無邊無際的絕望、難以置信的崩潰和一種…被整個世界遺棄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它巨大的頭顱緩緩抬起,熔金獸瞳失焦地掃過那些堆積如山的、散發著熟悉氣息的同族骸骨。每一具骸骨上殘留的傷痕,都仿佛一道道猙獰的烙印,狠狠刻在它的靈魂深處!它看到了斷裂的翼骨,看到了粉碎的胸甲,看到了扭曲的頭顱…那些骸骨空洞的眼窩,仿佛都在無聲地凝視著它,訴說著最後的痛苦與不解。
“吼…吼…”
騶吾巨大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劇烈,喉嚨裡發出如同破風箱般的、斷斷續續的嘶鳴。它巨大的腳爪無意識地刨抓著地麵堅硬的星絡,留下深深的劃痕。它試圖向前邁步,走向那座骸骨之山,走向它魂牽夢縈的“家”。然而,它的四肢卻如同灌滿了沉重的鉛水,每一次抬起都無比艱難,踉蹌著,幾乎摔倒。
歸鄉的狂喜,在目睹這煉獄般景象的瞬間,被徹底碾碎!化為齏粉!萬載的期盼,萬載的堅持,在這一刻,被那座冰冷的骸骨之山,撞得支離破碎!
“嗚…” 歐衛似乎感受到了騶吾那如同實質般的巨大悲傷,小臉上的恐懼被另一種情緒取代。他小嘴癟著,大眼睛裡淚水滾落,小手指著騶吾,帶著哭腔對雪靈兒說:“靈兒姐姐…大狗狗…大狗狗哭了…它好傷心…比衛衛找不到肉脯還傷心…” 孩童的比喻樸素而直接,卻道儘了騶吾此刻心死的絕望。
雪靈兒抱著歐衛,清冷的眸子看著那如同瞬間被抽空了所有生機的巨大星獸,心中亦是沉痛莫名。她無法想象,親眼目睹故鄉與族人化為枯骨,是何等滅頂的打擊。
“唉…”紫霄真人重重歎了口氣,光頭低垂,甕聲道,“老鄉…節哀…這…這他娘的…太不是玩意兒了…” 他試圖安慰,卻詞窮語拙。
熊雲蘿強忍著心中的悲痛,走上前幾步,聲音帶著哽咽:“騶吾…振作!聖殿核心就在前方!星靈族的意誌…還未徹底熄滅!你看!”她指向廣場儘頭,骸骨之山後方。
在那裡,一片相對保存完好的宮殿群落廢墟中,一座巍峨的、由整塊巨大無比的暗銀色星絡金屬構成的殿堂,頑強地矗立著!雖然殿頂一角坍塌,牆壁布滿裂痕,但整體結構依舊完整!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純粹、帶著不屈守護意誌的星靈波動,正從那殿堂深處隱隱透出!那裡,就是星源母種感應的最終核心!星靈祖庭聖殿的心臟!
然而,騶吾卻仿佛沒有聽見。它巨大的頭顱依舊低垂,熔金獸瞳失神地盯著地麵,巨大的淚珠如同滾燙的熔岩,無聲地滴落在冰冷的星絡地麵上,濺起細小的、帶著悲傷氣息的塵埃。那座骸骨之山,徹底壓垮了它歸鄉的心。
就在這時。
歐衛懷中的星源母種,似乎感應到了聖殿核心的召喚和騶吾那無邊的悲愴,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翠綠光華!光芒如同實質,瞬間將歐衛小小的身體籠罩!一股溫暖而充滿生機的力量,順著歐衛與騶吾之間那無形的守護契約,如同涓涓暖流,悄然湧入騶吾那如同冰封般絕望的神魂!
“嗚?” 騶吾巨大的身軀猛地一震!失焦的熔金獸瞳中,閃過一絲微弱的波動。它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被翠綠光芒籠罩的歐衛。
歐衛感受到懷中星源母種的悸動,又看到騶吾看向自己。小家夥小臉上還掛著淚珠,卻努力吸了吸鼻子,小拳頭緊緊攥著,用儘全身力氣,對著騶吾奶聲奶氣地大喊:
“大狗狗!不哭!”
“衛衛在這裡!”
“壞蛋打跑了樹樹和骨頭…但是!”
“衛衛還有綠綠!還有亮亮的光光!”他高高舉起左手,手腕處的星靈聖印爆發出柔和的銀輝!
“我們…一起去打壞蛋!幫樹樹和骨頭…報仇!”
“然後…然後幫它們…蓋一個大大的…新家!”
童言稚語,帶著最樸素的憤怒和最純粹的希望,如同黑暗中劃破絕望的一縷微光,清晰地傳入騶吾死寂的神魂深處!
報仇…新家…
這兩個詞,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騶吾那冰封絕望的心湖中,漾開了一圈微弱的漣漪。
它巨大的頭顱緩緩抬起,失神的熔金獸瞳重新聚焦,落在了歐衛那被星源母種翠光和聖印銀輝籠罩的、小小的、卻充滿了憤怒和希望的身影上。
守護…
聖印之主還在…
祖地的仇…還未報…
絕望的冰層,在守護的意誌與幼尊那純粹的希望之火麵前,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嗷…嗚…”
騶吾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而悠長的嗚咽。這一次,嗚咽聲中,那死寂的絕望開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緩慢複蘇的、如同岩漿般滾燙的悲愴與…燃燒的怒火!
它巨大的身軀停止了顫抖。粗壯的四肢重新充滿了力量,穩穩地支撐起龐大的軀體。熔金獸瞳中的灰白迅速被赤紅的火焰取代!那火焰,是悲傷的熔爐,是仇恨的燃料,更是…守護聖印之主、為故土同族討還血債的決絕意誌!
它猛地轉過頭,不再看那座骸骨之山,熔金般的眼瞳死死鎖定廣場儘頭那座巍峨的聖殿核心!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凝練、充滿了無儘悲愴與毀滅性力量的恐怖氣息,如同蘇醒的火山,從它巨大的身軀中轟然爆發出來!
“吼——!!!”
這一次的長嘯,不再是單純的悲鳴!
而是充滿了穿透時空的、如同太古神祇宣戰般的——戰吼!
嘯聲帶著一種極其特殊的、如同星辰脈動般的韻律!這韻律並非攻擊,而是…呼喚!是星靈王獸以自身血脈本源為引,對祖庭聖殿核心發出的、跨越萬載時光的——共鳴之喚!
轟——!!!
嘯聲如同實質的衝擊波,瞬間席卷整個廣場!堆積如山的晶瑩骸骨在這蘊含著特殊韻律的聲波中微微震顫!骸骨中逸散出的億萬星點光粒仿佛受到了召喚,瞬間變得明亮起來,如同被喚醒的星河,朝著聖殿核心的方向緩緩流淌!
與此同時!
廣場儘頭,那座巍峨的聖殿核心,在騶吾這聲蘊含特殊韻律的長嘯衝擊下,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殿體表麵覆蓋的塵埃簌簌落下!那些巨大的星絡紋路如同被點燃的銀河,瞬間亮起!一道道璀璨的銀色光柱從殿體各處衝天而起,刺破混沌的天幕!殿門上方,一塊巨大的、布滿裂痕的星紋匾額,在光芒中緩緩浮現出幾個玄奧無比的巨大星靈文字!
一股浩瀚、威嚴、帶著無儘悲愴與不屈意誌的磅礴氣息,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神,終於在這血脈的呼喚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聖殿核心…蘇醒了!
“成了!”熊雲蘿激動得聲音發顫!
“他奶奶的!這大狗子…嗓門真夠勁!”紫霄真人也被這景象震撼,光頭放光。
雪靈兒抱著歐衛,清冷的眸子凝視著那蘇醒的聖殿核心,感受到那股磅礴而古老的意誌,心中亦是凜然。衛衛…真的喚醒了騶吾的鬥誌!
歐衛小臉興奮得通紅,小手指著那光芒萬丈的聖殿,在雪靈兒懷裡又蹦又跳:“亮了!大房子亮了!大狗狗叫得好!再叫大聲點!把壞蛋都嚇跑!”
仿佛為了回應歐衛的“鼓勵”,騶吾巨大的頭顱再次高昂,熔金獸瞳中燃燒著焚儘一切的火焰,對著那蘇醒的聖殿核心,發出了第二聲更加嘹亮、更加狂暴、充滿了無儘戰意與歸鄉執念的——長嘯!
“嗷吼——!!!”
嘯聲如雷,戰意淩霄!破碎的歸墟深處,星靈王獸以血為引,以嘯為號,終於叩響了塵封萬載的…家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