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三炮和王癩子那兩座裹著破席的土墳,像兩枚生鏽的鐵釘,狠狠楔在趙鐵柱的心口。無底潭被山崩巨石徹底掩埋的巨塚,更像一座壓在湟水村頭頂的、不祥的墓碑。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每一個村民的心。李二狗被巨爪拖入深潭的恐怖畫麵,經由幸存者添油加醋的描述,在村中口耳相傳,越傳越玄乎,人心惶惶,連孩子夜裡哭鬨,大人都會驚恐地捂住孩子的嘴,生怕驚擾了那深埋地底的“東西”。
趙鐵柱把自己關在護林員那間簡陋的小屋裡。恐懼,是的,那深入骨髓的恐懼從未離開過他。但恐懼到了極致,如同被壓縮到極限的彈簧,反彈出的是一種近乎偏執的、燃燒的決絕!他不能坐以待斃!那深潭下的巨爪,那引動山崩地裂的災禍,那枚沉入幽冥的邪鈴……這一切必須有個了斷!不是為了虛無縹緲的報仇,而是為了活著的人,為了小花,為了這方生他養他的水土!
巨爪……那簸箕大小、覆蓋著深青鱗片、指骨粗如手臂、趾甲如彎鉤的巨爪……趙鐵柱翻遍了記憶中所有聽過的傳說、看過的模糊畫片,一個隻在老人們敬畏的低語和年畫上才出現的形象,如同驚雷般劈入他的腦海——
龍爪!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汗毛倒豎!難道那無底潭下,真盤踞著一條沉睡的……龍?而那枚邪鈴,沉入潭底,驚擾了它的安眠?或者說,那邪鈴本身,就與這傳說中的存在有著某種禁忌的聯係?李二狗的炸藥,不過是點燃了最終爆發的引信?
越想,趙鐵柱的心越是沉入冰窟。若真是龍,他一個凡夫俗子,拿什麼去鬥?拿命填嗎?
可坐以待斃,更是死路一條!那深潭雖被掩埋,但那股不安的悸動,如同潛伏的地火,日夜灼燒著趙鐵柱的神經。他需要一個答案!一條路!哪怕通向的是死亡!
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地名,猛然躍上心頭——老龍洞!
從無底潭所在的南山斷崖,沿著一條荒僻的、布滿荊棘的深溝往裡走上大半天,在南山的半山腰上,隱藏著一個巨大的溶洞入口。洞口被茂密的藤蘿遮掩,終年彌漫著陰冷潮濕的氣息。村裡膽大的後生也曾結伴下去探過險,但最多下到第三層溶洞大廳。從第四層開始,溶洞結構驟然變得險惡,全是深不見底、直上直下的豎井和狹窄的縫隙,沒有專業的攀岩繩子和膽識,根本下不去。老人們都說,那洞深不可測,是“老龍”蟄伏的巢穴,直通地心黃泉,連接著無底潭!以前也有人不信邪,帶著繩子下去,結果繩子放光了也沒到底,隻聽到下麵傳來令人心悸的、如同巨獸低吼般的隆隆水聲,嚇得魂飛魄散,再也沒人敢深入。
“老龍洞……無底潭……” 趙鐵柱眼中燃燒起兩簇瘋狂的火焰。“如果……如果它們真的連通……” 一個極其大膽、近乎自殺的念頭在他心中成型——從老龍洞下去!直探那可能連通無底潭的深淵!他要親眼看看,那潭底到底是什麼!那巨爪的主人,究竟是什麼東西!如果……如果真遇上了……他這條命,就算豁出去,也要濺它一身血!為李二狗,為王癩子,為孫三炮,為所有因這邪物而死的人!
恐懼被這決絕的念頭徹底點燃,化作了熊熊燃燒的鬥誌!他不再是那個隻知巡山護林的趙鐵柱,而是一個被逼到絕境、準備向未知深淵發起衝鋒的戰士!
接下來幾天,趙鐵柱如同著了魔。他不再巡山,借口身體不適,把自己關在屋裡,開始了近乎瘋狂的準備。
他翻箱倒櫃,找出家裡最亮、最耐用的老式鐵皮手電筒,備足了整整一挎包的備用電池。磨得雪亮的柴刀是必備的,又翻出一把刃口鋒利的鐮刀。從廢棄的農具堆裡,他找到一根手腕粗、堅韌無比的硬木柄(原本是鋤頭把),又尋來一塊厚實的長條形鐮刀鐵片,在鐵匠鋪借了火爐和鐵砧,叮叮當當地敲打、淬火、開刃。最終,一杆長約一米八、槍頭狹長尖銳、閃著森冷寒光的紮槍誕生了!這玩意,捅刺的威力遠勝柴刀劈砍。
他還準備了一把沉甸甸的中號鐵錘,錘頭棱角分明,對付堅硬的東西或者砸擊關節再好不過。最後,是至關重要的一捆百米長的小拇指粗細的尼龍繩!繩子結實耐磨,是趙鐵柱去了趟市裡買來的,是下豎井的命脈。他將繩子仔細盤好,紮槍、柴刀、鐮刀、鐵錘,連同備用的電池、一包鹽(據說能驅邪防蟲)、一小瓶烈酒(消毒、壯膽)和一包硬邦邦的乾糧,全都塞進一個厚實的帆布背包,緊緊地捆紮在背上。
左手緊握打開的手電,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右手,則牢牢攥著那杆冰冷的、寄托了他所有決絕的紮槍!槍尖斜指地麵,微微顫動,仿佛也感應到了主人心中那股壓抑到極致、即將爆發的戰意。
他最後看了一眼在晨霧中顯得死氣沉沉的村莊,沒有告彆,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南山深處那條荒僻的深溝走去。背影在熹微的晨光中,顯得孤絕而悲壯。
……
深溝的路比他想象的更難走。多年無人踏足,荊棘藤蔓如同蛛網般封鎖了路徑,腐爛的落葉堆積得厚厚一層,踩上去軟綿綿的,散發著黴爛的氣息。嶙峋的怪石遍布,濕滑異常。手電的光柱在濃密的樹冠和彌漫的霧氣中顯得如此微弱,隻能照亮眼前幾尺之地。各種不知名的蟲鳴、鳥獸的怪叫在四周響起,更添陰森。趙鐵柱全神貫注,紮槍不時撥開擋路的枝條,柴刀劈砍著過於茂密的藤蔓,一步步艱難地向山腰攀爬。
整整跋涉了大半天,日頭早已偏西,密林的光線越發昏暗。就在趙鐵柱幾乎懷疑自己是否記錯了方位時,前方濃密的藤蘿後麵,終於露出了一個巨大的、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混合著苔蘚、濕泥和某種難以言喻的、來自地底深處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
老龍洞!到了!
洞口比他記憶中更加高大深邃,像一個擇人而噬的巨口。洞壁上爬滿了濕漉漉的墨綠色苔蘚,滴滴答答地往下滲著水珠。趙鐵柱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帶著濃鬱土腥和水汽的空氣湧入肺中,讓他精神一振,也讓他心頭那根弦繃得更緊。他緊了緊背上的背包,握牢手電和紮槍,義無反顧地踏入了這片傳說中連通幽冥的黑暗領域。
洞內初段還算寬敞,是向下傾斜的坡道。腳下是濕滑的碎石和淤泥,洞壁怪石嶙峋,在手電光下投下張牙舞爪的陰影。空氣粘稠陰冷,隻有他沉重的腳步聲、滴水聲和自己的呼吸聲在空曠中回蕩。他按照記憶中的描述,小心翼翼地向下探索。
第一層是個巨大的溶洞大廳,布滿奇形怪狀的鐘乳石筍。第二層開始變得狹窄崎嶇。第三層更是如同迷宮般的裂隙和低矮的通道,需要他彎腰甚至匍匐才能通過。每一次向下,溫度似乎都在降低,空氣也愈發沉悶。洞壁上開始出現一些前人留下的模糊刻痕和早已熄滅的火把殘跡,昭示著曾經有人類涉足過的極限。
終於,他來到了第四層的入口。
站在邊緣,手電光向下照去,饒是趙鐵柱膽氣過人,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下麵不再是橫向的通道,而是一個近乎垂直的、直徑約三米多的巨大豎井!深不見底!手電光柱如同投入無底深淵,很快被濃稠的黑暗吞噬,隻能照亮井壁上濕漉漉、反射著幽光的岩石,以及一些垂掛下來的、如同巨獸獠牙般的鐘乳石。一股更加強烈的、帶著水腥和岩石氣息的陰風,從下方幽幽吹拂上來,冰冷刺骨。
這就是分水嶺了。從這裡開始,每一步都是真正的深淵。
趙鐵柱放下背包,取出那捆百米長的繩子。他仔細地檢查了繩結和承重,將繩子一端牢牢係在一塊巨大、穩固的鐘乳石根部,用力拉了拉,確保萬無一失。另一端則緊緊捆在自己腰間,打了個複雜而牢固的“豬蹄扣”。
“呼……” 他長長吐出一口白氣,定了定神。將手電咬在嘴裡,雙手抓緊繩索,雙腳蹬住濕滑的井壁,開始一寸寸、緩慢而堅定地向這未知的深淵降下去。
下降的過程緩慢而煎熬。井壁濕滑異常,幾乎沒有落腳點,全靠臂力和繩索支撐。冰冷的岩壁蹭著他的衣服,滲骨的寒意不斷侵襲。黑暗中,隻有嘴裡手電射出的光柱在晃動,映照著眼前不斷下滑的、千篇一律的濕滑岩壁。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隻有繩索摩擦岩壁的沙沙聲和自己的心跳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第五層、第六層……都是類似的巨大豎井,隻是深度略有不同。每一次到達一個相對平緩的落腳點(往往隻是一個狹窄的岩台),趙鐵柱都不得不短暫休息,恢複幾乎麻木的手臂力量,同時解開身上的繩索,尋找下一個合適的固定點,繼續打結固定,再把繩子末端綁在身體上,繼續下降,避免繩子延伸太長,撐不住身體而斷掉。體力在急劇消耗,精神更是高度緊張,每一次繩索的晃動都讓他心驚肉跳。
終於,在不知道下降了多久,繩索也消耗了大半的時候,他雙腳再次踏上了一片相對寬闊、傾斜的碎石坡地——第七層到了。
這裡的環境與前幾層截然不同。空氣更加潮濕,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難以形容的腥臊氣味,混合著水汽和岩石的黴味。腳下是鬆軟的碎石和厚厚的、不知沉積了多少年的動物糞便層,踩上去軟膩膩的,發出令人不適的噗嗤聲。手電光掃過,能看到洞壁上覆蓋著厚厚的、油膩膩的暗綠色苔蘚,一些地方還掛著粘稠的、如同鼻涕般的透明粘液。空間異常開闊,但被巨大的石筍和坍塌的巨石分割得支離破碎,形成許多陰暗的角落和深邃的縫隙。
“嘶……嘶……”
一種極其輕微、如同漏氣般的、富有節奏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從前方某個巨大石筍後的陰影裡傳來。
趙鐵柱渾身汗毛瞬間炸起!一股冰冷刺骨的危機感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他立刻停下腳步,屏住呼吸,將咬在嘴裡的手電取下握在左手,右手則下意識地將紮槍橫在胸前,槍尖微微上挑,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手電光柱如同探照燈般,緊張地掃向那片黑暗。
聲音消失了。
死寂重新籠罩。隻有他自己的心跳聲在耳膜裡擂鼓。
是錯覺?還是風聲?
趙鐵柱不敢有絲毫放鬆,他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身體微微前傾,保持著隨時可以刺擊或閃避的姿態,手電光死死鎖定那片陰影區域,一步步向前探去。
繞過那根巨大的石筍,手電光終於刺破了後麵的黑暗。
就在光柱落定的刹那!
“嘩啦——!!!”
碎石崩飛!腥風撲麵!
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陰影,如同從地獄中彈出的巨型彈簧,猛地從那片陰影裡暴起!帶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惡風,直撲趙鐵柱!
手電光瞬間照亮了那恐怖的存在!
蛇!
一條巨大到超乎想象的蛇!
它的身體粗壯得如同水桶,最粗的腰身處直徑絕對超過半米!通體覆蓋著黑褐色、帶著不規則暗黃斑紋的粗糙鱗片,在光線下反射著油膩膩的冷光。三角形的巨大頭顱高高昂起,兩隻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豎瞳,如同兩盞幽綠的鬼火,死死鎖定了趙鐵柱!張開的血盆大口裡,是兩排閃爍著寒光、如同匕首般鋒利的獠牙!猩紅分叉的蛇信如同閃電般吞吐,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它盤踞的身體舒展開來,長度絕對超過了十米!如同一列漆黑的死亡列車,帶著碾碎一切的恐怖氣勢,瞬間占據了趙鐵柱全部的視野!
腥臭的氣息如同實質的牆壁,狠狠撞在趙鐵柱臉上!巨大的壓迫感讓他幾乎窒息!這根本不是普通的蟒蛇!這是盤踞在這地下深處、不知吞噬了多少生靈的洞窟霸主!
巨蛇的攻擊快如閃電!它沒有選擇纏繞,而是直接發動了致命的撲咬!巨大的蛇吻張開到極限,露出黑洞般的喉嚨,帶著一股腥風,朝著趙鐵柱的腦袋狠狠噬來!那速度,快到讓人根本來不及思考!
生死關頭,趙鐵柱骨子裡那股軍人的氣魄和多年巡山練就的反應速度被徹底激發!他幾乎是本能地向側後方一個狼狽的翻滾!
“哢嚓!”
巨大的蛇吻擦著他的肩膀狠狠咬合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飛濺!那恐怖的咬合力,足以將他的頭顱像西瓜般咬碎!
趙鐵柱在地上翻滾一圈,顧不上疼痛,左手手電光柱死死鎖定蛇頭,右手紮槍借著翻滾的勢頭,用儘全身力氣,朝著巨蛇那粗壯的、暴露在外的脖頸狠狠刺去!
“噗嗤!”
鋒利的紮槍槍頭成功刺入了巨蛇粗糙的鱗片縫隙!但巨蛇的鱗甲遠比想象中堅韌,肌肉更是厚實得如同橡膠輪胎!這一槍雖然刺入,卻遠未致命,反而激起了巨蛇更加狂暴的凶性!
“嘶——吼!!!”
巨蛇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痛嘶,如同受傷的巨獸咆哮!它猛地甩動頭顱,巨大的力量瞬間將趙鐵柱連人帶槍狠狠甩飛出去!
“砰!” 趙鐵柱重重撞在身後一根粗大的石筍上,五臟六腑如同移位,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手中的紮槍也差點脫手!手電筒被震得脫手飛出,在地上滾了幾圈,光柱亂晃,勉強照亮了這片混亂的戰場。
巨蛇被徹底激怒!它那冰冷的豎瞳裡充滿了暴虐的殺意!它放棄了撲咬,巨大的蛇身如同一條粗壯的鋼鞭,帶著呼嘯的風聲,朝著剛剛撞在石筍上、立足未穩的趙鐵柱狠狠抽來!這一下若是抽實,足以將他攔腰掃斷!
趙鐵柱瞳孔驟縮!他強忍劇痛,猛地向前一撲,幾乎是貼著地麵滾了出去!
“轟隆!!!”
巨大的蛇尾狠狠抽在他剛才依靠的石筍上!那根足有成人腰身粗的石筍,竟然應聲而斷!碎石如同炮彈般四射飛濺!
趙鐵柱被飛濺的石塊砸中後背,又是一陣劇痛。但他根本顧不上!巨蛇一擊不中,巨大的頭顱已經再次轉了過來,冰冷的豎瞳鎖定了在地上翻滾的他!巨大的蛇身開始以一種令人心悸的速度盤旋遊動,顯然是準備發動更致命的纏繞絞殺!一旦被纏住,任他有千斤之力也必死無疑!
不能讓它纏上!
趙鐵柱眼中凶光暴閃!求生的本能和複仇的怒火在絕境中徹底燃燒!他看到了滾落在不遠處的手電,也看到了被蛇尾抽斷後滾落在地、一端異常尖銳的、半截石筍!
機會!
他猛地朝手電方向撲去,一把抓起!同時,在巨蛇即將完成盤繞的瞬間,他用儘全身力氣,將手中的紮槍,如同標槍般朝著巨蛇那隻閃爍著幽綠光芒的右眼狠狠投擲過去!
這一擲,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技巧和憤怒!紮槍化作一道死亡的寒光,撕裂空氣!
巨蛇顯然沒料到獵物還有這一手!它下意識地一偏頭!
“噗!”
鋒利的槍尖沒有刺中眼睛,卻狠狠紮進了它頭顱側麵相對柔軟的鱗甲連接處!深達半尺!
“嘶嗷——!!!” 更加淒厲痛苦的嘶吼響徹洞窟!巨蛇吃痛,瘋狂地甩動頭顱,試圖甩掉那根讓它劇痛難忍的“刺”!
就是現在!
趙鐵柱如同獵豹般彈射而起!他放棄了紮槍,目標直指地上那根尖銳的、足有半米長的斷石筍!他一把抄起這沉重的“石矛”,在巨蛇因劇痛而動作稍滯的瞬間,爆發出全部的生命潛能,如同離弦之箭,朝著巨蛇因為瘋狂甩頭而暴露出的、相對脆弱的七寸位置(蛇心臟所在)猛衝過去!
“給我死——!!!”
趙鐵柱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他雙手緊握沉重的石筍,身體高高躍起,借助下墜的全部力量,將尖銳的石筍末端,如同開山巨斧般,狠狠刺向巨蛇脖頸下方那塊微微凹陷、鱗片相對細密的區域!
“噗嗤——!!!”
一聲沉悶到令人牙酸的、如同皮革被強行撕裂的巨響!
尖銳的石筍,在趙鐵柱全身力量和體重的加持下,勢如破竹!堅韌的鱗片被強行刺穿!厚實的肌肉被撕裂!粗壯的骨骼被折斷!
石筍深深貫入!幾乎齊根沒入!一股滾燙的、帶著濃烈腥味的蛇血如同高壓水槍般狂噴而出,瞬間將趙鐵柱澆成了一個血人!
“嘶……呃……”
巨蛇那瘋狂的甩動和嘶吼戛然而止!它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那雙冰冷的豎瞳瞬間放大,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痛苦和茫然!它試圖扭動身體,卻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氣,巨大的蛇頭無力地垂落下來,重重砸在冰冷的碎石地上,發出沉悶的巨響。粗壯的蛇身劇烈地抽搐著,攪動著地上的碎石和汙穢,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但動作越來越微弱……
趙鐵柱死死握著那根插入蛇身的石筍,身體因為脫力和巨大的衝擊而劇烈顫抖,大口喘著粗氣,溫熱的蛇血順著他的頭發、臉頰不斷滴落。他不敢鬆手,直到那巨蛇的瞳孔徹底失去光澤,粗壯的身體停止了最後的抽搐,變得冰冷僵硬。
他緩緩鬆開手,踉蹌著後退幾步,一屁股癱坐在冰冷的碎石地上,背靠著濕漉漉的岩壁,胸膛如同風箱般劇烈起伏。汗水、血水(自己的和蛇的)混合在一起,浸透了衣服,粘膩冰冷。
手電的光柱無力地照射著巨蛇龐大的屍體,那黑褐色的鱗片在光線下泛著死亡的幽光。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蛇腥氣。
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湧來。但趙鐵柱的眼神,卻死死盯著巨蛇屍體後方,那被蛇身盤踞、此刻顯露出來的、一條向下傾斜、更加幽深黑暗的狹窄縫隙。
縫隙深處,隱隱傳來……一種低沉、悠遠、如同悶雷滾動般的……水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