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葉,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有什麼人會無緣無故對你好,婆媳關係更是如此。德陽大長公主對我好,是有條件的。我是她挑選的兒媳,是用來治展行卓的人。”
姚青淩感念大長公主對她好,對她也心懷愧疚,可她腦子是清醒的。
以前年紀還小,沉浸在那一年的溫情氛圍裡,覺得命運總算對她好起來了。
但這兩年,青淩經曆了起伏,從幸福雲端跌入泥濘,再加上從彆人那聽來的一些,她漸漸明白了一些事。
五年前,周家牽連進貪汙案,展家退婚,展行卓放心不下周芷寧,與她牽扯很深;後周芷寧嫁給王軒,保住了周家全族的命,那會兒王軒對周芷寧也正是愛寵深厚的時候。展行卓看到她幸福了,一年後兒子也有了,覺得她地位穩固,也就放下了。
這時候德陽大長公主看準時機,連忙給他議親,以絕後患;展行卓也鬆了口,同意娶妻生子。
國公府百年世家,在盛京都有超高的地位,按說這樣的門第,可以挑到差不多的世家小姐。可是德陽大長公主為什麼挑了沒什麼根基的忠勇侯府做親家?
姚青淩想起第一次見德陽大長公主,那時候她剛過及笄,大伯母帶她參加安王妃的賞花宴。德陽大長公主的狗亂跑,被青淩撿到了。
她跟狗玩了會兒,就這麼遇到了尋狗的大長公主。
後來兩家談定親事,彆人玩笑說是狗拉來的紅線,青淩卻一度覺得這就是緣分。
這段緣分,給她之後一年的幸福夢幻似的開頭,後來她才發現,不是這樣的。
德陽大長公主挑中她,是因為她是已故忠勇候的女兒,有身份,卻沒有雙親疼愛,身後也沒有依仗。她渴望親情,渴望關愛,隻要對她好,她便會死心塌地。
德陽大長公主,用親情溫暖牽絆住青淩。
但不管德陽大長公主的初衷如何,對她的愛護是實實在在的,所以青淩不但不反感,也樂於其中。
——父母去世後,她就知道,彆人對她的喜歡都是有條件的,她早就接受這樣了的人性。
但這份溫情,會隨著她無法處置周芷寧,無法拉回展行卓,而消失了的……德陽大長公主會對她失去耐心,對她失望。
展行卓是她的親兒子,對她的寵愛,是因為展行卓而產生的。
所謂的庇護,不是永遠的。
所以,她不能因為德陽大公主對她一時的喜歡,就放棄了和離的念頭。
姚青淩看一眼桃葉,搖了搖頭,轉頭看向馬車外麵。
桃葉有些茫然,覺得複雜,她也不認同青淩說的父母都是好的。
“我的親生爹娘就把我賣了,他們拿了鎮上李伢子十兩銀子。”她幽怨地說。
即使她現在跟著小姐吃香的喝辣的,生活有保障,她也無法原諒父母將她賣了。
這份遺棄,對所有被賣入府做奴仆的孩子來說,都是無法抹去的傷。
青淩捏了捏她的發團安慰,桃葉忽然又感慨地說:“不過聽小姐這麼一說,德陽大長公主對姑爺是真的好,為他費儘了心思。”
“你想啊,如果當年他娶的是彆家的世家女子,誰能忍他們這麼長時間,那些世家可不受這份氣,這麼被人踩著,早就打起來了。如果是這樣,德陽大長公主和國公爺還不得天天頭疼,天天讓人看笑話。”
這麼一想,桃葉更覺得她家小姐委屈。
這哪裡是在享福,分明是覺得她身後沒人,好隨意拿捏。
她將首飾盒子蓋上,放在一邊,再也不覺得貴重好看了。
馬車回了府裡,桃葉將首飾盒子收進庫房,放在左側那麵架子上。
青淩覺得有些累,去歇午覺。
去國公府送糕點的丫鬟靠雙腿走回來,手裡拎著的食盒,感覺每多走一步,那食盒就沉一分,幾乎將她雙臂都拖拽下來了。
她去周芷寧那裡複命。
“國公府的嬤嬤不收,連門也不讓我進。她們可太壞了,叫我走回來,還說要打我板子。”
周芷寧並不意外東西又被退回來了。
她也不覺得難過,不過是浪費了些食材。她日日在府裡養傷,沒什麼事做,有的是空閒。
姚青淩把事情鬨得那麼大,外麵傳得沸沸揚揚,周芷寧必須得做點什麼,減少國公府對她的怨恨,效果不見得多好,但心意必須要呈上。
她相信水滴石穿,德陽大長公主會感受到她的用心;她一定會感動大長公主的。
周芷寧端坐著,貴女的矜貴流淌出來,又長得那樣美豔,小丫鬟看了都不覺心動。
生了孩子還這麼美,難怪這府裡的姑爺不愛看夫人,隻寵她了。
周芷寧淡淡看過來:“打你板子?為什麼?”
丫鬟回道:“她們說我坐不得主子的馬車,要調教我,就要打我板子讓我長記性。”
但丫鬟不認為這件事能成真。
這座府裡,夫人不像夫人,客居夫人更像夫人。
“……可馬車是爺讓我坐的,她們不能打我。”
丫鬟覺得周芷寧能給她撐腰,她隻要伺候好周姑娘,以後有的是好日子。
“她們還說了什麼春日宴……對了,那嬤嬤還送給夫人一隻很漂亮的盒子,說是補償給她的。她哪裡受傷受委屈了,補償她什麼?事情不是她搞出來的嗎?”
丫鬟雖然進府晚,但她機靈,進來就摸清了這府裡的情況,自然也就包括不久前發生的“摔跤案”。
周芷寧捏緊了拳頭,心裡從未湧起這樣的嫉妒過。
是啊,摔跤的是她的兒子,她姚青淩委屈什麼?
她坑走了展行卓最喜歡的玉佩,德陽大長公主居然還送她珠寶首飾!
姚青淩占儘本該屬於她的好處,卻還對她高高在上!
主仆倆說著話,忽然院子裡來人了。
管事嬤嬤站在院子裡,叫周芷寧出來,也把小丫鬟叫了出來。
她當著周芷寧的麵傳達當家主母的意思:“夫人說了,丫鬟錦葵不尊府裡規矩,私自坐主子的馬車,夫人交代,等錦葵回府,罰二十板子。”
錦葵瞪大眼睛,這時候害怕起來:“不是吧,真打?”
她哭著求周芷寧幫她說話,但很快就被兩個家丁拖拽著去到中間院子。
她被按在長凳上,兩邊各站一個拿著板子的護院。掙紮不動,哭得更凶了。
“啪”一聲板子擊打皮肉的聲音,丫鬟慘叫一聲,疼得眼淚嘩嘩掉。
還來不及喘口氣,下一板子就打上來了。
聲音此起彼伏。
周芷寧始終麵色冷冷淡淡的,並未說求情的話,但掌心都快被指甲掐爛了。
姚青淩在她的院子裡動手,這是在殺雞儆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