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塵封的骨灰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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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凡站在山洞入口,潮濕的冷風夾雜著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手電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洞壁上斑駁的痕跡。二十年的時光仿佛在這裡凝固,每一寸空氣都沉澱著未解的謎團。

"唐隊,裡麵情況有些特彆。"警員小李的聲音從洞內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唐雲凡緊了緊手套,邁步走進山洞。隨著深入,光線逐漸暗淡,隻有手電筒的光在潮濕的洞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轉過一個彎道後,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數十個骨灰罐整齊排列在天然形成的石台上,每個罐子前都點著一盞早已熄滅的油燈,罐身上落滿灰塵,卻依稀可見用紅漆寫下的日期。最早的一個,標記著二十年前的今天。

"二十年前的骨灰"唐雲凡喃喃自語,聲音在山洞中回蕩。

法醫老陳蹲在最前排的一個骨灰罐前,小心翼翼地用刷子清理著罐身上的灰塵。"罐體是普通的陶瓷製品,但裡麵的骨灰"他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唐雲凡,"混有特殊礦物成分,初步判斷來自龍脊山一帶的岩層。"

"龍脊山?那不是二十年前的旅遊熱點嗎?"小李翻看著筆記本,"九十年代末,那裡確實發生過幾起遊客失蹤案,但後來都不了了之。"

唐雲凡的目光掃過每一個骨灰罐,心中計算著數量。"三十七個如果這些都是人的骨灰,那就是三十七條人命。"他轉向老陳,"能確定死亡時間嗎?"

老陳推了推眼鏡,"骨灰保存狀態不一,最早的可能真有二十年左右,最新的"他指向最末端幾個相對乾淨的罐子,"不超過五年。"

"所以凶手可能還在活動?"小李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唐雲凡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山洞深處。在一塊突出的岩石後麵,他發現了一個簡陋的木箱,打開後,裡麵整齊碼放著幾十張泛黃的照片。每張照片背麵都寫著日期和地點,與骨灰罐上的標記一一對應。

照片上是不同年齡、性彆的遊客,在龍脊山各個景點拍攝的。有些是單人照,有些是情侶或家庭合影。所有照片的共同點是——他們都是笑著的,那種即將開始愉快旅程的期待笑容。

"這些都是受害者?"小李湊過來,臉色發白。

唐雲凡翻看著照片,突然在一張合影前停住。照片上是一對年輕情侶,男孩摟著女孩的肩膀,兩人對著鏡頭笑得燦爛。照片背麵寫著:"199953,龍脊山觀景台"。

"這個女孩"唐雲凡皺眉,"我好像在哪見過。"

老陳走過來看了一眼,"是有點像二十年前那個墜崖的女大學生?當時鬨得挺大,說是意外失足。"

唐雲凡的記憶被喚醒。二十年前,他還是警校學生,那起案件曾作為教學案例討論過。一個名叫蘇婉的女大學生在龍脊山觀景台墜崖身亡,同行男友聲稱她是被其他遊客推下去的,但缺乏證據,最終以意外結案。

"把所有骨灰罐和照片都帶回局裡。"唐雲凡下令道,"我要重新調查那起墜崖案。"

三天後,刑偵大隊會議室。

投影儀上顯示著蘇婉墜崖案的舊檔案照片。年輕的女孩躺在崖底,身體扭曲,臉上卻詭異地保持著平靜。唐雲凡站在屏幕前,向專案組成員分析案情。

"蘇婉,22歲,北方大學中文係學生。1999年5月3日與男友林嶽同遊龍脊山,下午3點左右從觀景台墜落,當場死亡。林嶽聲稱看到一名穿紅色外套的男子將蘇婉推下,但當時觀景台遊客眾多,沒人注意到異常。"

小李翻看著資料,"案發後林嶽精神崩潰,在醫院住了三個月。出院後他變賣了所有家產,在龍脊山腳下開了家小旅館,一直獨居至今。"

"三十七罐骨灰"唐雲凡敲著白板,"如果凶手是林嶽,動機是什麼?複仇?"

老陳推了推眼鏡,"骨灰分析有新發現。所有骨灰中都含有龍脊山特有的礦物成分,說明死者都是在那一帶被火化的。而且"他停頓了一下,"火化溫度不夠專業,有些骨灰中還殘留未完全燃燒的小骨片。"

"所以凶手是在野外自行火化屍體?"小李倒吸一口冷氣。

唐雲凡走到地圖前,"龍脊山旅遊區在九十年代末非常火爆,每年遊客量數十萬。如果有人在其中挑選目標下手"他的手指沿著旅遊路線移動,"觀景台、飛龍瀑、一線天,這些偏僻景點都是理想場所。"

"但為什麼要把骨灰收集起來?還保存二十年?"小李不解地問。

唐雲凡沉默片刻,"對凶手來說,這些不是受害者,而是戰利品。或者更扭曲的,某種陪伴。"

會議室陷入沉默。投影儀上的蘇婉仿佛在注視著他們,那雙永遠不會再睜開的眼睛似乎藏著答案。

"我們去會會這位林老板。"唐雲凡拿起外套。

龍脊山腳下的"憶婉旅舍"已經經營了二十年,破舊的招牌在風中搖晃。唐雲凡和小李推開玻璃門,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

前台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正低頭擦拭著一個相框。聽到鈴聲,他緩緩抬頭,眼神渾濁卻銳利。

"住宿?"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唐雲凡亮出證件,"林嶽先生?有些問題想請教您。"

林嶽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擦拭相框。唐雲凡看清了,那是蘇婉的照片,與他們在山洞中發現的是同一張。

"關於蘇婉的案子,有些新線索。"唐雲凡謹慎地說。

林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二十年了,你們終於想起來查了?"他放下相框,眼神突然變得清明,"我知道你們為什麼來。山洞被發現了,對吧?"

唐雲凡和小李交換了一個眼神。林嶽的反應太過平靜,仿佛早已等待這一刻多年。

"那些骨灰罐"唐雲凡剛開口。

"不是我放的。"林嶽打斷他,"但我帶你們去見真正的主人。"他站起身,從抽屜裡取出一把老式鑰匙,"跟我來。"

唐雲凡示意小李保持警惕,兩人跟著林嶽穿過旅舍後院,來到一個獨立的小屋前。林嶽的手在開鎖時微微發抖。

"二十年來,他住在這裡。"林嶽的聲音低沉,"我看著他一天天變成魔鬼。"

門開了,黴味和藥味撲麵而來。昏暗的房間裡,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坐在輪椅上,背對著門口,麵對著滿牆的照片——與山洞中發現的如出一轍。

"叔叔,警察來了。"林嶽說,聲音裡帶著奇怪的解脫。

輪椅緩緩轉過來,唐雲凡看到了一張布滿皺紋卻依然能辨認出的臉——與當年調查蘇婉墜崖案的刑警隊長趙誌明有七分相似。

"趙國強?"唐雲凡想起舊檔案中的記錄,趙誌明的弟弟趙國強曾是龍脊山旅遊區的保安隊長。

老人咧嘴笑了,露出稀疏的黃牙,"終於終於有人來看我的收藏了。"他的聲音如同生鏽的鉸鏈,"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林嶽站在一旁,表情複雜,"我叔叔當年就是他推了蘇婉。他以為沒人看見,但我我看到了全過程。"

趙國強咯咯笑起來,"那丫頭太吵了,在觀景台大喊大叫的我隻是想讓她安靜點。"他的眼神變得恍惚,"後來我發現讓人永遠安靜的感覺很好。"

唐雲凡感到一陣惡寒。眼前的老人談論殺人如同談論天氣一般平常。

"三十七個人"唐雲凡強壓怒火,"為什麼保存他們的骨灰?"

趙國強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這樣他們就能永遠陪著我了!"他激動地拍打輪椅扶手,"每個人我都記得那個總抱怨老公的女人,那對吵架的情侶,那個打孩子的母親"他如數家珍地念叨著,"他們活著時那麼吵鬨,變成灰後就安靜多了。"

林嶽痛苦地閉上眼睛,"我發現真相時已經太晚了。他生病後,我把他接來照顧直到五年前,我才發現山洞裡的東西。"他轉向唐雲凡,"我本可以報警,但那意味著蘇婉的案子會被重新調查,而我也成了包庇犯"

小李已經悄悄呼叫了支援。唐雲凡盯著趙國強,"你為什麼要殺那些人?僅僅因為他們'吵鬨'?"

趙國強歪著頭,像個困惑的孩子,"不全是有的是因為他們在不該笑的時候笑,有的是因為他們哭了我最討厭哭聲。"他突然壓低聲音,"你知道怎麼讓一個人停止哭泣嗎?"

唐雲凡沒有回答。支援警力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趙國強似乎沒聽見,繼續自言自語,"林嶽是個好孩子他幫我處理了不少。特彆是最近幾年,我腿腳不便了"

林嶽猛地抬頭,"你胡說什麼!我從來沒有——"

"旅舍的地下室"趙國強詭秘地眨眨眼,"你忘了上周那個總按鈴的客人了嗎?"

林嶽的臉色瞬間慘白。唐雲凡立即示意小李控製住林嶽,自己則快速搜查旅舍。在地下室,他發現了簡易的火化設備和幾個空骨灰罐,最新的一個上麵已經寫好了日期——當天。

當唐雲凡回到房間時,趙國強正哼著一首老歌,手指在輪椅扶手上打著節拍。林嶽被銬在一旁,麵如死灰。

"我本可以阻止他的"林嶽喃喃道,"但每次我想報警,就會想起蘇婉想起他是怎麼逍遙法外二十年的我想讓他嘗嘗同樣的痛苦"

趙國強突然大笑起來,"看吧!我們都是瘋子!"他的笑聲戛然而止,頭歪向一邊,嘴角流出白沫。

老陳後來確認,趙國強死於長期服用的精神藥物過量。而林嶽在審訊中供認,近五年的六起謀殺確實出自他手,他用這種方式讓叔叔"感受失去最愛的人的痛苦"。

結案那天,唐雲凡獨自站在龍脊山觀景台。二十年前,一個年輕女孩的生命在這裡戛然而止,引發了一連串的悲劇。三十七個骨灰罐,三十七段被強行終結的人生,背後是人性最黑暗的扭曲。

山風呼嘯,仿佛無數亡魂的嗚咽。唐雲凡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案件檔案合上。塵年骨灰案終於畫上句號,但那些被黑暗吞噬的靈魂,將永遠在這山間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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