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凡推開法醫室的門,撲麵而來的是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老陳站在解剖台前,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正捏著一把細長的鑷子。
"你發現了什麼?"唐雲凡走到台前,目光落在林小曼的屍體上。經過幾天的解剖,這具無頭女屍已經呈現出不自然的灰白色。
老陳將鑷子伸向屍體的右手:"你看這裡,指甲內側。"在強光照射下,唐雲凡看到指甲縫裡有些微的藍色粉末。
"這是什麼?"
"丙泊酚殘留,一種靜脈麻醉劑。"老陳的鏡片反射著冷光,"但這不是普通的丙泊酚,裡麵添加了甲基藍作為標記物,是市立醫院手術室特製的配方,為了防止藥物被偷。"
唐雲凡的瞳孔微微收縮:"李夢瑤管理的藥房。"
"不僅如此,"老陳指向屍體腹部的月牙形胎記,"我重新檢查了皮膚取樣的切口,邊緣極其平整,是專業手術刀所為,而且"他頓了頓,"切口角度顯示凶手是左撇子。"
唐雲凡想起李夢瑤遞給他文件時用的是左手。他立刻掏出手機:"小李,立刻申請對李夢瑤家和李夢瑤本人的搜查令,重點查找手術工具、麻醉劑和可能的人體組織標本。"
掛斷電話,唐雲凡的目光再次落在屍體上。林小曼的右手無名指有一圈淡淡的痕跡,是長期佩戴戒指留下的。但她的婚戒去了哪裡?凶手為什麼要特意取走它?
警局的會議室裡,投影儀上顯示著李夢瑤的檔案。唐雲凡用筆尖輕點著桌麵:"李夢瑤,39歲,市立醫院外科護士長,工作12年無事故。丈夫張世傑,明輝集團市場總監。婚姻看似美滿,但"
他切換到下一張幻燈片,是張世傑的證詞筆錄:"據張世傑私下承認,他們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李夢瑤有極強的控製欲,甚至在他手機上安裝追蹤軟件。三年前,張世傑曾有過一段婚外情,對象是醫院的一名實習護士。"
"那個實習護士後來怎麼樣了?"小李問道。
"辭職了,據說是突然回老家。"唐雲凡的眼神變得銳利,"我讓信息科查了那個護士的下落。她叫周婷,25歲,三年前離職後確實回了老家,但"他切換到下一張照片,"三個月後,她的屍體在老家附近的河邊被發現,同樣缺失了頭部和右手無名指。"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唐雲凡繼續道:"當時案件被定性為搶劫殺人,因為周婷的錢包和手機都不見了。但現在看來"
"手法太相似了。"老陳插話道,"我調閱了周婷的屍檢報告,屍體也被專業工具肢解,但當時沒人聯想到一個外科醫生或護士。"
唐雲凡點點頭:"李夢瑤有動機、有手段、有機會。現在我們需要證據將她與兩起案件聯係起來。"
就在這時,技術科的小張衝進會議室:"唐隊!那個未實名登記的電話號碼有線索了!是通過網絡電話服務注冊的,注冊i地址追蹤到了市立醫院的內部網絡!"
"具體位置?"
"外科護士站的電腦,就是李夢瑤平時工作的地方。"
唐雲凡猛地站起身:"準備抓捕行動。小李,你帶人去她家;老陳,跟我去醫院。如果她不在家,很可能在銷毀證據。"
市立醫院外科護士站,李夢瑤正在電腦前輸入數據。她穿著潔白的護士服,頭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看起來專業而冷靜。
"李護士長。"唐雲凡走到她麵前,出示了搜查令,"我們需要檢查你的儲物櫃和工作電腦。"
李夢瑤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秒,隨即恢複如常:"當然,配合警方調查是我們的義務。"她站起身,腰背挺得筆直,"需要我帶路嗎?"
唐雲凡注意到她的右手又不自覺地轉動著左手上的婚戒。那枚鑽戒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看起來比普通婚戒大得多,幾乎像是一枚
"你的戒指很特彆。"唐雲凡狀似隨意地說。
李夢瑤的嘴角微微上揚:"結婚十周年紀念禮物。我丈夫很貼心,不是嗎?"
在護士長的儲物櫃裡,警方發現了一個上鎖的金屬盒子。當唐雲凡要求打開時,李夢瑤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那是我的私人物品,與案件無關。"
"請打開它,或者我們請專業人員來開。"唐雲凡的聲音不容拒絕。
李夢瑤的手指顫抖著輸入密碼。金屬盒打開的瞬間,唐雲凡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防腐劑氣味。盒子裡整齊排列著幾個小玻璃瓶,每個瓶子裡都浸泡著一塊皮膚組織,其中一塊正是月牙形的胎記。
"這是什麼?"唐雲凡指著那些瓶子。
李夢瑤的臉色變得慘白,但她的聲音異常平靜:"標本。我做醫學研究用的。"
唐雲凡拿起其中一個瓶子,透過玻璃可以看到皮膚組織上有一個小小的痣:"這是周婷的,對嗎?三年前那個實習護士。"
李夢瑤的呼吸變得急促,但她的回答出人意料:"你們找到她的頭了嗎?我把它放在了一個特彆的地方。"
這句話等於直接認罪。唐雲凡示意警員給她戴上手銬:"李夢瑤,你因涉嫌謀殺林小曼和周婷被捕。你有權保持沉默"
"我知道我的權利。"李夢瑤打斷他,突然笑了,"你們永遠不會理解,我是在淨化這個世界。那些破壞彆人家庭的女人,她們比癌細胞還要惡毒。"
警局的審訊室裡,李夢瑤依然穿著那身潔白的護士服,隻是手腕上多了一副手銬。唐雲凡和小李坐在她對麵,錄音設備閃著紅光。
"說說林小曼吧,"唐雲凡翻開案卷,"為什麼要殺她?"
李夢瑤的眼神變得迷離:"她以為可以搶走我的丈夫?一個下賤的小職員?"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張世傑是我的!我們從醫學院就在一起,我為他放棄了外科醫生的夢想,甘願做一名護士支持他的事業!"
"所以你殺了她,就像殺周婷一樣。"唐雲凡平靜地說。
"周婷?"李夢瑤冷笑,"那個賤人更該死。裝得那麼清純,背地裡卻勾引有婦之夫。"她的手指神經質地敲擊著桌麵,"我給了她機會,讓她離開。但她不聽,還威脅要告訴我丈夫是我在騷擾她。"
唐雲凡注意到李夢瑤提到"騷擾"時眼中閃過的恨意:"所以你用專業手法殺了她,取走了她的頭部和婚戒。"
"那不是婚戒!"李夢瑤突然激動起來,"那是我丈夫送給她的!我認出那個款式,是他最喜歡的品牌。"她的聲音變得陰森,"我把她的頭放在了我們家的保險箱裡,這樣我丈夫每天打開保險箱都能看到他的'真愛'。"
審訊室裡的溫度仿佛驟降。唐雲凡繼續問道:"林小曼呢?你是怎麼把她引到廢棄工廠的?"
李夢瑤的表情突然變得得意:"很簡單。我用那個賤人的手機給她發了信息,說要談談她肚子裡的孩子。"她輕蔑地笑了笑,"她真以為那是我丈夫的種?可笑。我丈夫三年前就做了結紮手術,是我親手給他做的術前準備。"
"你給她注射了麻醉劑?"
"當然,我是專業的。"李夢瑤挺直腰背,"足夠讓她不能動彈,但意識清醒。我要讓她知道,破壞彆人家庭的下場。"
唐雲凡想起屍體上的捆綁痕跡和性侵痕跡:"你折磨了她。"
"那是淨化過程的一部分。"李夢瑤的眼神變得狂熱,"每個步驟都有其醫學意義。捆綁是控製感染源,切除頭部是去除罪惡思想的源頭,取走子宮是阻止罪惡繁衍"
"那皮膚標本呢?"唐雲凡打斷她病態的獨白,"為什麼要收集這些?"
李夢瑤的表情突然變得柔和:"那是我的戰利品,證明我成功清除了婚姻中的癌細胞。"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婚戒,"每次張世傑看彆的女人,我就會拿出這些標本,提醒他背叛我的後果。"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敲響,小李出去片刻後回來,在唐雲凡耳邊低語了幾句。唐雲凡點點頭,轉向李夢瑤:"你丈夫來了,他要求見你。"
李夢瑤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知道了?他終於明白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婚姻?"
唐雲凡沒有回答,隻是示意警員帶張世傑進來。當西裝革履的張世傑走進審訊室時,李夢瑤的臉上浮現出期待的表情。但張世傑的眼神裡隻有恐懼和厭惡。
"你這個瘋子。"張世傑的聲音顫抖著,"我早就該報警的。三年前周婷失蹤時我就懷疑是你,但我害怕"
李夢瑤的表情凝固了:"親愛的,你在說什麼?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婚姻!"
"我們的婚姻早就死了!"張世傑怒吼,"從你第一次監控我的手機,從你逼我辭退所有女助理開始!我已經向警方提供了所有證據,包括你偷錄的我和林小曼的通話。還有"他深吸一口氣,"我已經提交了離婚申請。"
李夢瑤的臉扭曲了:"不!你不能!我是那麼愛你!我為你付出了一切!"她突然轉向唐雲凡,"他在撒謊!他愛我!昨晚我們還一起看《羅馬假日》,就像以前一樣!"
唐雲凡冷靜地說:"我們查了你們的網絡記錄,那天晚上你確實播放了《羅馬假日》,但隻有你一個人的觀看記錄。"
李夢瑤的嘴唇顫抖著,突然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你們都不懂!婚姻是神聖的契約!那些賤人,她們活該被淨化!"她瘋狂地掙紮著,手銬在桌上撞出刺耳的聲響,"我還有更多!不止她們兩個!你們永遠找不到所有的標本!"
張世傑臉色慘白地後退幾步:"上帝啊還有多少人?"
唐雲凡示意警員控製住失控的李夢瑤,同時拿出一個證物袋,裡麵是一枚女士婚戒:"我們在你家的保險箱裡找到了這個,是林小曼的婚戒。但周婷的那枚呢?"
李夢瑤突然安靜下來,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看看我的戒指。"
唐雲凡這才注意到,李夢瑤左手上的那枚"鑽戒"在強光下呈現出不自然的色澤。他湊近一看,頓時明白了——那不是鑽石,而是一顆經過精心打磨的人牙,被鑲嵌在戒指中央。
"周婷的門牙。"李夢瑤得意地說,"我每天戴著它,這樣她就能永遠見證我和張世傑的幸福婚姻。"
張世傑當場嘔吐起來,被警員扶出了審訊室。李夢瑤看著丈夫離去的背影,眼中的光芒逐漸熄滅。
"你們永遠不會理解。"她喃喃自語,"婚姻需要守護,需要犧牲我是最好的護士,我能清除所有疾病包括那些破壞婚姻的病毒"
唐雲凡合上案卷,示意結束審訊。當警員將李夢瑤帶出審訊室時,她依然在低聲念叨著醫學術語,仿佛在為自己辯護。
三天後,警方在李夢瑤鄉下老家的地窖裡發現了五個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女性頭顱,時間跨度長達十年。每個受害者都與張世傑有過工作或社交上的接觸。李夢瑤係統地收集著她認為可能威脅她婚姻的女性,用外科醫生的精準和護士的耐心,將她們變成她的"戰利品"。
結案報告會上,老陳推了推眼鏡:"心理評估顯示,李夢瑤患有嚴重的偏執型人格障礙和強迫症,但她完全清楚自己的行為是犯罪。"
唐雲凡站在窗前,看著夕陽將城市染成血色。十五年的刑警生涯,他見過太多人性的黑暗麵,但每次結案時,那種揮之不去的壓抑感依然如影隨形。
"唐隊,你在想什麼?"小李問道。
唐雲凡掐滅手中的煙:"我在想,最可怕的不是那些顯而易見的瘋狂,而是那些隱藏在正常外表下的扭曲。李夢瑤在醫院是受人尊敬的護士長,在家裡是'賢惠'的妻子但她的內心早已腐爛。"
他轉身拿起外套:"結案吧。還有更多案子等著我們。"
走出警局大樓時,唐雲凡抬頭看了一眼夜空。城市的霓虹掩蓋了星光,就像那些看似光鮮的人生掩蓋了多少不為人知的黑暗。他深吸一口氣,走向下一個犯罪現場,繼續他在黑暗中的孤獨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