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淩陪著展行湘去了芳滿園。
她們低調,沒叫園子的主人出來接待。
接待她們的是管事。
叫了一批丫鬟出來,廚藝、茶藝,刺繡,穿衣梳頭,各種技能都展示了一遍。
姚青淩又問了幾個跟待人接物有關的問題,有的丫鬟伶俐,很快就能答上,有的則是思考了一番後才回答,有得答不上來,請示主子的意思。
展行湘淘汰了答不上來的,她不喜歡笨丫頭;她又淘汰了在問到願不願意為主人受傷,甚至去死的問題時猶豫了的,這些人不忠誠。
姚青淩沒說什麼,讓展行湘自己決定。
展行湘相中了兩個丫鬟,但她不能貿然將人買下帶回國公府,她要跟大長公主說過之後,得到允許才可以。
之後,她跟姚青淩各自回府。
姚青淩轉身上馬車時,發現那小丫頭還跟著她。
姚青淩問:“你還跟著我做什麼?”
藺俏小小的臉兒嚴肅,道:“男人打女人是不對的,就算是你的夫君,他也不能打自己的妻子。妻子在受到欺負後,也不能忍。”
說話時,她緊緊握住鐵槍,似在忍著什麼。
姚青淩眼裡劃過驚豔。
這個小姑娘,她之前看她,就覺得她的氣質不一般。可展行湘不認得她,就說明她不是貴女,至少不是京城的貴女。
——展行湘從小就跟隨德陽大長公主出席貴族門閥的宴會,她連皇宮都時常進出,若是認識,不可能沒有交流。
姚青淩問:“你叫什麼名字?”
“藺俏。”
姚青淩在腦子裡掃過一遍,藺?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兒聽到過這姓氏。但她的記憶裡,沒有認識姓藺的。
她點了點頭:“那你跟著我做什麼,要銀子?”
藺俏往後退了一步,一副不屑的樣子,抿著唇腦袋撇向一邊。
但她的表情很快又變了,眉毛微微皺起,而後抬起小下巴瞧著青淩,神色倨傲:“我可以做你的貼身護衛。他打你,我打他。”
姚青淩忍不住笑了:“我的院子裡有護衛。”
“可是你的護衛也是他的人。外人欺負你,護衛能保護你;他欺負你,他們不會乾涉。你給我月銀,我就隻是你的人。”
姚青淩見她認真,目光微移,掃過她的衣角褲腿。
衣服本該是好料子,但她天天賣藝,衣服很容易磨損。
她掙到了錢,但沒有給自己買新衣服,仍穿著破爛衣裳賣藝。
錢對她來說,有比買衣服更重要的地方。
每天擺攤賣藝,收入並不穩定。
她很需要錢。
藺俏察覺到她目光,遮掩了一下破洞的地方掩飾窘迫。
姚青淩道:“你要多少月銀?”
藺俏想了想:“賣命的一百兩,不賣命的二十兩。”
哥哥不允許她出攤賣藝,要她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可她沒有可以去的地方。
沒有錢,她就不能去看望哥哥,打點獄卒。
她剛才聽到女人問那些丫鬟們問題,她年紀小,賣命也不能要很多錢。
桃葉在一邊聽得又氣又急。
這小丫頭是訛上她家小姐了吧?昨天給了她二十兩,是小姐想起小時候的自己,補償她自己的過去。
她還真以為自己很值錢?
桃葉做貼身丫鬟,一個月也是二十兩銀,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要跟她一樣的月錢。
姚青淩盯著藺俏看了會兒:“好。”
桃葉驚訝:“小姐!”
姚青淩沒看桃葉,仍是盯著藺俏,她道:“但你不需要跟我回府,而且我在府裡是安全的。你去一處地方待著,我需要用到你的時候,你再效力。”
藺俏想了想,鄭重點頭。
姚青淩讓藺俏去銅鑼巷的那棟私宅,並且以後見到她時,要裝作不認識。
回新府的路上,桃葉很是不理解:“小姐,你花二十兩月銀,請一個八歲的小丫頭片子?二十兩都可以請一個正經武師了!”
她手指比著二,怎麼覺得二十兩變得不值錢了?
不對,這麼一想,就覺得她更不值錢了。
桃葉覺得委屈。
姚青淩說:“她值二十兩銀子,兩百兩都值。”但她沒跟桃葉解釋什麼,隻說道,“她很快就能派上用場的。”
回到新府,正是夕陽西下時。
姚青淩進了內院,看到幾個粗使婆子抬著熱水往西院走。
桃葉叫住她們:“要這麼多熱水,乾什麼用?”
一個婆子回答道:“爺要給驍兒小少爺洗澡。桃葉姑娘,彆耽誤我們,這熱水涼了就不能用了。”
說著就跟另一個婆子抬著水就走了。
桃葉氣得不輕,重重哼了一聲:“還真把自己當親爹了,自己的——”
“桃葉。”姚青淩淡淡叫她一聲,“回院子吃晚飯。”
桃葉倏然抿住嘴唇,她真該小心一點兒,不能害了小姐。
展行卓對周芷寧母子有多好,哪怕他們舞到她麵前,姚青淩已經可以做到不在意了。
她輕輕撫了撫小腹。
一個人,一張桌子,幾道菜。
燈光將她的身影拉得斜長,落在地上細瘦一條,形單影隻的。
姚青淩默默吃完晚飯,洗漱後就早早歇下了。
又過了幾天。
京城享有盛名的芳滿園忽然出現醜聞——說園子發賣出去的丫鬟挑撥主子矛盾,是惹事精。
如果不想被鬨得家宅不寧的話,不要從芳滿園買丫鬟。
輿論一出,好些想從園子買丫鬟的富貴人家都猶豫了;有些則要將剛買的丫鬟退回去。
都說還是自己買小丫頭調教比較好,起碼是自家調教出來的,不容易出事情。
園子主人是宮裡出來的,哪能這麼被人說道,毀了生意。
經過一番調查,查到了錦葵身上。
芳滿園報了官。
此時的錦葵,已經拿回奴籍,是個自由人了。代價是她殘了一條腿。
但沒關係,瘸腿隻是一時的,有銀子治療,找最好的大夫,調養個一年半載,她就能恢複正常。
她長得好看,找個老實男人踏實過日子就好。
正當錦葵歇在剛買下的小鋪子裡,暢想未來時,衙役上門,將她帶走了!
衙門走一遭,在順天府府尹大人嚴厲的審理下,錦葵哭哭啼啼地說了一個人的名字。
府尹大人一聽那個名字,斟酌了下,叫人通傳給了左都禦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