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棚內,死寂被一種近乎凝固的震驚所取代。篝火的光芒跳躍著,將蘇禾和她手中那幾串金燦燦的稻穗、幾塊瑩白溫潤的玉薯映照得如同神龕中的聖物。穀物的清香混合著玉薯特有的、類似雨後泥土的清新氣息,霸道地驅散了血腥與恐懼,縈繞在每個人的鼻尖,直抵靈魂深處。
稻穀!白玉般的塊莖!
這不再是“試驗田”裡那點聊勝於無的綠意,而是實實在在的、能填飽肚子、支撐生命的糧食!是在這苦寒絕地、鹽堿廢土上絕對不可能出現的奇跡!
張嬸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布滿老繭的雙手顫抖著合十,渾濁的淚水無聲滑落,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虔誠的信仰在眼中燃燒。李大和幾個漢子喉結劇烈滾動,死死盯著那金黃的稻穗,仿佛要將那光芒刻進骨子裡。孩子們忘記了恐懼,小臉仰著,眼睛瞪得溜圓,充滿了純粹的、對那“金色陽光”和“白玉果果”的渴望。
“蘇……蘇娘子……”李大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這……這真是地裡長出來的?”這已經超出了他對“種田”的所有認知!
蘇禾沒有直接回答。她走到篝火旁,將手中珍貴的靈穀稻穗小心地搓下飽滿的穀粒,又將那瑩白的玉薯洗淨(用靈泉水),用鋒利的石片切成薄片。她拿出一個相對完好的瓦罐,倒入燒開的靈泉溫水,將金黃的米粒和玉薯薄片一同放了進去。
“張嬸,看著火,慢熬。”蘇禾的聲音平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她將瓦罐架在篝火邊緣,讓溫暖的火舌舔舐著罐底。
隨著水溫升高,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穀物醇厚與草木清甜的奇異香氣,如同蘇醒的精靈,開始在窩棚內彌漫、升騰。這香氣比之前的蔬菜清香更加濃鬱,更加溫暖,仿佛蘊含著大地的精華與生命的律動。僅僅是聞到,就讓疲憊的身體感到一絲暖流,讓驚魂未定的心神得到奇異的安撫。
窩棚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鎖定在那個小小的瓦罐上,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饑餓的腸胃在這神異的香氣刺激下,發出更響亮的轟鳴。
時間在煎熬的等待中流逝。瓦罐裡,金黃的米粒漸漸膨脹、開花,釋放出更加濃鬱的米香。瑩白的玉薯片變得半透明,邊緣融化,釋放出粘稠的、如同瓊漿玉液般的汁液,將整罐粥染上一種溫潤的、泛著淡淡玉色的光澤。咕嘟咕嘟的氣泡聲,如同世間最美妙的樂章。
終於,蘇禾撤下了瓦罐。粥液粘稠,米粒晶瑩飽滿,玉薯融化其中,散發出誘人的光澤和無法抗拒的香氣。
“拿碗來。”蘇禾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依舊沉穩。
沒有爭搶,沒有推搡。在張嬸的組織下,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小勺——真的隻有一小勺!那金玉交融、散發著神聖光暈的粥液!分量少得可憐,卻重逾千斤!
蘇禾自己也分到了同樣一小勺。她沒有絲毫猶豫,率先將溫熱的粥送入口中。
瞬間!
一股難以形容的暖流如同溫和的爆炸,從舌尖蔓延開來!靈米的醇香甘甜與玉薯的清潤綿密完美交融,化作一股精純無比的能量洪流,順著食道溫柔地滑入胃袋,然後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
這感覺,遠超靈泉水的滋養!仿佛乾涸的大地迎來了甘霖,冰封的經脈注入了溫泉!連日來的疲憊、驚懼、寒冷造成的身體損傷,仿佛被這股溫暖而強大的能量洪流溫柔地衝刷、撫平!腹中的胎兒也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舒適滿足的悸動!
“唔!”旁邊的張嬸發出一聲壓抑的、近乎呻吟的滿足歎息,捧著破碗的手都在顫抖,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幸福光芒。
“暖……好暖!感覺……感覺渾身都有勁了!”一個漢子激動地低吼,活動著手臂,仿佛昨日的疲憊一掃而空。
“甜……好甜……香……”孩子們小口小口地舔著碗底,臉上是純粹的、幸福的傻笑。
一碗小小的靈米玉薯粥,不僅填飽了饑餓的腸胃,更如同神跡的甘霖,洗滌了戰爭的創傷,撫慰了驚魂未定的心靈,將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而堅韌的力量注入了每個人的身體和靈魂!絕望的陰霾被徹底驅散,取而代之的是對蘇禾近乎神明的敬畏和對未來的無比信心!
就在這時,一直負責在門口縫隙瞭望的一個半大孩子突然壓低聲音驚呼:“蘇娘子!狼!那頭大狼來了!在牆外麵!”
眾人悚然一驚,瞬間從粥的餘韻中驚醒,紛紛緊張地看向門口。
蘇禾心中一緊,難道是頭狼傷勢惡化?她立刻起身,示意李大等人戒備,自己則小心地靠近瞭望孔。
隻見荊棘牆外,那頭巨大的灰狼頭領正安靜地站在那裡。它前腿包裹的布條已經被血浸透了大半,但它的姿態卻比昨夜沉穩了許多,幽綠的獸瞳在昏暗的晨光下顯得異常沉靜。而在它的腳邊,赫然擺放著幾隻……肥碩的野兔和一隻羽毛鮮豔的野雉!
它沒有嚎叫,隻是靜靜地看著窩棚的方向,確切地說,是看著蘇禾所在的瞭望孔位置。
【謝……食物……回禮……】一道清晰而溫和的意念,如同涓涓細流,直接湧入蘇禾的腦海!(動物交流深度增強!)
蘇禾愣住了。回禮?為了那罐蜂蜜?
頭狼見蘇禾沒有反應,低頭用鼻子輕輕拱了拱地上的獵物,再次傳遞意念:【吃……傷……好……】
它是在說,這些獵物給受傷的人吃,傷會好得快?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湧遍蘇禾全身!這頭狼王,它懂!它懂交換,懂回饋!它甚至記得窩棚裡有人受傷!
“開門!”蘇禾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石門再次挪開縫隙。蘇禾獨自一人走了出去。
頭狼看到她,沒有後退,隻是微微伏低了巨大的頭顱,姿態恭敬。其他狼隱藏在稍遠處的陰影裡,安靜地注視著。
蘇禾走到獵物旁,看著頭狼前腿那被血浸透的布條,心中一動。她嘗試著將意念集中,如同昨夜為張嬸治療時那樣,將一縷極其精純的、源自靈米玉薯粥和空間靈泉的生機能量,通過意念的橋梁,輕柔地傳遞向頭狼的傷口:【愈合……】
頭狼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幽綠的獸瞳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它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溫暖而強大的、充滿生機的力量,如同無形的甘泉,瞬間注入了它受傷的前腿!那劇烈的疼痛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減輕,傷口深處傳來一陣令人舒適的麻癢感!這是比蜂蜜更神奇、更直接的力量!
它抬起頭,看向蘇禾的目光充滿了深深的震撼和……一種近乎虔誠的敬畏!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悠長、充滿了感激與臣服意味的嗚咽。它再次深深低下頭,龐大的身軀幾乎貼伏在冰冷的凍土上。
周圍的狼群也仿佛感受到了頭狼的意念,紛紛從陰影中走出,對著蘇禾的方向,低伏下頭顱,發出低沉的、表示順服的嗚咽。
這一幕,清晰地落在窩棚門口縫隙後眾人的眼中!所有人,包括張嬸和李大,都徹底石化!蘇娘子……不僅能讓狼群送獵物,還能……隔空治傷?!讓狼王俯首?!
蘇禾心中也翻湧著驚濤駭浪。靈米玉薯粥不僅強化了她的身體,似乎也強化了她的能力!無論是動物交流還是那“療愈”的意念,都變得更加強大和可控!
她彎腰,鄭重地撿起地上的獵物,對著頭狼點了點頭:“謝謝。你的傷,會好的。”
頭狼似乎聽懂了她的話(或者意念),再次發出一聲溫和的嗚咽,帶著狼群,緩緩退入了荒原的薄霧之中,消失不見。
蘇禾拎著沉甸甸的獵物回到窩棚。石門關閉。
她將獵物交給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張嬸,目光掃過一張張寫滿震撼、敬畏和狂熱信仰的臉。她知道,有些界限已經打破,有些力量已經無法隱藏。
“都看到了?”蘇禾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平靜卻帶著千鈞之力,“狼,並非不可溝通。這黑石堡,也並非絕地。”
她走到篝火旁,拿起那還剩下一半靈米玉薯粥的瓦罐,又指了指張嬸剛接過去的野兔野雉。
“天助自助者。我們用心血喚醒了這片土地,它便賜予我們神糧。我們以誠待狼,狼便回以獵物。”她的話,將神跡與現實、付出與回報巧妙地聯係在一起,既解釋了“神糧”的來源(土地的回報),又為狼群的行為賦予了合理的邏輯(以誠相待)。
“靈米玉薯,是這片土地對我們的饋贈,數量極少,將作為傷藥和關鍵時刻的保命之物。”蘇禾定下規矩,“這些獵物,加上我們之前儲備的,省著吃,能撐幾天。但坐吃山空,死路一條!”
她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刀,掃過每一個人:“狄戎的威脅還在!狼群的幫助並非永遠!我們要活下去,要建起真正的家園,靠天靠地靠狼,都不如靠我們自己這雙手!”
“李大!”蘇禾點名。
“在!”李大如同聽到軍令,猛地挺直腰板。
“帶所有能動彈的男人!加固荊棘牆!把它加高!加厚!在牆外再挖一道深溝!裡麵插滿削尖的木樁!我們要讓狄戎下次來,付出血的代價!”(強化防禦基建)
“是!”李大眼中燃起鬥誌。
“張嬸!”
“蘇娘子您吩咐!”張嬸聲音洪亮。
“帶所有女人和孩子!全力伺候好我們的‘試驗田’和那塊‘寶地’!翻土,施肥(草木灰),除草!保護好每一片葉子!那是我們未來的種子和希望!同時,收集所有能找到的、可食用的野菜、草籽!”(深化種田,開源節流)
“包在我身上!”張嬸拍著胸脯。
“而我,”蘇禾的手輕輕撫上微隆的小腹,眼神卻堅毅如鐵,“會找到更多能讓這片土地‘活’起來的方法!會讓我們倉廩裡的‘神糧’,不再隻是救命的星星之火!”
她的聲音如同誓言,回蕩在小小的窩棚裡,也烙印在每個人的心上:
“從今日起,黑石堡,不再是被流放的墳場!”
“它是我們的家!是我們用血汗澆灌、用荊棘守護的堡壘!”
“種田,築牆,自強不息!這,才是我們在這北境荒原上,唯一的生路!”
“種田!築牆!自強不息!”李大第一個振臂高呼,聲音嘶啞卻充滿力量!
“種田!築牆!自強不息!”張嬸和婦人們激動地附和!
連孩子們都揮舞著小拳頭,稚嫩的童音加入了這鏗鏘的誓言!
篝火熊熊燃燒,映照著每一張充滿希望與鬥誌的臉龐。靈米玉薯粥的餘溫在體內流淌,狼群饋贈的獵物在角落散發著生機,空間裡豐收的糧食在靜待時機。外有強敵環伺,內有新生萌動。
荊棘牆染血,鑄就了守護的意誌
靈米入腹,點燃了生命的火焰。
狼群低首,開啟了荒野的盟約。
而蘇禾,這個身懷六甲、執掌生機的流放者,正以她不可阻擋的信念和日益強大的力量,引領著黑石堡,在這片被遺忘的凍土荒原上,踏出了一條充滿荊棘、卻也閃耀著希望之光的——自強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