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凡站在那棵高大的槐樹下,仰頭望著懸掛在五米高處的屍體,眉頭緊鎖。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落,在死者張明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身體隨著微風輕輕晃動,腳下的空地上連一片落葉都沒有被擾動過。
"報案人是晨跑的路人,"警員小李走過來,手裡拿著記錄本,"早上六點十分發現的,當時就已經這樣了。"
唐雲凡沒有立即回應,而是繞著大樹慢慢走了一圈,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寸地麵。這是一片城郊的小樹林,平時人跡罕至,樹木高大茂密。這棵槐樹樹乾粗壯,樹皮粗糙,沒有任何攀爬的痕跡。
"法醫到了嗎?"唐雲凡問道。
"剛到。"小李指了指不遠處正在穿戴防護服的老陳。
老陳是局裡的資深法醫,五十多歲,頭發花白,戴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他拎著工具箱走過來,抬頭看了一眼高懸的屍體,歎了口氣:"這高度得叫消防隊來幫忙取下來。"
唐雲凡點點頭,示意小李去聯係。他自己則繼續觀察現場。繩索是普通的登山繩,一端係在離地五米高的樹枝上,另一端套在死者的頸部。樹枝粗壯,看起來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奇怪的是,繩結打得很專業,是一個標準的稱人結。
消防隊很快趕到,架起雲梯將屍體小心翼翼地取了下來。老陳立即上前進行初步檢查。
"男性,35歲左右,死亡時間大約在昨晚10點到淩晨2點之間。"老陳翻看著死者的手腕,"沒有明顯外傷,指甲完整,但"他突然停住,湊近看了看死者的指甲縫,"有意思,指甲裡有纖維,像是某種特殊布料。"
唐雲凡蹲下身,也觀察了一下:"不是他衣服上的材料。"
"對,他穿的是棉質t恤和牛仔褲,但這些纖維看起來像是某種工作服的材料。"老陳小心地提取了樣本。
唐雲凡站起身,環顧四周:"現場太乾淨了,沒有掙紮痕跡,沒有第二人的腳印,甚至連死者自己怎麼上到五米高的樹枝上的痕跡都沒有。"
小李走過來:"身份確認了,張明,35歲,本地一家it公司的項目經理。妻子已經聯係上了,正在趕來。"
唐雲凡點點頭:"先按程序處理,但我覺得這案子沒那麼簡單。"
三小時後,在警局會議室,初步調查結果彙總完畢。白板上貼著現場照片和死者信息。
"表麵看像是自殺,"小李彙報道,"死者妻子林靜說張明最近工作壓力大,情緒低落,曾提過'不想活了'之類的話。公司同事也證實他最近表現異常,經常發呆,工作效率下降。"
老陳推了推眼鏡:"屍檢初步結果顯示死因確實是縊死,但有個細節很奇怪——勒痕的角度。自縊的勒痕通常是向上傾斜的,因為重力作用下繩索會向上滑動。但張明頸部的勒痕幾乎是水平的,更像是被人從後麵勒住的感覺。"
唐雲凡眼睛一亮:"所以可能是他殺後偽裝成自殺?"
"有這個可能,"老陳點頭,"但問題是,凶手是怎麼做到的?五米高的樹上,沒有攀爬痕跡,沒有他人足跡,繩索上隻有死者的指紋。這簡直是個完美的密室。"
唐雲凡沉思片刻:"查一下死者的財務狀況、人際關係,特彆是和妻子的關係。還有,那纖維的檢測結果出來了嗎?"
技術科的小王舉手:"初步檢測是聚酯纖維,常用於工作服或戶外服裝。具體來源還在比對。"
會議結束後,唐雲凡決定親自去見見死者的妻子林靜。
林靜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身材纖細,麵容姣好,穿著一身黑色連衣裙,顯得端莊而克製。在太平間確認丈夫屍體時,她沒有嚎啕大哭,隻是默默地流淚,這種反常的冷靜引起了唐雲凡的注意。
"林女士,節哀順變。"唐雲凡遞給她一杯水,"能跟我說說您丈夫最近的情況嗎?"
林靜接過水杯,手指微微發抖:"張明他最近壓力很大。公司接了個大項目,他經常加班到深夜。上周我們吵架,他說活著太累了"她的聲音哽咽,"但我沒想到他真的會"
"吵架?因為什麼呢?"唐雲凡溫和但堅持地問。
"就是生活瑣事。"林靜避開唐雲凡的目光,"他嫌我花錢多,我嫌他不管家普通夫妻吵架而已。"
唐雲凡注意到林靜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圈明顯的白痕,像是長期戴戒指後剛取下的痕跡,但她現在手上並沒有婚戒。
"您的戒指呢?"
林靜下意識地摸了摸手指:"啊太難過,忘記戴了。"
唐雲凡沒有追問,轉而問道:"昨晚您在什麼地方?"
"在家,"林靜很快回答,"我一個人在家。張明說加班,不回來吃飯。"
"有人能證明嗎?"
林靜皺眉:"什麼意思?你們懷疑我?"
"隻是例行公事,"唐雲凡微笑,"每個家屬都會被問到。"
林靜放鬆了一些:"沒有,我一個人在家看電視哦,大概九點半的時候叫了外賣,訂單記錄應該能查到。"
唐雲凡記下這個細節,又問了幾個問題後結束了詢問。離開時,他注意到林靜家客廳的書架上擺著幾本植物學的書籍,還有一本《繩結大全》。
回到警局,小李興奮地迎上來:"唐隊,查到些東西!張明的公司說最近根本沒有加班,項目進展順利,不存在工作壓力。而且"他壓低聲音,"張明上周剛買了一份高額人壽保險,受益人是林靜。"
唐雲凡眼睛眯起:"有意思。還有彆的嗎?"
"銀行記錄顯示,張明最近在谘詢離婚律師,而且他個人賬戶有大額資金轉出,去向不明。"
"查一下林靜的通話記錄和社交圈,特彆是男性朋友。"唐雲凡思索著,"還有,那纖維的來源有進展嗎?"
技術科的小王匆匆走來:"唐隊,纖維比對結果出來了,是一種特殊的工作服材料,主要用於林業局戶外作業人員。"
唐雲凡眼前一亮:"林業局?張明或者林靜有林業局的朋友嗎?"
小李快速翻閱資料:"沒有直接記錄等等,林靜有個表哥在林業局工作!叫趙岩,35歲,是林業局的繩索和攀爬設備專家。"
唐雲凡立即下令:"查這個趙岩,重點查他昨晚的行蹤和與林靜的聯係。"
調查很快有了突破。趙岩昨晚確實不當班,他的同事證實他有一套特殊的工作服,材質與死者指甲中的纖維吻合。更關鍵的是,張明手機中一段被刪除的錄音被技術科恢複了。
錄音中,張明憤怒地指責林靜出軌:"我知道你和趙岩的事!你們以為很隱秘嗎?我全都知道了!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了,你彆想從我這裡拿到一分錢!"接著是一個女聲——顯然是林靜——冷冷地回應:"你會後悔的,張明。你會非常後悔。"
唐雲凡聽完錄音,立即申請了對趙岩住所和林靜家的搜查令。
在趙岩家的工具間,警方發現了一套專業的攀爬設備和幾卷與案發現場同款的登山繩。更關鍵的是,技術人員在一個滑輪裝置上檢測到了張明的dna痕跡。
"我明白了,"唐雲凡看著這些證據,恍然大悟,"這不是普通的謀殺,而是一個精心設計的機械殺人裝置。"
他召集專案組開會,在白板上畫出了犯罪手法的示意圖:
"凶手——很可能是趙岩——利用了他專業的攀爬和繩索知識。他使用了一個彈性繩索和滑輪係統。首先將繩索一端固定在樹枝上,另一端做成套索。張明可能是被下藥或打暈後,被套上繩索。然後利用滑輪和彈性繩索的反彈力,將受害者'彈射'到高處。當繩索完全伸展後,彈性回縮,就會將受害者吊起。之後凶手隻需收回滑輪裝置,現場就隻留下一個看似自殺的現場。"
老陳點頭:"這解釋了為什麼沒有攀爬痕跡,也沒有他人足跡。凶手根本不需要上樹。"
"但有個問題,"小李疑惑道,"這樣死者應該會有掙紮痕跡啊?"
"如果他被下藥了就不會,"老陳說,"我正在做毒理檢測,很快會有結果。"
果然,毒理檢測顯示張明體內有大量鎮靜劑成分,死亡時處於昏迷狀態。
掌握了這些證據,唐雲凡決定同時對林靜和趙岩進行抓捕。
林靜正在家裡收拾行李,看到破門而入的警察時,她手中的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裂。那是她和張明的結婚照。
"你們怎麼"她的臉色瞬間慘白。
"林靜,你涉嫌謀殺丈夫張明,現在依法逮捕你。"唐雲凡嚴肅地說。
與此同時,另一隊警察在林業局訓練場抓獲了正在指導學員打繩結的趙岩。麵對證據,兩人的心理防線很快崩潰。
審訊室裡,林靜終於崩潰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他發現了我和趙岩的事,說要離婚,還要收回給我的所有錢我害怕一無所有"
趙岩則表現得更加冷靜:"是我設計的裝置。林靜隻是提供了張明的行蹤和下藥。繩索、滑輪、彈力計算這些都是我的專業領域。我本來以為這是個完美犯罪。"
唐雲凡冷冷地看著他:"沒有完美犯罪,隻有不夠細致的調查。"
案件告破後,唐雲凡站在警局樓頂,望著遠處的城市燈火。老陳走過來,遞給他一杯咖啡。
"又在想案子?"老陳問。
唐雲凡接過咖啡:"我在想,是什麼讓兩個受過教育的人為了私欲和金錢,可以如此冷血地謀殺一個無辜的人。"
老陳歎了口氣:"人性有時候比我們想象的更黑暗。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的工作永遠做不完。"
唐雲凡點點頭,喝了一口苦澀的咖啡。夜風吹過,帶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