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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祖師驚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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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陽真人那句“打個屁啊”,帶著一股子無處發泄的憋悶和荒謬,狠狠砸在寒潭上空凝固的空氣裡。闊劍歸鞘的“哐當”聲,與其說是收兵,不如說是認栽。他一張赤紅臉膛憋成了醬紫的豬肝色,腮幫子鼓動,喉結上下滾動,仿佛咽下了什麼頂頂不消化的東西,連帶著周身那焚山煮海的離火真罡都萎靡黯淡下去,像是被潑了盆冷水,隻剩下不甘心的餘燼滋滋冒著憋屈的白煙。

清風子祖師老臉煞白,手指哆嗦著指向下方那堪稱荒誕絕倫的景象,嘴唇翕動,喉嚨裡“嗬嗬”作響,像隻被無形大手扼住脖頸的老鵝,愣是擠不出半個成調的字。他那柄千年溫玉拂塵,此刻怕不是正躺在下方那片狼藉的泥地裡,蒙塵受辱,跟他主人此刻的心境倒是相映成趣。

紫霄祖師周身劈啪亂竄的電弧徹底失了章法,化作一片混亂的紫光亂閃,映得他向來威嚴的麵孔陰晴不定;玉衡祖師足下那朵光華流轉的蓮台,此刻光芒明滅搖曳,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連帶他整個人都顯得搖搖欲墜;枯木祖師那張萬載古井無波的臉上,罕見地裂開一道縫隙,嘴角微微抽搐,仿佛他這棵“枯木”底下盤結的根須被人硬生生拔出來曬了太陽;靈韻祖師周身的仙音早已不成曲調,隻剩下幾個單薄刺耳的音符在空氣中無助地顫抖、碰撞、碎裂。

七位活了萬載歲月、跺跺腳仙界都要震三震的太上祖師,懸在自家禁地上空,被下方那“龍尾托嬰”、“神獸哄娃”的離奇畫麵徹底震碎了萬載道心,集體陷入了石化般的呆滯。七星伏魔大陣那璀璨的星輝失去了主心骨,光芒搖曳不定,如同七盞在狂風中苟延殘喘的殘燈。

而造成這一切混亂源頭的那個小東西,此刻正坐在玄龍那小心翼翼托著的巨大龍尾上,兀自哭得驚天動地,傷心欲絕。

“哇——!嗚哇——!”

“壞…壞大馬!嗚嗚…凶凶!哇啊——!”

小嬰兒哭得小臉通紅,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晶瑩的淚珠劈裡啪啦砸在玄龍冰冷堅硬的深青色鱗片上,裂開一小片濕痕。他小小的身體隨著抽泣劇烈起伏,兩隻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仿佛要把那“凶凶”的壞大馬趕得遠遠的。每一次抽噎,都讓懸托著他的巨大龍尾跟著緊張地微微顫動一下。

玄龍那顆如同小山般的頭顱,此刻低垂得快要埋進自己攪起的冰冷潭水裡。燃燒著幽藍火焰的龍睛裡,哪裡還有半分睥睨天下的威嚴?隻剩下一種近乎“生無可戀”的茫然和手足無措的惶恐。那巨大的暗金色豎瞳,死死盯著自己尾巴尖上那個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東西,眼神複雜得像一鍋煮沸了的八寶粥——憋屈、無奈、困惑、還有一絲絲被這魔音穿腦逼出來的絕望。

它喉嚨深處滾動的咕嚕聲更加低沉急促,笨拙地試圖安撫:“嗚…嗚嚕嚕…”

巨大的龍尾小心翼翼地、幅度極其輕微地上下顛簸著,模仿著搖籃的節奏。動作僵硬得如同萬年沒上過油的機關傀儡,生怕顛簸幅度大一點,就把這哭得更凶的小祖宗甩出去,或者顛簸輕了,這哭聲又止不住。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模樣,配上它那龐大如山嶽的身軀,反差之強烈,足以讓任何目睹此景的人道心崩碎。

玄誠祖師終於從那極致的荒謬感中強行抽回一絲神智。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湖中翻湧的驚濤駭浪,深邃的目光掃過下方那“人龍僵持”的詭異場麵,又掠過身邊幾位依舊處於“道心離體”狀態的師弟師妹,最終落回那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的小嬰兒身上。那嘹亮的、穿透力極強的哭聲,如同無形的魔咒,攪得他這位七祖之首也是心煩意亂,頭皮發麻。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且不說這玄龍身份實力詭異莫測,單是這嬰孩,能在如此恐怖異象中心安然無恙,又能引得這太古玄龍如此…“忍辱負重”,其來曆根腳絕對非同小可!更遑論他那吞噬異象靈氣的恐怖能力。任由這小祖宗在冰冷的寒潭裡哭嚎,萬一真哭出個好歹,或是再刺激到那條明顯已在崩潰邊緣的玄龍…後果不堪設想!

“諸位師弟師妹!”玄誠祖師的聲音帶著一股滌蕩神魂的清越,如同玉磬敲響,瞬間穿透了混亂的思緒和震耳的哭聲,在其餘六位祖師耳邊炸響,“收攝心神!大陣維係!此子…此子事關重大,絕不容有失!當務之急,先將這嬰孩帶離險地!”

這一聲斷喝,如同醍醐灌頂,終於將幾位祖師從三觀崩裂的廢墟裡勉強拽了回來。

“帶…帶離險地?”清風子祖師猛地一個激靈,老臉依舊蒼白,但眼神總算聚焦了,他下意識地搓著空蕩蕩的手指,仿佛這樣就能找回他那失落的拂塵,“師兄所言極是!可…可怎麼帶?”他目光瞟向下方那條小心翼翼顛著尾巴、喉嚨裡還在咕嚕作響的玄龍,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從這煞星眼皮子底下抱走它尾巴尖上的“心肝寶貝”?這差事聽著就讓人腿肚子轉筋。

“哼!”赤陽真人終於找到了宣泄口,重重哼了一聲,醬紫色的臉膛上怒氣未消,但總算恢複了點活氣,他瞥了一眼下方玄龍那副“窩囊”相,語氣帶著濃濃的鄙夷和不甘,“怕它作甚?一條被奶娃娃騎在頭上拉屎…呃…”他似乎覺得後麵半句有辱斯文,硬生生刹住,改口道,“失了爪牙的老龍罷了!師兄你發話,老夫去把那小崽子拎上來!看它敢放個屁!” 話雖說得硬氣,但他按在離火焚天劍劍柄上的手卻紋絲不動,顯然對“拎”這個動作的後果並無十足把握。

玄誠祖師沒有理會赤陽真人的嘴硬,目光凝重地掃過下方。玄龍雖然此刻被小嬰兒的哭聲弄得焦頭爛額,一副“龍生灰暗”的模樣,但那龐大身軀內蘊含的恐怖力量並未消失,那層深青色的龍鱗依舊流轉著冰冷堅硬的金屬光澤。七星伏魔大陣的星輝落在其上,依舊如水珠滑落。硬搶?風險太大,且毫無必要。

他心念電轉,目光再次落在那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嬰兒身上,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他深吸一口氣,周身玄青色的道袍無風自動,一股中正平和、浩瀚如淵的氣息緩緩散發出來,試圖驅散周遭因玄龍威壓和嬰兒哭聲帶來的躁動。他儘量放緩了語調,將聲音凝聚成一線,如同春風化雨,小心翼翼地探向下方,目標直指那坐在龍尾上哭鬨的小小身影:

“小娃娃…莫哭…莫怕…” 玄誠祖師的聲音儘量放得溫和,甚至帶上了一絲他萬載歲月裡都極其罕見的、近乎哄勸的彆扭腔調,“那…那不是壞大馬…它隻是…聲音大了些…” 活了萬載的祖師爺,對著一個奶娃娃解釋一條太古玄龍不是壞大馬,這場景想想都讓他自己覺得道心不穩。

玄誠祖師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水浪聲和嬰兒的哭嚎,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輕輕拂過小嬰兒的耳畔。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哭得正凶的小家夥,抽噎聲猛地一頓。小腦袋瓜費力地抬了起來,沾滿淚水和鼻涕的小臉糊成一團,隻有那雙純淨得如同寒潭玄冰的大眼睛,此刻水汪汪、紅彤彤的,帶著濃濃的委屈和好奇,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向了高空。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掃過那片璀璨卻略顯淩亂的星輝陣圖,然後,精準地捕捉到了懸於最前方、正努力維持著溫和表情的玄誠祖師!

四目相對!

玄誠祖師心頭猛地一跳。那眼神裡的委屈如同實質,讓他這位萬載老修都莫名生出一絲“自己是不是真做了什麼錯事”的荒謬感。他強自鎮定,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最和藹可親、實則因常年板著臉而顯得有些僵硬扭曲的“笑容”,繼續用那彆扭的溫和語調道:“乖…不哭了…爺爺…爺爺帶你去找好玩的?有…有甜甜的果果吃?” 天知道“爺爺”這個稱呼和“甜甜果果”這種詞彙,從他這位逍遙宗七祖之首嘴裡說出來,耗費了多大的心力!旁邊的清風子祖師嘴角又是一陣瘋狂抽搐,差點沒忍住再次噴出來。

小嬰兒那雙蓄滿淚水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玄誠祖師那張努力“慈祥”卻依舊難掩古板嚴肅的臉。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小嘴委屈地癟著。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玄誠祖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帶著其餘六位祖師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赤陽真人更是屏住了呼吸,手又不自覺地按在了劍柄上,準備隨時應對下方玄龍可能的暴起。

然而,玄龍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談判”吸引了注意力,巨大的龍睛警惕地盯著玄誠祖師,喉嚨裡的咕嚕聲暫時停歇,龍尾的顛簸也放得極其輕微。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

小嬰兒那癟著的小嘴,忽然向兩邊咧開了一個小小的弧度。沾著淚珠的長睫毛忽閃了一下,大眼睛裡的委屈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現了新奇玩具般的、純粹的亮晶晶的好奇和…興奮?

“咯咯…”

一聲帶著濃重鼻音、卻無比清晰的破涕為笑,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寒潭上空蕩漾開來。

他笑了!

前一秒還哭得撕心裂肺,下一秒竟對著玄誠祖師那張努力“慈祥”的老臉,咯咯地笑出了聲!這情緒的轉換之快、之突兀,再次讓七位祖師目瞪口呆。

更讓玄誠祖師措手不及的還在後麵!

隻見那小嬰兒,似乎完全忘記了剛才被“壞大馬”驚嚇的委屈,也忘記了屁股下麵那條小心翼翼托著他的巨大龍尾。他小小的身體猛地向前一傾,兩隻沾著泥水和淚痕的肉乎乎小手,朝著高空中的玄誠祖師,興奮地張開,做出了一個最原始、最本能的動作——要抱抱!

“啊!啊!” 小嘴裡發出含混不清、卻充滿渴望的咿呀聲,粉嫩的小臉上滿是期待,大眼睛亮得驚人,直勾勾地盯著玄誠祖師。

“……”

空氣再次凝固。

玄誠祖師臉上的“慈祥”笑容瞬間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麵具。他看著下方那雙純粹期待的眼睛,還有那兩隻伸向他的、沾著不明液體的泥爪子,萬載古井不波的道心,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抱?讓他這位逍遙宗太上祖師,萬仙敬仰的玄誠子,眾目睽睽之下,去抱一個來曆不明、剛在龍尾巴上撒潑打滾、還糊了一臉鼻涕眼淚的奶娃娃?!

這…這成何體統!體統何在!

他下意識地想後退,想板起臉維持祖師的威嚴。可那小嬰兒見他沒反應,小嘴又開始委屈地往下撇,大眼睛裡迅速重新蓄起了水光,眼看第二波“魔音穿腦”就要醞釀成型!

“師兄!機不可失!”清風子祖師在一旁看得真切,急得差點跳腳,也顧不得找他的拂塵了,壓著嗓子急促地提醒,“快!快抱上來啊!趁這小祖宗還肯跟你走!再哭起來,那條龍怕是要先瘋了!” 他可是親眼見識過那哭聲對玄龍的“殺傷力”。

赤陽真人此刻也難得地沒唱反調,粗聲粗氣地催促:“磨蹭什麼!趕緊弄上來!省得老夫看著下麵那…那孽畜的窩囊樣就來氣!” 他實在不想再看那條太古玄龍笨拙哄娃的憋屈場麵,簡直是對他焚天劍道的侮辱。

玄誠祖師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下方小嬰兒的嘴已經癟成了波浪形,喉嚨裡發出了委屈的“嗚…”的前奏。他猛地一咬牙,萬載修持的定力在這一刻被強行壓榨到了極限!

罷了!體統…體統值幾個靈石?總比被這奶娃娃的哭聲和下麵那條憋屈龍聯手逼瘋強!

玄誠祖師心一橫,周身玄青色的光華微微一閃,身形如同瞬移般從原地消失。下一刻,他已出現在距離玄龍巨大頭顱不足十丈的半空中,距離那托著小嬰兒的龍尾尖端不過數尺之遙!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氣夾雜著淡淡的龍腥味撲麵而來,下方潭水幽暗,玄龍那雙燃燒著幽藍火焰的巨大龍睛,如同兩輪冰冷的月亮,死死地、充滿警惕地鎖定著他。

無形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枷鎖套在身上,沉重得讓空間都仿佛凝固。玄誠祖師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玄龍那巨大鼻孔邊緣,幾片被小嬰兒踹得微微翹起的細小鱗片。他強自鎮定,努力忽視那兩道幾乎要將他洞穿的目光,儘量讓自己的動作顯得輕柔無害。

他緩緩伸出雙手,動作僵硬得如同剛剛學會操控肢體的木偶。那雙手,曾掐動乾坤印訣,演化周天星辰,指點萬裡山河,此刻卻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小心翼翼地探向龍尾上那個小小的、正期待地看著他的身影。

“乖…莫怕…” 玄誠祖師的聲音乾澀無比,連他自己聽著都覺得彆扭。

玄龍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其低沉的、帶著濃濃警告意味的“嗚嚕”聲,巨大的龍尾本能地微微向後縮了一下,但終究沒有阻止。它幽藍的龍睛死死盯著玄誠祖師的手,仿佛在審視一件即將觸碰它逆鱗的危險物品。

玄誠祖師的手指,終於觸碰到了那包裹著嬰兒的、被潭水微微浸濕的鵝黃色小衣布料。指尖傳來的觸感是溫軟的、脆弱的,帶著鮮活生命的溫度,與他萬載修持的冰冷道心形成了強烈的衝擊。

他屏住呼吸,用平生最輕柔的力道,如同捧起一件薄如蟬翼的絕世瓷器,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小小的身體,從玄龍那巨大、冰冷、覆蓋著堅硬鱗片的龍尾上,抱離。

當嬰兒溫軟的小身體完全落入臂彎的刹那,玄誠祖師渾身肌肉都緊繃了一瞬,仿佛抱著的不是個奶娃娃,而是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九天神雷。他僵硬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試圖讓這小東西在自己臂彎裡待得舒服點,動作笨拙得讓旁邊圍觀的清風子祖師都替他捏了把汗。

萬幸,小嬰兒似乎對這個新的“坐騎”頗為滿意。離開了冰冷堅硬的龍尾,落入一個雖然僵硬但還算溫暖的懷抱,他小臉上的委屈徹底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新奇和探索欲。那雙純淨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玄誠祖師近在咫尺的臉——那梳理得一絲不苟、此刻卻略顯淩亂的白發,那緊抿著、顯得過於嚴肅的嘴唇,尤其是那三縷飄灑在胸前的、打理得油光水滑、堪稱祖師門麵的長須!

小嬰兒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仿佛發現了什麼絕世珍寶!

“咿呀!” 他歡快地叫了一聲,根本不給玄誠祖師任何反應的時間,兩隻沾著泥水、可能還混合著某種可疑晶亮液體的肉乎乎小手,如同閃電般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精準無比地、狠狠地一把攥住了玄誠祖師胸前那三縷飄逸的長須!

“嘶——!”

玄誠祖師猝不及防,倒抽一口冷氣!一股鑽心的、毫無防備的劇痛從下巴傳來!這小東西手勁大得驚人!那三縷他精心養護了萬載、象征著仙風道骨的長須,此刻被兩隻小魔爪死死揪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尋到了心愛的玩具,用力地向下拽去!

“咯咯咯…!” 小嬰兒得手,發出歡快無比的笑聲,小腳丫子還在玄誠祖師僵硬的臂彎裡興奮地蹬踹起來,仿佛在催促這匹新找到的“大馬”趕緊跑起來。

“孽…孽障!鬆手!” 玄誠祖師疼得老臉扭曲,萬載養氣的功夫瞬間破功。他下意識地想板起臉嗬斥,可下巴被揪著,頭不得不被迫微微低下,姿勢狼狽不堪。他試圖用另一隻手去解救自己珍貴的胡須,可那嬰兒攥得死緊,小手滑溜又有勁,他生怕用力過猛傷著這小祖宗,更怕徹底激怒下方虎視眈眈的玄龍,一時間竟投鼠忌器,僵在了半空!

“噗!哈哈哈哈!” 一直憋著股邪火的赤陽真人,看到自己這位向來威嚴端方、一絲不苟的玄誠師兄,此刻被一個奶娃娃揪著胡子、狼狽低頭的模樣,再也忍不住,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充滿幸災樂禍的狂笑,“師兄!滋味如何?這新‘坐騎’的韁繩,可還趁手?哈哈哈!報應!報應啊!” 他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飆出來了,仿佛要把剛才在玄龍那裡受的憋屈一股腦全笑出來。

清風子祖師也是老臉憋得通紅,肩膀一聳一聳,強忍著不敢笑出聲,生怕被師兄秋後算賬,隻能死死咬著嘴唇,發出“噗嗤噗嗤”的漏氣聲。其他幾位祖師的表情也是精彩紛呈,想笑不敢笑,想幫忙又不知從何下手,場麵一度極其尷尬。

玄誠祖師氣得臉色鐵青,卻又無可奈何。小嬰兒可不管這些,他揪著“韁繩”,玩得不亦樂乎,小腳蹬得更歡了,嘴裡還興奮地學著剛才騎龍的樣子喊著:“駕!駕駕!大馬…跑!咯咯咯…!”

下方的玄龍,巨大的頭顱微微歪了歪,燃燒著幽藍火焰的龍睛裡,冰冷威嚴之色似乎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人性化的…看熱鬨的戲謔?甚至…在那深金色的豎瞳深處,玄誠祖師仿佛看到了一絲…感同身受的…同情?以及…幸災樂禍?這孽畜!

就在玄誠祖師被揪著胡子,被師弟嘲笑,被玄龍“看戲”,陷入前所未有的窘迫境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又或者乾脆把這燙手的小東西丟回給下麵那條幸災樂禍的龍時——

臂彎裡玩得正歡的小嬰兒,動作突然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眨了眨,小臉上的興奮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他微微蹙起了小小的眉頭,粉嫩的小嘴也跟著抿了起來,喉嚨裡發出一種細微的、如同小獸嗚咽般的“嗯…嗯…”聲。

玄誠祖師心頭猛地一沉!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他的脊柱!這表情…這聲音…前一刻揪胡子時的“咯咯”歡笑還猶在耳畔,下一刻這委屈巴巴的小模樣…這熟悉的配方!這熟悉的味道!

“不…不妙!” 玄誠祖師腦子裡“嗡”的一聲,萬載修持帶來的危機預感瘋狂報警!他幾乎能預見下一秒那足以撕裂神魂的魔音穿腦!

他下意識地想把這小祖宗稍微舉遠一點,或者至少調整一下姿勢——

然而,晚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小嬰兒那抿起的、委屈的小嘴猛地張開,粉嫩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小小的身體在玄誠祖師臂彎裡猛地一個用力拱起!

“噗——!”

一聲短促而有力的、帶著濃濃奶腥氣的噴氣聲,從小嬰兒嘴裡爆發出來!伴隨著這聲音,一股溫熱、粘稠、散發著濃鬱奶味的、色澤可疑的白色漿糊狀流體,如同被小型機括弩近距離激發,精準無比、毫無浪費地,呈扇形噴射而出!

目標:玄誠祖師那張因驚駭而微微放大的、寫滿“祖師威嚴”的臉!以及他那身象征著逍遙宗太上祖師無上尊榮的、玄青色雲紋暗繡、萬年冰蠶絲織就的、水火不侵、纖塵不染的——道袍前襟!

噗嗤!

溫熱的、帶著奶腥氣的“漿糊”,結結實實地糊了玄誠祖師滿滿當當一臉!濃稠的液體順著他高挺的鼻梁、緊抿的嘴角、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白發、以及那三縷正被嬰兒攥在手裡的長須…肆意流淌!幾滴甚至濺進了他因震驚而微微張開的嘴裡,一股奇異的、帶著酸味的奶腥瞬間彌漫開來!

他那身華貴無匹的玄青色道袍前襟,更是瞬間淪陷!一大片刺眼的、濕漉漉的、散發著濃鬱奶酸味的汙漬,如同恥辱的勳章,在萬年冰蠶絲光滑的表麵上迅速暈染、滲透、蔓延!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風停了。

水浪聲息了。

連下方玄龍喉嚨裡那看熱鬨的咕嚕聲都消失了。

赤陽真人那幸災樂禍的狂笑戛然而止,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張大的嘴巴足以塞進一個鵝蛋,臉上的表情定格在狂笑與驚愕的扭曲交界處。

清風子祖師老臉上的肌肉瘋狂抽搐,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脫眶而出,死死盯著師兄臉上和胸前那一片狼藉,大腦一片空白。

紫霄、玉衡、枯木、靈韻…其餘四位祖師的表情徹底石化,眼神空洞,仿佛目睹了開天辟地以來最不可思議、最顛覆認知、最…有辱斯文的場景。

玄誠祖師本人,更是如同被九天劫雷劈中了天靈蓋!整個人僵立在空中,一動不動。臉上傳來的溫熱粘膩觸感,鼻尖縈繞的濃鬱奶酸氣味,胸前道袍濕漉漉沉甸甸的冰涼…這一切感官上的強烈衝擊,混合著萬載修持的祖師尊嚴被當眾碾成齏粉的巨大羞辱感,如同無數把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他的神魂深處!

他活了萬載!曆經無數生死劫難,麵對過滔天魔頭,指點過萬裡江山!何曾…何曾受過如此…如此奇恥大辱?!

被一個路都走不穩的奶娃娃,揪胡子當“韁繩”已是極限!如今竟…竟被當成了…成了…吐奶的靶子?!還是糊了滿臉滿身?!

“咕咚。”

一聲清晰無比的、強咽口水的聲音,從旁邊赤陽真人的喉嚨裡滾了出來,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他臉上的表情複雜到了極點,驚駭、呆滯、後怕(幸好不是自己抱著)、以及一絲極力壓抑卻依舊控製不住的…劫後餘生般的慶幸?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比如“師兄…你…你還好吧?”,又或者“這奶…味兒挺衝哈?”,但看著玄誠祖師那張被奶糊覆蓋、隻露出兩隻因極度震驚和羞憤而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以及那不斷起伏、如同拉風箱般劇烈喘息的胸膛…赤陽真人非常識相地、死死地閉上了嘴,甚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生怕師兄的怒火下一秒就把他當成出氣筒燒成灰燼。

“呃…師…師兄…” 清風子祖師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他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試圖緩解這令人窒息的尷尬,“童子…童子吐奶…乃是…乃是尋常之事…尋常之事…說明…說明此子…脾胃康健…呃…生機旺盛?” 他搜腸刮肚,試圖從修仙的角度給這汙穢場麵找個體麵的台階。

“嗚…嗚哇——!”

回應他的,是玄誠祖師臂彎裡那個“生機旺盛”的小祖宗,在完成了一次驚天動地的噴射後,似乎耗儘了力氣,又或是被自己製造的場麵和玄誠祖師那恐怖的低氣壓嚇到,小嘴一癟,再次爆發出震耳欲聾、委屈至極的嚎啕大哭!

“哇啊啊啊——!”

哭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嘹亮,都要委屈!仿佛在控訴這新“坐騎”不僅不跑,還凶巴巴地嚇唬他!

這一哭,如同點燃了最後的導火索!

“嗷吼——!!!”

下方寒潭中,那條剛剛還在看戲的玄龍,巨大的頭顱猛地抬起,發出一聲震徹寰宇、充滿暴怒的恐怖龍吟!幽藍的龍睛死死鎖定在玄誠祖師身上,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潮,瞬間將整個寒潭區域凍結!它巨大的龍尾猛地一甩,攪動起滔天巨浪,深青色的龍軀在幽暗的潭水中若隱若現,恐怖的力量在鱗甲下奔湧咆哮!

玄龍的暴怒,顯然是因為它尾巴尖上的“小祖宗”被弄哭了!而且哭得如此淒慘!它把這筆賬,全算在了那個抱著嬰兒、還一臉奶汙的“罪魁禍首”頭上!

玄誠祖師此刻,頂著一臉一身溫熱的奶汙,懷裡抱著個哭得驚天動地的“罪魁禍首”,還要承受下方太古玄龍那足以凍結靈魂的暴怒殺意,以及周圍師弟師妹們那混雜著同情、驚駭、憋笑、以及“師兄你自求多福”的複雜目光…

萬載修持的定力?仙風道骨的威嚴?逍遙宗太上祖師的體麵?

在這一刻,被那溫熱的奶糊和震耳的哭聲,衝刷得乾乾淨淨,片甲不留!

玄誠祖師隻覺得一股逆血直衝頂門,眼前陣陣發黑。他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隻剩下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和…破罐子破摔的悲憤!

走!立刻!馬上!離開這個讓他萬載道心崩碎、祖師顏麵儘喪的鬼地方!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不是被玄龍撕碎,就是被懷裡這小祖宗哭死,或者乾脆被這巨大的羞憤刺激得當場道解魂消!

“撤!!!”

玄誠祖師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聲音嘶啞,帶著前所未有的狼狽和急迫。他甚至顧不上去擦臉上那黏膩的奶汙,也顧不上維持什麼祖師風度,雙臂僵硬地抱著那哭嚎不止的小祖宗,周身玄青色光華猛地爆發到極致!

“嗡!”

他整個人化作一道狼狽不堪、還散發著濃鬱奶酸味的青色流光,如同被鬼追著一般,頭也不回地、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著逍遙宗宗門大殿的方向,亡命飛遁!那速度之快,甚至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帶著奶腥味的殘影。

“師兄等等我們!”

“快!快跟上!”

“穩住大陣!撤!”

其餘六位祖師如夢初醒,看著師兄那狼狽逃竄的背影,再看看下方寒潭中因小祖宗被抱走而徹底暴怒、攪動起毀天滅地巨浪的玄龍,哪裡還敢有半分遲疑?

赤陽真人第一個反應過來,周身金白色離火真罡轟然爆發,也顧不上嘲笑師兄了,化作一道刺目的火光緊隨其後,跑得比兔子還快。

清風子祖師慌忙掐訣,一道清風卷起,托著他追了上去,一邊飛一邊還不忘焦急地左右張望:“我的拂塵!我的拂塵掉哪了?!”

紫霄、玉衡、枯木、靈韻四位祖師也是各展神通,化作紫電、白蓮、枯黃流光、七彩霞光,狼狽不堪地追著那道散發著奶酸味的青色流光,如同七顆倉惶逃竄的流星,瞬間消失在寒潭上空。

隻留下下方寒潭中,暴怒的玄龍攪動著滔天巨浪,發出不甘而憋屈的震天龍吟,以及山林間無數依舊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飛禽走獸。

逍遙宗萬載禁地寒潭,今日,見證了一場足以載入仙界野史、令後世修士笑掉大牙的奇觀。而逍遙宗七位太上祖師,尤其是那位玄誠子老祖的萬載體麵,算是徹底交代在這奶娃娃的一口奶,和那驚天動地的哭嚎聲裡了。

那散發著奶酸味的青色流光,如同被點燃了尾巴的遁天隼,一路火花帶閃電(雖然並沒有火花,隻有濃烈的奶腥味),亡命般掠過逍遙宗重重疊疊的仙山雲海、飛簷鬥拱的宮殿群落。所過之處,下方那些驚魂未定、正因最高警訊解除而稍稍鬆了口氣的弟子們,無不愕然抬頭。

“快看!是祖師們!”

“好快!發生什麼事了?”

“咦?為首那道玄光…怎麼…怎麼顏色有點怪?好像…還飄著一股…奶味?”一個鼻子尖的外門弟子使勁嗅了嗅,滿臉困惑。

“閉嘴!休得胡言!定是祖師們施展了某種我等無法理解的玄妙神通!”旁邊的師兄厲聲嗬斥,但眼神裡也充滿了驚疑不定。那玄光飛遁的姿態,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子…狼狽?

玄誠祖師此刻哪還顧得上下方螻蟻般的目光和議論?他隻想一頭紮進宗門大殿最深處的靜室,然後布下十萬八千道禁製,隔絕內外,最好連時光都隔絕掉!臉上黏膩的觸感,胸前濕冷的沉墜感,臂彎裡那魔音灌腦的哭嚎聲,還有神魂深處那萬載尊嚴被碾碎的羞憤感,如同無數隻螞蟻在啃噬他的道心。他從未覺得回宗門大殿的路如此漫長!

終於,那巍峨莊嚴、象征著逍遙宗至高權柄的宗門大殿,那高聳入雲的殿門,出現在視野儘頭。玄誠祖師如同看到了救星,速度再提三分!

“轟!”

殿門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撞開!沉重的萬年鐵木門扇撞在兩側牆壁上,發出沉悶的巨響,震得殿梁上的積塵簌簌落下。

殿內,氣氛凝重肅殺。數十位氣息沉凝、或老或少、或道或俗的身影早已齊聚一堂,正是逍遙宗的掌教真人、各峰首座、長老以及核心真傳弟子。最高警訊驚動了整個宗門,他們在此等候祖師法旨,商討對策,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緊張和一絲劫後餘生的蒼白。

沉重的殿門轟然洞開,一道散發著濃烈奶腥味、玄青色光華略顯淩亂的狼狽身影,抱著一個哭嚎不止的繈褓,如同被鬼攆一般衝了進來!

這突如其來的闖入,瞬間打破了殿內死寂的凝重!

數十道目光,如同聚光燈般,齊刷刷地聚焦在闖入者身上!

當看清來人的瞬間——

“嘶——!”

殿內響起一片整齊劃一的、倒抽冷氣的聲音!仿佛整個大殿的溫度都驟然下降了幾度!

所有人,包括掌教真人雲崖子,這位素來沉穩如山、執掌宗門數百年的化神大能,此刻也是瞳孔驟縮,嘴巴微張,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們看到了什麼?!

那是…玄誠祖師?!逍遙宗七祖之首,萬仙敬仰,道法通玄,象征著宗門無上威嚴和體麵的玄誠老祖?!

此刻,這位老祖,他…他那梳理得一絲不苟、象征著仙風道骨的三縷飄逸長須…正被一隻沾著泥汙的嬰兒小手死死地攥著、向下拉扯著,幾縷胡須糾纏打結,狼狽不堪!他那張向來古井無波、威嚴端方的臉上…此刻竟糊滿了大片大片粘稠的、乳白色的、散發著濃鬱酸腐奶腥味的…汙穢?!汙漬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流淌,掛在下巴上,甚至有幾滴正顫巍巍地欲滴未滴!他那身玄青色、萬年冰蠶絲織就、水火不侵、象征著他太上祖師尊貴身份的道袍前襟…更是徹底淪陷!一大片刺眼醒目的濕痕暈染開來,濃烈的奶酸味正從那濕痕中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彌漫了整個大殿!

而玄誠老祖本人,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副形象有多麼驚世駭俗、顛覆認知。他臉色鐵青,嘴唇緊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眼角肌肉瘋狂抽搐,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燃燒著一種近乎實質的、混雜著滔天羞憤、巨大憋屈和無處發泄的狂暴怒火的烈焰!他臂彎裡,那個罪魁禍首的小嬰兒,還在不知死活地、扯著嗓子嚎啕大哭,哭聲嘹亮刺耳,在大殿高闊的穹頂下回蕩,仿佛在嘲笑這滿殿的肅穆莊嚴!

這極具衝擊力的一幕,如同九天劫雷,狠狠劈在了殿內每一位長老、首座、真傳弟子的天靈蓋上!將他們腦海中對“太上祖師”的所有神聖、威嚴、高高在上的想象,劈得粉碎!劈得外焦裡嫩!劈得魂飛魄散!

萬載體麵,祖師威嚴,仙家氣度…在這一刻,被那粘稠的奶糊和嘹亮的哭聲,衝刷得一乾二淨!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宗門大殿。隻有嬰兒那不知疲倦的哭嚎聲,在空曠的大殿裡孤獨而刺耳地回蕩著,撞擊著每一個人脆弱的三觀和搖搖欲墜的道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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