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壯漢,就那麼靜靜地站在山丘之上,如同一尊由岩石雕琢而成的,亙古不變的雕像。
他手中,還提著兩支與剛才那支一模一樣的白色骨矛。
古銅色的皮膚,在血色月光的照耀下,反射著金屬般的光澤。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充滿了原始的,野性的力量,正隔著遙遠的距離,審視著坑洞旁的阮龍飛。
當他看到阮龍飛那身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黑色的衣袍,以及那細皮嫩肉的樣子時,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和疑惑。
他似乎也無法判斷,眼前這個看起來孱弱無比的生物,到底是敵是友。
阮龍飛同樣在打量著他。
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野人般的壯漢,體內,並沒有任何靈力的波動。
但是,他那具看似粗獷的身體之中,卻蘊含著一股,如同火山一般,狂暴而純粹的,爆炸性的力量。
那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純粹的,肉身之力。
剛才那一矛,石破天驚,輕而易舉地,便將一頭金丹後期的恐怖凶獸,一擊斃命!
這等實力,若是放在他之前所在的世界,足以與任何一名元嬰初期的體修,相媲美!
這個世界……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就在兩人相互審視,氣氛有些凝滯的時候。
那壯漢,似乎是確認了阮龍飛並沒有威脅,便邁開大步,朝著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他每踏出一步,大地都隨之微微震顫,一股強悍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阮龍飛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現在,身受重傷,手無縛雞之力,對方若是心存歹意,他連一絲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很快,那壯漢便走到了他的麵前。
他那高達丈許的身影,在阮龍飛麵前,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
他低著頭,俯視著阮龍飛,那雙銳利的眼睛,在他的身上,來回掃視,仿佛在看一件稀奇的物品。
隨即,他咧開嘴,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對著阮龍飛,說出了一連串,阮龍飛完全聽不懂的,古老而拗口的音節。
“¥……?”
阮龍飛:“……”
他一臉的茫然。
語言,不通。
那壯漢見阮龍飛沒有反應,又指了指自己,拍了拍自己那結實的胸膛,大聲地說道:“阿古!我,阿古!”
然後,他又指了指阮龍飛,眼中,帶著詢問的神色。
阮龍飛這才明白過來,對方是在問自己的名字。
他強撐著身體,對著那名叫“阿古”的壯漢,拱了拱手,同樣指了指自己,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阮……龍飛。”
“軟……龍……飛?”
阿古學著他的發音,蹩腳地重複了一遍,隨即,撓了撓自己那如同亂草一般的頭發,似乎覺得這個名字,有些拗口。
他不再糾結於名字,而是將目光,落在了阮龍飛那蒼白的臉色,和嘴角的血跡之上,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隨即,他做出了一個,讓阮龍飛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竟彎下腰,伸出那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將阮龍飛,如同拎小雞一般,直接拎了起來,然後,毫不在意地,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扛。
“喂!你……你要做什麼?!”
阮龍飛大驚失色,想要掙紮,卻發現自己,渾身酸軟,根本使不出一絲力氣。
而阿古,則根本不理會他的抗議。
他扛著阮龍飛,邁開大步,走到了那頭被釘在山壁之上的,黑甲蜘蛛的屍體旁。
他伸出另一隻手,輕而易舉地,便將那支深深刺入岩壁的骨矛,拔了出來。
隨即,他又扛著阮龍飛,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奔跑了起來。
他的速度,快得驚人,每一步踏出,都能跨越數丈的距離,山間的亂石和溝壑,在他腳下,如履平地。
狂風,在阮龍飛的耳邊,呼嘯而過。
他趴在阿古那堅實而溫暖的肩膀上,感受著那劇烈的顛簸,心中,充滿了苦澀和無奈。
想他阮龍飛,不久之前,還是橫掃七宗,威震八方的無敵聖子。
可現在,卻淪落到,被一個不知來曆的野人,像扛麻袋一樣,扛著到處跑的地步。
這前後的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
不知跑了多久。
當天邊那輪血色的月亮,漸漸西斜之時。
阿古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
阮龍飛抬頭望去,隻見,在地平線的儘頭,出現了一片,星星點點的,火光。
隨著距離的拉近,他終於看清楚了。
那是一個,由無數巨大的獸骨和石頭,搭建而成的,原始而粗獷的,部落。
部落的周圍,燃燒著一圈巨大的篝火,將整個部落,都照得亮如白晝。
無數與阿古穿著打扮相似的,身材壯碩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正在部落之中,來回走動。
他們有的在分割著巨大的凶獸屍體,有的在用石頭打磨著骨器,有的則圍著篝火,載歌載舞。
整個部落,都充滿了原始的,充滿了生命力的,喧囂與活力。
當他們看到扛著阮龍飛,從遠處歸來的阿古之時,立刻,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歡呼。
“阿古!阿古回來了!”
“快看!阿古獵到了一頭‘八足鬼蛛’!他真是我們部落最勇猛的戰士!”
一群半大的孩子,光著屁股,興奮地,朝著阿古,圍了上來。
而一些部落的婦人,則在看到被阿古扛在肩上的,那個看起來細皮嫩肉,穿著奇怪的阮龍飛時,眼中,露出了好奇和同情的目光。
“咦?阿古這次,怎麼還帶回來一個這麼瘦弱的小家夥?”
“看他那樣子,好像受傷了呢。真可憐,也不知是哪個部落的,竟然一個人流落到這荒野之上。”
阿古顯然在部落之中,擁有著極高的威望。
他對著歡呼的眾人,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隨即,便扛著阮龍飛,徑直,走向了部落中央,那座最大,也是最宏偉的,由一頭不知名凶獸的巨大頭骨,搭建而成的,帳篷。
帳篷的門口,站著一名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手中拄著一根由獸骨和羽毛裝飾而成的權杖的,年邁的老者。
他,應該就是這個部落的,首領,或是祭司。
“祭司大人。”阿古走到老者的麵前,停下腳步,恭敬地,行了一禮。
隨即,他將肩上的阮龍飛,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
那名被稱為“祭司”的老者,渾濁的目光,落在了阮龍飛的身上。
當他看到阮龍飛那與眾不同的穿著,以及那雖然虛弱,卻依舊難掩其不凡的氣質時,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他伸出那如同枯樹枝一般乾瘦的手,在阮龍飛的身上,輕輕地,撫摸著,探查著。
片刻之後,他抬起頭,對著阿古,用一種同樣古老而沙啞的語言,緩緩地說道:
“這個孩子……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他的身體裡,流淌著,我們從未見過的,高貴的,神之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