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
“你該死,你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不報仇!”
“你對得起徐家慘死的二十三口嗎?”
“我們死得冤啊!我的頭,把我的頭還給我……”
“疼啊,疼死我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戶部尚書徐有道奉命前往許州賑災,卻將五十萬賑災銀貪墨,致使許州受災百姓死傷無數,辜負皇恩,罪大惡極,立即將徐有道鎖拿,就地處死以正 國法,以謝萬民!”
“錢呢,把錢交出來!”
“徐有道欺君害民,死有餘辜,徐家遍地是金,衝進去,搶啊!”
“你忘了你的爹娘,忘了你的族人,徐江寧,你該死,你還有什麼臉麵活在世上!”
……
“爹!娘!孩兒沒忘……”
清晨。
李犰從夢中驚醒,渾身被冷汗浸透,驚魂未定。
“嚎嚎嚎,一大清早鬼嚎什麼!”
隨著一道冷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沉浸在夢境中的李犰聽到聲音,還有些迷糊,下意識的環顧四周。
矮小的屋子裡擺設簡陋,一縷縷陽光鑽進破爛的窗戶紙,陽光裡塵埃浮動。
房頂上瓦礫漆黑,一滴露水順著蜘蛛網滑落,滴在他的眉心上,一股寒意瞬間直擊他的五臟六腑,讓他不由得渾身一顫。
“李犰!你個龜兒子,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忽然。
一張大臉居高臨下,讓他瞬間清醒。
“管,管家您怎麼來了。”
李犰打了個寒顫,從床上滾了下來,整個人似一攤爛泥似的躺在地上,捂著胳膊“哎喲”的叫喚著。
瞧著他那滑稽的模樣,管家忍俊不禁,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腳。
“磨蹭個甚,你個龜兒子也不知道上輩子修了什麼福分,居然能讓老爺收你為徒,讓你做了那麼多年少爺的書童,還準許你和少爺一同參加科考。”
管家把床邊那雙打滿了補丁的鞋子踢到他麵前,背著手,弓著身子打量著他,笑容逐漸凝固:“你要是中了進士發跡了,可不要忘了李家對你的大恩大德啊。”
李犰嬉笑著撿起地上的鞋胡亂套在腳上:“不忘不忘,要不是老爺抬舉,我李犰早就凍死在路邊,哪能有今天的造化。”
眼瞅著他撅起屁股對著自己,管家一臉不悅,一腳直踹了過去,讓他摔了個狗吃屎。
“還愣著做甚,收拾行李,趕緊隨我到前院去,今個兒老爺請了好些親朋到府裡為少爺踐行,耽誤了時辰,饒你不得!”管家厭惡的瞪了他一眼,捂著口鼻,走出充斥著一股糞臭味的小屋。
五年前,李犰從西域歸來餓暈在李家門口,被李家老爺李子瑜救回家中,因他才思敏捷,被李子瑜留在李家做了李家少爺的書童。
五年來,他一直蝸居在這由馬棚改造的小屋裡。
李家頗有家資,李家老爺李子瑜更是全州享譽盛名的舉人老爺。
李子瑜屢試不第,卻禮遇讀書人,常常資助寒門子弟,奈何多年其所資助的寒門子弟無一人進士及第。
李犰聰明好學,為人機敏,被李子瑜收為弟子親自教學。
“我說李犰,你發什麼愣,都日上三竿了,還不快走!”
管家在小院門口不耐煩的催促。
“哎,就來。”
李犰回過神,努力擠出一抹帶著討好的笑容,朝管家一路小跑:“管家,您先請。”
“小家子就是小家子,就算你有朝一日飛上枝頭變鳳凰,那還是改不了你的劣性!”管家冷嗤了一聲,也不管他有沒有跟上,快步直奔前院正廳。
跟在他身後,李犰緊盯著他的背影,眸中轉瞬即逝一抹精光,臉上笑容凝固。
這一刻。
他等了整整十五年,十五年來他朝思暮想。
入科場,進官場。
為他滿門討個公道!
十五年前,許州大水遍及二十縣,衝毀房屋無數,數十萬災民急需救濟,他父親徐有道奉旨運送五十萬兩銀子前往許州賑災,不曾想徐有道剛到許州,那五十大箱白銀卻變成了五十箱石頭。
皇帝大發雷霆,下旨誅殺徐有道,徐家抄家,滿門流放。
不料就在聖旨下達之際,一群災民湧進徐家,點燃了徐家,殺了徐家二十三口泄憤。
三代忠臣,兩代帝師,大武朝盛及百年的許州世家徐氏一門,僅一夜消失在一場大火之中。
李犰本名徐江寧,徐家嫡子嫡孫,三歲識千字,五歲熟讀四書五經,所做一篇《千秋論》被天下士子傳頌,得神童之名,皇帝特詔命其父徐有道將徐江寧送入宮中為太子伴讀。
徐家大禍。
年僅七歲的徐江寧在一名太監掩護下逃出東宮,逃亡途中,被人牙子拐賣到西域,九死一生。
五年前,徐江寧化名李犰逃回大武國,藏身於全州李家。
……
“到了,進去吧!”
管家回眸睨了一眼正發呆的李犰,眉頭微蹙:“進去!彆讓老爺和諸位貴客候著!”
李犰收起萬千思緒,應聲弓著身子邁著小碎步走進正廳。
就在李犰走進正廳霎那。
一股詭異的感覺撲麵而來。
隻見正廳兩側坐著十幾名上了年紀的老者,一雙雙詭異的目光不約而同彙集在李犰身上。
“跪下!”
隨著坐在首位一名長須垂胸,一身青色長袍,頭戴儒巾的中年男子突然一聲喝。
李犰心口猛地一顫,慌忙跪了下來,渾身不自覺的瑟瑟發抖。
十年的虎口奪食,五年伏低做小,讓他卑恭謹慎,將自己包裹在偽裝之中。
回大武國五年裡,他未敢有一刻鬆懈,不敢與人深交。
李家上下更不知他真正來曆。
隻知他李犰來自西域,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死後,為生計前來大武國謀生。
而全州與許州相距千裡,且時隔十五年,李犰容貌大變,李家人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實身世。
終是如此,李犰心裡還是忐忑。
“不,不知小的做錯了什麼,惹得老爺如此大怒,還,還請老爺明示……”
李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問道。
登時。
隻見李子瑜手拿著半枚魚形玉佩走到他麵前,命令他抬起頭來:“李犰,我來問你,這枚玉佩可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