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瑤走後沒多久,一個名叫柳芸的女弟子快步而來,走到唐清跟前低聲耳語了幾句,唐清眉頭挑了挑,發出一陣冷笑,複又低聲交代了幾句。
稍候門外又來一人拜見,不是彆人,正是宋承華。
得了允許進入的宋承華見唐清遞了一封書信給身旁的柳芸,並交代道:“讓王多金下山後交給廣義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順道的事,讓他務必送到!”
“是!”柳芸雙手接了書信應下,轉身離去時悄悄瞥了眼宋承華。
宋承華則盯著她手上書信頗為留意,回頭又對唐清恭敬行禮道:“弟子拜見長老!”
唐清樂嗬嗬抬了下手,示意不用多禮。
然宋承華麵無表情,平靜道:“長老,聽說王多金要下山給商承宗做法師隨扈?”
唐清稍頷首,“是有這麼回事。”
宋承華臉皮略繃緊了幾分,沉聲道:“長老,您之前剛剛保證過上清宗不會給商承宗派隨扈法師的。”他是先商淑寧先回到上清宗的,事先已經跟上清宗打過了招呼,現在上清宗又要派人給商承宗,回頭這事他沒辦法跟家裡那邊交差。
唐清歎道:“實在是事出意外,商郡主拿出了上清宗當年給予寧王的報恩信物,親自上山找上了門,讓上清宗如何推脫?上清宗乃是名門正派,欠了人家的恩情,人家現在要你還,若是不還的話,以後上清宗上下還有何麵目在修行界見人?會被人戳脊梁骨笑話的,承華,這可不是可有可無的小事,實屬無奈。”
宋承華道:“報不報恩的,弟子對那往事並不清楚,不便妄做評斷,弟子隻知京城那邊的話已經帶到了上清宗,現在上清宗的舉動出乎京城那邊的預料,弟子想請問長老,弟子該怎麼對京城那邊交代?”語氣略顯深沉還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唐清嗬嗬道:“多慮了,王多金什麼情況有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嗎?就憑他能給人當隨扈法師嗎?純粹是敷衍商承宗罷了。”其實這邊一開始的確沒想過要派人給商承宗,但人家找上了門拿出了信物,事關一個門派的信譽,不好直接拒絕,不得不與之周旋。讓商淑寧去見王多金,也是想讓商淑寧知難而退,畢竟王多金的年紀擺在那裡,誰知商淑寧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同意了,倒是搞的上清宗有些騎虎難下。
宋承華淡然道:“弟子這些年沒在上清宗,王多金什麼情況弟子不知道,弟子隻知京城那邊的意思是,不能派人給商承宗,一個都不許!”
“你呀!”唐清指了指他,微微搖頭道:“我是在為你著想,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呃…”宋承華愣了一下,“為弟子著想?弟子看不出哪裡是在為弟子著想!”
唐清漫不經心地點了一句,“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掌門唐瑤壓根就看不上王多金,這麼多年連麵都沒見過幾次,至今沒和王多金圓房,掌門至今還是清白處子之身。如同我早年跟你說的那般,掌門隻是為了擔負重任,並非是真想許身給王多金,掌門怎麼可能看上一個山野村夫,你和王多金比起來,掌門難道還分不清哪個好嗎?可掌門是上任掌門的女兒,有些責任她必須承擔,你身為男人要理解她一個女人的苦衷。”
“……”宋承華徹底怔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兩眼漸漸放光,一顆心又活絡了起來,什麼意思唐清已經暗示的很明白了。
唐清留心了一下他的反應,又繼續說道:“商承宗什麼情況大家心知肚明,注定危機重重不得善終,何況王多金壓根沒有自保能力,跟著商承宗和找死有什麼區彆?有些事情上清宗是不好明著做的,道理你應該懂,人在上清宗出事不太合適,若是被商承宗給連累了,那則是另外一回事。寧王和東郭浩淵的關係你也知道,商承宗指定找東郭浩淵的弟子出山,上清宗其他弟子也能理解,不會有疑。”
宋承華目光忽閃,不知在琢磨什麼東西,總之繃著的臉色緩了下來。
殿內靜默了一陣,察言觀色的唐清忽又笑道:“當然了,凡事都有意外,也許商承宗能渡過重重危機,順帶保了王多金平安,那隻能說是他的造化,那掌門和他的夫妻關係也就還得繼續維持著。承華呐,上清宗有上清宗的苦衷,王多金算不上什麼法師隨扈,情況你要幫宗門跟京城那邊解釋清楚啊!”
宋承華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連連點頭道:“弟子也是上清宗弟子,自然是幫著師門說話的,長老放心,弟子知道該怎麼跟京城那邊解釋。”
唐清頷首:“那就好,那就好,我果然沒看錯人。”
“長老若沒其他吩咐,弟子先行告退!”宋承華拱手告辭道。
唐清樂嗬嗬揮袖道:“去吧去吧。”
宋承華恭恭敬敬後退幾步,旋即轉身快步離去。
一離開這邊,他立刻回去找到了許仰雲和陳懷實這兩個跟班,一個讓準備馬匹,一個讓去跟宗門告假,理由是要回趟京城。
一切準備好了,三人快馬加鞭離開了上清宗。
這一路上,宋承華心中是頗為興奮的,因唐清的話而興奮,唐瑤和王多金竟然是有名無實的關係,實在是讓人意外,看來這朵鮮花還是要等他來采的,他下定決心這次勢必要將唐瑤給弄到手,唐清應該清楚再三糊弄他的後果,敢不配合試試看!
“師兄,走反了方向,那邊不是去京城!”
三騎跑出上清宗範圍,剛涉淺水灘跨河跑到對岸,領騎在前的宋承華縱馬跑了個相反的方向,追上來的陳懷實趕緊喊了聲提醒。
“廢話!我又不是瞎子,跟我走就是!”宋承華回頭罵了聲。
許仰雲和陳懷實麵麵相覷,不知道他要乾什麼,隻好加速跟上……
盤膝閉目在蒲團上的唐清靜默無聲,殿內燈火並未挑的太明,光線半沉浸在昏暗中。
柳芸快步從殿外闖入,跪坐在了唐清跟前低聲道:“長老,人沒有往京城方向去!”
“蠢貨倒是想的美!”唐清睜眼冷笑一聲……
次日,天剛蒙蒙亮,一名上清宗弟子來到“桃花源”,請王多金下山,問有沒有什麼要幫忙收拾的。
看得出來,這名弟子的眼神明顯對這位掌門夫君帶有好奇意味,然王多金問他什麼時,他又小心著什麼都不肯說。
王多金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帶了兩套換洗衣服之類的打了個包裹,連同商淑寧送來的那把寶劍一起背在了身上,就這樣下了山。
沿著山崖中間劈空陡峭之地的“之”字型台階一路到了山下,過了一道石橋,隻見商淑寧正在那等著。
商淑寧身後還跟了四名彪形大漢,兩人一身青色勁裝,另兩人一身土灰色勁裝,手腕上戴著皮革護腕,腰上也綁著護腰皮具,皆流露出一股肅殺凶悍氣息,身旁的馬匹上掛著弓弩刀劍之類的武器。
“法師!”商淑寧拱手見禮。
王多金點頭笑了笑,柳芸牽了匹毛色神駿的棗紅馬過來,見禮後指著馬身上掛的包裹道:“師叔,這裡有宗門給你預備的金銀細軟,還有一些路上用的乾糧。”隨後又從袖裡掏出一封封好的書信遞來,“這是掌門讓您途中順帶給廣義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的一封信,您途中會路過那個地方,詳細地點問問便知,掌門讓您切記送到。”
王多金接到手翻看了下,沒見信封上有署名,順手塞進了馬匹上掛著的包裹裡,抬頭看了看上清宮方向,問道:“我不需要去辭行嗎?”
柳芸笑道:“掌門說不用了,說郡主他們還要趕路。”
“哦!那就走吧。”王多金嘴角略帶自嘲地笑一聲。
這麼多年了,他在這裡一向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這次也一樣,說多了都是廢話,接了韁繩,利落地翻身上馬。
郡主一行亦迅速上馬,率先調頭馳騁而去,王多金尾隨在後追去。
一行縱馬狂奔,踏踏疾馳而去。
上清宮山崖邊的一棵蒼鬆下,衣袂飄飄若仙的唐瑤居高臨下,蹙眉看著騎行的一幕,對王多金的來曆越發狐疑,看王多金利落馳騁的樣子,難道王多金早年經受過騎乘訓練?一個山窩裡的窮小子有這條件?
馬蹄急驟脆響聲中,王多金回頭看了眼“桃花源”,隻見桃花依舊燦爛,不知自己此去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
上清宗的地域範圍不小,快馬在山林道路間馳騁了片刻,快要出地界時,前方數騎突然在林路上緊急立馬而停,逼得後麵的王多金也趕緊停下了,探首一看,隻見獨眼瘸腿的衛彪攔在了前麵的路上。
“郡主,我有話和他單獨談談。”衛彪指了指後麵的王多金,聲音粗獷。
商淑寧回頭看了眼,見王多金沒什麼意見,遂揮手帶著四名隨從先走了。
王多金跳下馬來,笑道:“什麼事需要在這劫道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