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全甲戰將總第5章 大隊長天大喜事
秋陽穿過高大的銀杏，在安都軍區體工大隊訓練館前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風掠過，幾片早凋的扇形葉子打著旋兒飄落，帶著金屬般清脆的沙沙聲，撞在嶽正軍嶄新的常服肩章上。他下意識地抬手拂開，指尖觸到冰冷的金屬星徽，目光卻越過翻飛的黃葉，牢牢鎖在訓練館厚重的大門上。
裡麵傳出沉悶、規律而極具壓迫力的撞擊聲，像某種巨獸的心跳。嘭！嘭！哐！那是金屬與金屬，金屬與皮革，力量與力量最原始、最野蠻的對話。
即使隔著一道門，那聲響依舊震得人胸口發悶。這是全甲格鬥訓練館，朱石磊大隊長的王國。嶽正軍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道沉甸甸的門。
館內光線略暗，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汗味、皮革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鐵器摩擦後特有的金屬腥氣。中央場地被柔韌的黑色橡膠墊覆蓋，此刻，那裡正進行著一場非人的角鬥。
兩個完全被鋼鐵、皮革、麻網包裹的身影，如同從中世紀戰場穿越而來的重裝武士，正在奮力搏殺。
他們的動作在幾十公斤重的板甲束縛下顯得沉重而遲緩，每一次揮刀、每一次格擋、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和沉重如悶雷的碰撞聲。
甲胄表麵在頂燈照射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關節處精密的鎖環隨著動作發出細密的“哢噠”聲。汗珠從他們覆麵頭盔的觀察縫裡甩出來，砸在橡膠墊上，留下深色的印記。
“穩住下盤！腰馬合一！老苗，你那記劈砍後搖太大！”
一個洪亮、略帶沙啞卻充滿爆炸性力量的聲音在場邊炸響，穿透了金屬的轟鳴。
嶽正軍的視線立刻被聲音的主人攫住——朱石磊。他沒有著甲，隻穿著體能訓練背心和迷彩長褲。背心緊貼著他古銅色的、虯結著如同老樹根般的強壯肌肉，汗水在那起伏的溝壑間肆意流淌。他抱著雙臂，像一尊鐵塔般矗立在場邊，濃眉緊鎖，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死死盯住場上的每一個細節。
39歲的年齡，在他身上隻沉澱下更厚重的力量和一種久經沙場磨礪出的、不怒自威的硬朗。他站在那裡，就是整個場館絕對的重心，是力量的源泉，也是規則的化身。
“停！”朱石磊猛地一揮手，聲如洪鐘。場上的兩個鐵罐頭立刻像被抽掉發條的玩具，動作戛然而止，隻剩下沉重的喘息聲從頭盔內傳出。
朱石磊大步走過去，指點著其中一個隊員的姿勢，蒲扇般的大手拍在對方冰冷的肩甲上，發出“鐺”的一聲脆響。“格擋角度再刁鑽點，護住肋下！彆讓對手鑽了空子！這身鐵殼子，是保護，也是負擔！玩不轉，就是活靶子！”他的訓話毫不留情，卻又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感。
“明白！隊長！”頭盔裡傳出甕聲甕氣、帶著喘息的回應。
朱石磊這才轉過身，目光掃過門口，落在嶽正軍身上。那張線條剛硬、如同岩石雕刻般的臉上，瞬間冰雪消融，咧開一個爽朗到近乎粗獷的笑容，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
“樂正軍！你小子可算來了！”他幾步跨過來，伸出那隻剛剛拍打過鋼鐵的手，帶著訓練館裡特有的汗水和金屬氣息，重重拍在嶽正軍的肩膀上。
力道之大，讓嶽正軍這個同樣精悍的格鬥高手也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大隊長！”嶽正軍立正，敬禮，動作標準利落。麵對朱石磊，他始終保持著部下和學生對師長、對兄長的雙重敬意。
“行了行了，少來這套！”朱石磊大手一揮，顯得有些不耐煩，但眼神裡的笑意卻更深了，透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飛揚的神采。
“走走走，趕緊換身衣服去！晚上彆安排事兒了，跟我回家吃飯！”他不由分說，攬著嶽正軍的肩膀就往外帶，力氣大得讓人無法抗拒。
“回家吃飯？”嶽正軍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臉上也綻開驚喜的笑容，“隊長，您這是……喜事？”
“哈哈哈！”朱石磊的笑聲震得整個訓練館嗡嗡作響，連那些沉重的盔甲似乎都在共鳴。“對！喜事！天大的喜事！你嫂子，阿納斯塔西婭！今兒剛到！晚上見見！”他用力捏了捏嶽正軍的肩膀，那份發自內心的喜悅和一種近乎少年般的得意，讓這個鋼鐵般的男人身上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溫暖的光暈。
但是，樂正軍看到朱石磊眉心中凝聚的死氣，卻是縈繞在他心頭。死氣從何而來，樂正軍不知道。但是，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
朱石磊大隊長的家在軍區大院深處一片相對安靜的住宅區。黃昏的餘暉給整齊劃一的蘇式紅磚小樓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嶽正軍提著兩瓶上好的郎酒，跟著朱石磊走進小院。院門剛推開，一股濃鬱的、混合著奶油和某種異域香料的食物香氣就撲麵而來。
客廳裡燈光溫暖，餐桌上已經擺了好幾道菜，中西合璧，看得出精心準備過。一個高挑的身影係著圍裙，正背對著他們，在開放式廚房的灶台前忙碌。
聽到門響，她轉過身來。
嶽正軍瞬間理解了朱石磊那種近乎炫耀的得意從何而來。阿納斯塔西婭，這個名字屬於眼前這個年輕得驚人的女子。
她有著一頭濃密光澤、如同流淌的蜂蜜般的金色長發，在腦後鬆鬆挽起，幾縷碎發垂落在光潔的頸邊。皮膚是細膩的象牙白，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五官立體得如同精心雕琢，尤其是那雙眼睛，是深邃迷人的灰藍色，像是籠罩著薄霧的北歐湖泊。
她穿著一條剪裁合體的米白色連衣裙，腰間係著一條碎花圍裙，既有居家的溫婉，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來自異國的優雅風情。
“磊！”她看到朱石磊，灰藍色的眼眸立刻亮了起來，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很自然地挽住朱石磊粗壯的胳膊，仰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動作親昵而自然。
她的中文帶著明顯的異國腔調，卻並不生硬，反而有種獨特的韻律感。
朱石磊那剛硬的臉上瞬間隻剩下溫柔的笑意，他輕輕拍了拍阿納斯塔西婭的手背：“娜斯佳，這就是我跟你常提起的小兄弟，嶽正軍，我們大隊的副隊長，我的左膀右臂！”
“我們早認識了。你好，軍！”阿納斯塔西婭轉向嶽正軍，笑容明媚，主動伸出手。
她的手修長白皙，指甲修剪得乾淨圓潤。
“嫂子好！恭喜隊長，恭喜嫂子！”嶽正軍趕緊放下酒，雙手握住那隻微涼柔軟的手，觸感細膩。他敏銳地注意到，她腳上穿著一雙嶄新的、款式精致的紅色細高跟鞋，鞋跟細得像針。但不知為何，在她走動迎接朱石磊時，步伐似乎有那麼一絲極其微小的、不易察覺的僵硬。像是鞋不太合腳，又或者……是穿著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