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咚嗆，沏咚沏……
打鼓的，打鑔的……各種聲音不斷地灌到秦亮的耳朵裡，他翻了個身，把腦袋塞進枕頭裡，打算再睡會兒，沒想到……
枕頭有些紮得慌，把他硬生生地給紮醒了。
這不像是乳膠枕的感覺，反而像是……蕎麥皮？
秦亮慢慢地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牆壁上掛著的煤油燈，上麵有很多黑點點，還有一隻蒼蠅正在繞著它飛。
四周的牆壁上，糊著報紙，近處這一張，頭版頭條，幾個大字非常清晰。
恢複高考，今年高等學校的招生工作的重大改革！
下麵還有一些小字。
……實行自願報名，統一考試，地、市初選，學校錄取，省、市、自治區批準的辦法……
報紙有些發黃，看來已經有半年以上曆史了，這一幕……好像在記憶中見過。
嗯，做夢，這一定是在做夢。
不管了，再睡會兒，六代機剛剛首飛完成，所有技術人員都放了個假，大家夥回家，倒頭就睡，連網上評論都沒時間刷，自己也得多休息休息……
咣！
就在此時，外麵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大嗓門的聲音響起：“老秦頭，老秦頭，你家亮子考了個省狀元！上級領導來人了！亮子呢？快，快叫他出來！”
接著，外麵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秦亮是徹底睡不著了，一屁股坐起來。
夢裡都不讓睡，太過分了！
咣！
就在此時，牆上的煤油燈突然掉了下來，正好……砸在他的腦袋上，好疼。
等等，疼！這不是在做夢！
秦亮又使勁擰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很疼，不是做夢，這是……
秦亮剛剛坐起來，一群人就走了進來。
老爹秦保民領著，他那古銅色的臉龐，佝僂的後背，還有那插在腰間的煙鍋……
多少次在夢裡見到老爹，現在，終於見到真人了！這一刻，秦亮的鼻子有些發酸。
好吧，自己重生了，回到了高考結束的時候！重生前的自己，已經到了退休年齡，現在，又是精力旺盛的小夥兒，要重新過這一世了！有很多遺憾，可以彌補上了！
“各位領導，這就是我兒子，秦亮。”
“秦亮同學，你好，我是華清大學的招生主任，我特意來邀請你，進入華清大學深造，今年高考，你數學98，物理99，化學97，這三科的成績，幾乎可以排進全國前三了！你這樣的人才，最適合去我們華清大學！”
78年高考，秦亮考了個燕省理科狀元，還沒有到填報誌願的階段，各個大學的招生老師，就聞聲而來，找到了秦亮生活的這個壩上小山溝，而且，還有縣裡政府派人敲鑼打鼓，一路很是熱鬨。
此時，縣裡領導劉金泉，就跟在華清大學招生主任羅光明的旁邊，兩眼放光，縣裡出了這樣的人才，全縣也都跟著光榮啊！
“秦亮同學，按照正規流程，需要報名，體檢，政審各種流程，但是，考慮到你成績一流，隻要你同意，我們立刻就能給你發錄取通知書，然後去縣裡調你的檔案和學籍等資料，你就能正式成為我們華清大學的學生！”
羅光明隻以為秦亮此時是被巨大的幸福給驚到了，於是繼續解釋。
華清大學，全國一流，甚至在全世界都是能排得上號的，這山溝溝裡的學生，該不會不知道咱們華清大學的實力吧？
但是……秦亮的眼神仿佛失去了聚焦，好像是走思了？
沒錯，此時秦亮的思緒，已經飄回了從前。
前世的秦亮，在麵臨華清大學的上門邀請，當場就選擇了華清大學，然後就上大學，讀碩士，出國留學，在海外工作……
他成了人人羨慕的彆人家的孩子，有本事到國外生存，但是……
秦亮忘不了，在美國，第一次去商場，服務員熱情地迎上來：jaanese？no。korean？no，i a chese。
然後，服務員瞬間就不搭理他了，那眼神，就和他從山溝溝裡出來，第一次進首都的百貨大樓，被銷售員斜眼瞥一樣。
第一次去看球賽，一個西方人，對著自己大喊：“cha uta！”後來自己才知道，這個單詞的意思，比shit還難聽。
第一次夜間行走在街道上，一個黑子衝出來，把他打劫個乾乾淨淨，而執勤的警察，就在街頭，看到之後，無動於衷！
畢業後，去了矽穀，每天乘坐價值高昂的交通工具，吃著在國人眼裡看起來高大上的快餐，進入摩天大樓工作，仿佛是人生贏家，但是……
對不起，秦，你還需要繼續努力，這次部門經理的職務，潘迪特更容易勝任。
對不起，秦，這個項目涉及到機密，你不能參與。
對不起……
對不起不是真的對不起，隻是一個口頭禪而已，是為了引出後麵的話！
一切，不過都因為他來自東方！是二等公民！
直至有一天，當他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裡麵的人，個個睜大眼睛看著他：秦，你們東方太厲害了，居然能研製先進的戰鬥機！
接下來，這樣的場景越來越多，秦，你們東方居然有航母了！
秦，你們東方太欺負人了！
秦亮突然就悟了，在外麵，永遠都是二等公民，自己在國外的地位，來自於背後的祖國！
於是，秦亮回國了，應聘進入了成洛馬，努力工作，慢慢地，參加到了一個個重點項目中，每當一個項目成功，他都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自豪感！
“亮子，亮子，上級來的乾部問你話呢！”一旁傳來老爹的聲音。
秦亮這才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看向麵前充滿期待的羅光明，這一世，自己還要去華清大學嗎？雖然畢業後也能留在國內，但是……
就在此時，外麵又是一通旗鼓隆冬嗆咚嗆的聲音。
“請問，這裡是秦亮同學家嗎？我們是……咦，老劉？”
劉金泉認出了來人，趕緊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張領導，您怎麼來了？”
市裡負責教育的張向陽！他居然親自來了，身邊這位是？
“秦亮同學，他們華清大學給什麼條件，咱們首都大學給兩倍！”來人對著秦亮開口，沒有去看華清大學的招生主任羅光明。
羅光明不乾了：“老王，你們首都大學主要招文科生，咱們華清大學主要招理科生，你跑來湊什麼熱鬨？”
“什麼文科理科，不都是為了報效國家，再說了，咱們首都大學，也有理科專業！”首都大學的招生主任王永義懟了他一句，然後麵向秦亮：“秦亮同學，來咱們首都大學吧！文科理科都有，想上什麼專業隨便挑……”
麵對著一雙雙殷切期待的目光，秦亮開口：“你們哪個學校能造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