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就趁著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摸進去!
把那些剛運來、寶貝似的新機器,用石頭、用帶來的撬棍,給砸個稀巴爛!
“沒了機器,看他拿什麼跟我爭!”
趙鋼深吸一口混雜著酸臭味的冰冷空氣,那股味道反而讓他更加興奮起來。
他猛地一揮手,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
“動手!劉明,你跟緊了,要是敢出岔子,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可、可是,趙哥……”劉明腿肚子依舊發軟,聲音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這、這要是讓人給拿住了……那、那恐怕不止是蹲幾天笆籬子那麼簡單了……”
“瞧你那慫樣!”趙鋼狠狠瞪了他一眼,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怕個鳥!這黑燈瞎火的,咱們手腳放麻利點,神不知鬼不覺,誰能瞅見?”
他稍稍湊近,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股蠱惑:
“老話怎麼說?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今晚這事兒要是成了,把姓林的徹底拍死在沙灘上,這靠山屯,往後誰說了算?到那時候,還愁沒好日子過?”
趙鋼的話,像一星火苗丟進了枯柴堆。
劉明和其他幾個原先還耷拉著腦袋的同夥,眼中漸漸也燃起了幾分貪婪的火星。
他們這幾個人,上次狩獵隊挑人時都被刷了下來,心裡對林東那夥人本就窩著一股邪火。
被趙鋼這麼一挑撥,那點兒殘存的畏懼,立時就被對“好處”的渴望,和眼紅給擠到了九霄雲外。
“乾!趙哥!您劃出道兒來,俺們跟著走!”一個乾瘦漢子咬了咬牙,臉上露出一抹狠色。
“對!乾他丫的!”另一個也壓低了聲音附和。
“好!是條漢子,就得有這股子勁兒!”趙鋼見人心已齊,略感滿意地搓了搓手。
“都聽仔細了,待會兒分頭行事,手腳都給我乾淨利落點!”
他指了指劉明腳邊,那幾個散發著濃烈異味的木桶:
“劉明,你帶兩個兄弟,從那邊牆角繞過去,把這幾桶‘寶貝’,倒進存肉的缸裡!記著,彆弄自己身上,那味兒可不好聞!”
那股子刺鼻的臭氣,隔著幾步遠都熏得人頭暈眼花。
劉明強忍著胃裡翻湧的惡心,捏著鼻子:“曉、曉得了,趙哥。”
趙鋼又轉向另一個人:
“老王,帶上兩個人,摸進那亮燈的屋子,把那幾台新機器,往廢了砸!石頭撬棍都用上,彆省力氣!”
“趙哥您就瞧好吧!保管叫那些洋玩意兒變成一堆爛鐵!”
“都記清了!一旦得手,立馬撤!不許逗留!村口那棵老槐樹下彙合,誰也彆掉鏈子!”
趙鋼最後壓低嗓音,又著重叮囑了一遍,目光如餓狼般在漆黑中逡巡。
“是!”
幾人壓低了身形,如幾道幽靈,悄無聲息地分頭沒入黑暗之中。
加工坊這邊,萬籟俱寂。
隻有幾盞掛在屋簷下的擋風煤油燈,被夜風吹得燈苗一陣搖晃,在地上投下長長短短、變幻不定的影子。
李勤裹緊了身上的舊棉大衣,手裡緊攥著一根沉甸甸的粗木棍。
他和王大壯,還有另外兩個隊員,正一前一後,警惕地在加工坊院牆內外巡視。
這是林東特意交代下來的差事。
自從上回趙鋼那夥人破壞陷阱被逮了個正著,林東就多了個心眼,對加工坊這邊的防備提了好幾個等級。
不僅安排了人手日夜輪值,還讓幾個心思活絡的隊員,
在圍牆根、窗戶底下這些不起眼的地方,悄悄設了些“小玩意兒”——
用細麻線連著幾個空罐頭盒,一有觸碰,立馬就會發出響動。
這是林東琢磨出來的土法子,簡單,卻很管用。
“勤哥,你說這大半夜的,真能有不開眼的兔崽子敢來咱們這兒捋虎須?”
一個年輕隊員搓著凍得發紅的雙手,哈出一團白汽,壓低聲音問。
“誰說得準呢?”李勤目光仔細掃過每一片陰影,
“林東兄弟交代了,小心駛得萬年船。這陣子不太平,讓咱們都把招子放亮點,彆讓人鑽了空子。”
“嗯呐。”年輕隊員聞言,也把手裡的木棍握得更緊了些。
話音剛落,李勤腳底下突然傳來“哢”的一聲脆響,極輕,卻像根針紮在緊繃的神經上。
他猛地低頭,借著簷下燈籠的餘光,眼角瞥見一根繃得筆直的細麻線,此刻無力地垂落下來。
那是他親手布下的警戒線!
“不好!真有人摸進來了!”
李勤渾身汗毛一炸,也顧不上細想,扯開嗓子便是一聲暴喝:
“什麼人?給我站住!”
王大壯的反應更是迅捷,幾乎在李勤吼聲響起的同時,
他肩上那杆老獵槍已經端平,黑洞洞的槍口穩穩指向異響傳來的方向!
“嘩啦啦……”
果然,不遠處的黑暗中,響起一陣衣物摩擦聲和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重物落地的悶響!
幾條黑影,像是受了驚的野兔,猛地從牆根暗影裡躥出,掉頭就往村外方向沒命地狂奔!
“站住!再跑就開槍了!”
李勤一聲大喝,拎著木棍第一個追了上去!其餘幾個隊員也怒吼著緊隨其後!
“砰!”
王大壯毫不遲疑,對著夜空扣動了扳機!
沉悶的槍聲撕裂了寂靜的夜幕,在山穀間激起陣陣回響,驚得遠處屯子裡的狗也跟著狂吠起來!
按理說,這槍聲足以震破尋常蟊賊的賊膽。
可那幾條亡命奔逃的黑影,非但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像是屁股上著了火,跑得更快了。
“喲!還真有不怕死的!”李勤暗啐一口,腳下也猛然發力。
常年在山林間穿梭,他的腳程遠非一般人可比。
借著偶爾從雲隙中漏下的一縷微弱月光,李勤依稀辨認出,跑在最前麵那個踉蹌的身影……是趙鋼!
“趙鋼!你個小崽子!給我站住!”李勤怒火中燒,吼聲在夜風中傳出老遠!
趙鋼聽到這催命似的喊聲,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跑!隻要跑出屯子就還有活路!
他慌不擇路,隻顧著回頭看追兵,卻沒留意腳下。
也不知是踩著了冰淩,還是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倒,“噗通”一聲悶響,整個人如同一個破舊的麻袋,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嘴啃泥!
“哎喲喂!我的老天爺!”
趙鋼疼得眼冒金星,感覺渾身的骨頭架子都要散了。
更關鍵的是,他揣在懷裡的一個小巧玻璃瓶,也順勢滾了出來,掉在不遠處的雪殼子上,發出一聲輕微的碰撞。
“趙哥!趙哥您沒事吧?”
劉明落在後麵幾步,見趙鋼摔倒,下意識地頓了頓,似乎想去攙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