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手指在計劃書上一敲,直接合上。
“趙總,計劃書很專業,但跟咱靠山屯的脾氣,不對付。”
趙海峰眉毛一挑,身體前傾:“哦?說來聽聽。”
“您要在黑風嶺修索道、蓋度假村,把山挖空了,山神爺都得發火。”
林東直截了當,指著效果圖,“還有這卡丁車、真人cs,跟咱打獵采參的調調,八竿子打不著。”
他目光灼灼,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咱靠山屯最大的本錢,是這股‘野性’和老輩傳下的‘狩獵經驗’。學城裡那些千篇一律的玩意兒,人家憑什麼大老遠跑來這山溝溝?”
這小子的“土理論”,比他手下那幫高材生的報告還透徹!
“哥哥我……想岔了。”趙海峰長出一口氣,語氣瞬間誠懇了許多,
“光想著怎麼來錢快,差點忘了本。那林老弟,你心裡有譜了?”
林東嘿嘿一笑,透著一股“早有準備”的自信。
“趙總你看,”
林東沒多廢話,蹲下身撿根樹枝,就在泥地上畫了起來,
“村口那幾間泥屋,改成‘老獵戶體驗區’。弓箭、獸皮、老藥材,讓城裡人開開眼。”
“再請老獵人講講打圍的故事,教他們下套子射草靶,過足癮!”
“再順著山勢,用木頭搭一條‘安全觀獸走廊’,讓遊客能遠遠地、安安穩穩地看麅子野鹿,不驚擾它們。”
“通往走廊的路,就叫‘白雪藝術棧道’。”
趙海峰湊過去,眼睛越瞪越大,腦中已然浮現出林東描繪的景象:
遊客們在獵戶村裡好奇地摸著獸皮,聽老獵人唾沫橫飛;在觀獸長廊屏息凝神;在開滿野花的藝術棧道上欣賞畫作……
這……這才叫原生態!才叫特色!花小錢辦大事,還把文化盤活了!
“神了!”趙海峰猛地一拍大腿,激動地搶過林東手裡的樹枝,
“林老弟,你這土方子比我們公司那幫秀才的洋墨水強一千倍!就按你這個來!”
他眼神灼熱地看著林東,無比鄭重:
“這項目,我投了!資金、技術、推廣全包!但是,開發得你來掌舵,我給你當好後勤兵!”
“好!”林東乾脆利落地伸出手。
“一言為定!”趙海峰用力回握,手心全是勁兒。
合作一定,整個靠山屯就像燒開的水,瞬間沸騰起來。
趙海峰雷厲風行,當天就帶著他的人,開始在山裡實地勘測,選址定點,忙得腳不沾地。
林東則拉著白雪,開始琢磨“老獵戶營生體驗區”和“白雪藝術棧道”的具體細節,兩人時不時為了一個木牌的樣式,一幅畫的內容,爭得麵紅耳赤,又很快和好如初。
狩獵隊的兄弟們也沒閒著,聽說要搞旅遊,能給村裡掙大錢,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主動請纓,開始平整道路,伐木備料,準備搭建體驗設施。
整個靠山屯,像是燒開的水,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
大人小孩的臉上,都掛著一種叫“盼頭”的東西,亮堂堂的。
他們知道,靠山屯的好日子,就像這山裡的太陽,正一點點從山尖冒出來,要照亮整個山穀了!
清晨的薄霧還沒散儘,靠山屯西邊那片新紅磚瓦房,在陽光中已經透著一股精神氣兒。
一排排嶄新的養殖欄舍,整齊劃一,紅磚在陽光下泛著暖光。
旁邊,寬敞的飼料加工間飄出玉米和豆粕的香氣,獸醫室的白牆在綠樹掩映下格外醒目,連員工宿舍都蓋得敞亮。
“乖乖!林東,你小子這手筆,可真是……嘖嘖!”
技術顧問老李,背著手,像審視自家菜園子一樣,繞著養殖基地轉了三圈,煙鬥在嘴角嘬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
他那雙見過不少世麵的眼睛裡,此刻全是壓不住的驚歎。
“比咱們縣裡那個國營養殖場,看著都敞亮、都講究!”
老李指著遠處一排鋥亮的鐵皮通風口,又指了指欄舍頂上那些叫不上名的“小玩意兒”。
林東嘿嘿一笑,遞上一根“大前門”:
“李叔,您老捧我了。這也就是看著唬人,真要論門道,還得您這老把式給咱掌舵呢。”
“我掌舵?”老李擺擺手,眉頭微微蹙起,語氣裡帶著幾分擔憂,
“東子啊,你這攤子鋪得可不小。野豬那性子野得很,還有那幾百隻雞,聽說你還弄了批啥……梅花鹿崽子?”
他頓了頓,嘬了口煙,煙霧繚繞中,眼神凝重:
“這管起來,可不是撒把米那麼簡單。人吃馬嚼,防疫治病,你這一下子整這麼多,能顧得過來?”
這新基地裡,除了那群已經摸熟了脾性的野豬,還有幾百隻滿山跑的土雞,
更彆提,林東托黃建發從外地弄來的幾十頭梅花鹿幼崽,個個都金貴著呢。
這麼多張嘴,光是每天的吃喝拉撒,就夠一個生產隊忙活的。
林東卻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李叔,您老就看好吧!這管理啊,我這兒有‘科技’狠活兒!”
啥“科技狠活兒”?老李一愣。
林東神秘一笑,沒多解釋,領著老李和幾個村民,進了最裡麵一間不起眼的屋子。
這屋子不大,沒啥稀奇古怪的機器,就幾張桌子,幾把椅子,
最顯眼的,是牆上掛著一塊擦得鋥亮的巨大黑板。
黑板上用不同顏色的粉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和一些彎彎曲曲的線條,旁邊還標著數字。
“都過來瞅瞅!”林東拿起一根細木棍,往黑板上一指。
村民們伸長了脖子,大多是兩眼一抹黑,也就張鐵牛、王二嬸,這幾個天天在養殖場轉悠的,能看出點門道。
“大夥兒看這兒,”林東的木棍點在一個區域,
“就拿這頭編號007的野豬來說,瞧見沒?這線有點往下掉,旁邊標著:體溫398,食欲減退,精神萎靡。我估摸著,八成是著了涼,有點鬨肚子。”
他扭頭對負責養豬的張鐵牛道:
“鐵牛叔,你記下,待會兒去瞧瞧,喂點清熱敗火的草藥水。”
“哎!好嘞,東子!”張鐵牛憨厚地應著,心裡卻犯嘀咕:
這東家咋跟長了千裡眼似的,野豬不舒坦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