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合同那股子熱乎勁兒還沒散淨,村委會那間“規劃室”裡,又點上了煤油燈,人頭攢動。
還是那些老幾位:林東、老支書李長山、王大爺、黃建發,外加狩獵隊幾個骨乾,和幾個說話有分量的村民代表。
隻是這回,桌上不再是談“請進來”的客套,而是要實打實地“練內功”了。
“叔,大爺,各位兄弟,”
林東手指頭在桌上那幾份墨水味兒還沒散儘的合同上點了點,臉上帶著笑,眼裡卻透著一股子沉穩,
“供銷社的、藥材公司的、還有那啥……旅遊的,都跟咱們搭上線了。這陣仗,擱以前,咱靠山屯想都不敢想,是不?”
“那是!”王大爺一拍大腿,粗嗓門震得煤油燈苗都晃了晃,
“東子,你小子有能耐!咱靠山屯祖墳冒青煙了!”
屋裡的人都跟著笑,臉上是藏不住的自豪,像是自家孩子考上了大學堂。
“高興歸高興,”
林東話鋒一轉,臉上的笑容收了些,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
“可光有朋友,自個兒腰杆子不硬可不行。”
“人家伸出手來了,咱得有勁兒接住,這才能把送上門的好處,真正變成咱靠山屯的!”
老支書李長山嘬了口旱煙,點點頭,煙霧繚繞中,聲音有些沙啞:
“東子說的在理。咱靠山屯現在瞅著是熱鬨,可家底子還是薄啊,腳底下虛得很,好多事兒都跟不上趟。”
狩獵隊的李勤也開了口,他如今也管著剛蓋起來的幾間簡易招待房:
“還有咱那住處。是蓋了幾間房,可最多也就接待個個人的小考察隊。真要是來了旅遊團,或者大客戶,人往哪兒塞?總不能讓人家睡咱打穀場吧?”
黃建發清了清嗓子,他如今是真心實意想幫襯靠山屯:
“林老弟,長山叔,各位,恕我直言。無論是藥材的初步加工,還是以後要搞的種養殖,甚至是那旅遊服務,都得有懂行的人盯著。”
“光憑一膀子力氣和一腔熱血,怕是走不遠。人才,這才是頂頂要緊的!”
你一嘴,我一嘴,屋裡頭頓時像是開了閘的河,把靠山屯眼下明擺著的短板,稀裡嘩啦全倒在了桌麵上。
剛才還熱乎乎的氣氛,一下子又沉甸甸的了,像是灌了鉛。
“大夥兒說的都對,”林東沒急,等大夥兒說得差不多了,才緩緩開口,
“這些難處,確實是擺在咱們麵前的坎兒。”
他頓了頓,看著眾人有些發愁的臉,嘴角又勾起一抹笑:
“不過啊,大家也彆太灰心。這些事兒,我琢磨了不止一天兩天了,心裡頭,已經有個大概的章程了。”
“哦?”一聽這話,大夥兒的眼睛“唰”地一下都亮了,齊齊望向林東,像是盼著甘霖的禾苗。
“我的想法,就是……把咱們靠山屯,從裡到外,好好拾掇拾掇,來個徹徹底底的大變樣!”
“大變樣?咋個變法?”李長山掐滅了煙袋鍋,身子微微前傾。
“沒錯,”林東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咱們要給靠山屯重新規劃規劃,把咱們這窮了幾輩子的土窩窩,打造成一個讓人待著舒坦、乾活有勁、外人來了還想再來的新地方!”
林東說著,腦海裡卻悄然一動。
自打上次帶著大夥兒把村子從雪災裡刨出來,他就有了這個念頭,
一些模糊的規劃圖景和關鍵信息,就像是有人在耳邊提點一樣,逐漸清晰起來。
林東拿起桌上一根燒過的火柴棍,蘸了點茶水,就在那張有些年頭的靠山屯簡易地圖上比劃起來。
“頭一件,咱得蓋個新學堂!”林東在地圖上圈了個地方,
“要窗明幾淨的,能自由活動的大院子,還得有一些書本。讓咱靠山屯的下一代,都能念上書,學到本事!”
他腦子裡閃過係統提供的簡潔實用的校舍樣式,心裡已經有了譜。
“還有,衛生所也得弄個像樣的!”他又圈出一塊地,
“得有能看病的地兒,放藥的櫃子,實在不行還能躺兩天的床鋪。再想法子請個好點的赤腳醫生,或者跟縣醫院搭上關係,讓咱屯裡人有個頭疼腦熱的,不再乾挺著!”
係統提供的衛生所樣式圖,特彆強調了通風和簡單的消毒隔離。
“這兩樣弄好了,人心就穩了!”
眾人聽著,眼睛越來越亮,仿佛已經看到了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和不再為小病小痛發愁的日子。
“其次,是能給咱下金蛋的產業家當!”
“咱那藥材加工的小作坊,得擴!再加一條生產線,專門加工藥材!”
林東指著作坊的位置,腦中浮現出作坊升級後的布局圖。
“還有那房前屋後的空地,山腳下的緩坡,都得利用起來。種藥材的、養山貨的,都得規範起來,弄幾個像樣的棚子,還得有晾曬藥材的場子。”
“對了,村口那塊平地,我看行。蓋個小點的遊客接待點,不用多氣派,但得乾淨利索,能讓人歇歇腳,喝口水,問個路,再賣點咱山裡的土特產。”
“還有,咱出山的貨越來越多,得有個像樣的倉房,還得有個能讓大車方便掉頭裝卸的周轉地兒。”
“最後,就是這腳底下、頭頂上的事兒!”
“村裡剩下幾條主路,也必須給它鋪上洋灰!一下雨就陷腳脖子的日子,不能再有了!”
“電話線,也得想法子拉到各家各戶,有急事吼一嗓子不管用的時候,這玩意兒能救命!”
“自來水,爭取也給通上!讓家家戶戶用上乾淨水!”
“還有,咱這後山不是有條河溝子嗎?落差也不小,我瞅著,要是能弄個小水力發電的玩意兒,咱村裡的電燈泡,說不定都能亮堂起來,還省錢!”
林東一口氣,把自個兒心裡頭那張藍圖,活靈活現地展現在了眾人麵前。
他說的細致,說的實在,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詞兒,就好像那嶄新的靠山屯,已經立在了大夥兒眼前,伸手就能摸著。
屋裡頭靜悄悄的,隻有煤油燈燃燒的“噝噝”聲,和眾人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陣,李長山才哆嗦著嘴唇,聲音都有些發飄:
“東……東子啊,你……你說的這些,真……真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