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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黃泉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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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校長那聲沙啞破碎的“好”字,在濃稠的黑暗裡回蕩,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悲涼,像一塊投入死水潭的石頭,隻激起絕望的漣漪,便迅速沉沒。死寂重新籠罩了狹窄冰冷的石洞,隻剩下兩人壓抑粗重的喘息,以及洞壁深處傳來的、間隔越來越長的滴水聲——“嗒…嗒…”——如同無形的倒計時,敲打在陳青緊繃欲斷的神經上。

右眼窩深處,那被藥粉暫時壓製的異物,如同蟄伏在寒冰下的毒蛇。冰冷的脹痛感並未消失,反而在絕對的黑暗和死寂中變得無比清晰。陳青甚至能“感覺”到它細微的搏動,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她脆弱的視神經,帶來一陣陣隱晦的、令人作嘔的悸動。它還在。它隻是暫時被灼傷、被壓製,隨時可能再次蘇醒、膨脹,撕裂她的眼球,將她徹底拖入蘇梅那鑲嵌著黃眼珠的永恒噩夢。

時間在黑暗中失去了刻度。每一秒都是煎熬。陳青蜷縮在冰冷濕滑的洞壁旁,雙手緊緊環抱著膝蓋,試圖汲取一點微不足道的溫暖。汙血早已在臉頰上乾涸結痂,帶來緊繃和刺癢感。她不敢去碰觸右眼,張校長的警告如同燒紅的烙鐵印在腦海裡——會爛得更快!

黑暗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是張校長在摸索。接著,“嚓”的一聲,第四根火柴被劃燃。昏黃搖曳的火苗,如同風中殘燭,再次照亮了他那張灰敗枯槁的臉。渾濁的眼睛裡,巨大的悲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懼交織著,幾乎要滿溢出來。他顫抖的手舉著火柴,另一隻手則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拾起那半塊邊緣粗糙的粗陶碗碎片。

“拿著…” 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將那塊帶著鋒利邊緣的陶片遞向陳青。火光下,陶片邊緣沾著點點深褐色的乾涸汙漬,散發著陳舊的血腥氣。“…防身…也…也取血…” 他渾濁的眼睛掃過陳青的手腕,那眼神裡的含義不言而喻——蘇梅筆記裡的“活人的血”。

陳青的心臟猛地一縮。她看著那塊沾著不知是誰血跡的陶片,胃裡一陣翻攪。但她沒有任何猶豫,伸出冰冷顫抖的手,接了過來。陶片邊緣粗糙冰冷,硌著她的掌心。這不僅是武器,更是她活下去可能需要的……鑰匙。

張校長不再看她,他佝僂著背,像一截即將燃儘的枯木,顫巍巍地舉著火柴,走向石洞深處那唯一的、通往更黑暗未知的甬道入口。火光隻能照亮入口處幾尺的範圍,再往裡,便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跟著…彆出聲…一步也彆落下…” 張校長頭也不回地低語,每一個字都帶著千斤的重量和無儘的恐懼。

陳青深吸一口氣,冰冷的、帶著濃重土腥和腐朽氣息的空氣嗆入肺中。她握緊了手中的陶片,鋒利的邊緣刺痛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清醒。她站起身,右眼窩的異物隨著動作傳來一陣冰冷的悸動。她咬緊牙關,跟上了張校長那在微弱火光下顯得異常佝僂渺小的背影。

甬道比之前更加狹窄低矮,僅容一人勉強通過。洞壁濕滑冰冷,覆蓋著厚厚的、滑膩的深綠色苔蘚,散發著潮濕的黴味。腳下的岩石崎嶇不平,布滿尖銳的凸起和濕滑的凹陷,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張校長舉著火柴的手劇烈地顫抖著,昏黃的光圈在濕漉漉的洞壁上投下兩人扭曲搖晃、如同鬼魅般的巨大影子。火光範圍之外,是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潛藏著無數雙無形的眼睛,無聲地窺視著這兩個闖入死亡禁地的渺小生靈。

空氣越來越冷,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寒。那種腐朽的氣息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變得更加濃鬱,其中混雜了一種新的、難以言喻的氣味——一種淡淡的、如同鐵鏽混合著陳年淤泥的腥甜,若有若無,卻讓人頭皮發麻。

“嗚…嗚…”

極其細微的聲音,仿佛貼著耳膜響起!

陳青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她猛地停下腳步,心臟在胸腔裡狂跳!

“彆停!” 張校長的聲音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嘶啞,他猛地回頭,渾濁的眼睛在火光下瞪得極大,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收縮如針尖!“是風聲!是風聲!往前走!彆聽!”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陳青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骨頭裡,粗暴地拖著她繼續前行。

那嗚咽聲消失了。仿佛真的隻是穿堂而過的陰風。

但陳青知道不是。那聲音……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粘稠感。像是什麼東西在粘稠的液體裡緩慢移動時發出的。

火柴的光圈在死寂的黑暗中艱難地推進。甬道開始向下傾斜,坡度陡峭。腳下濕滑的苔蘚讓每一步都充滿驚險。洞壁上的苔蘚顏色也在發生變化,從深綠逐漸變成一種令人不安的、帶著熒光的幽藍色,在火光邊緣若隱若現。

“滴答…”

一滴冰冷粘稠的液體,毫無征兆地從上方滴落在陳青的後頸!

“啊!” 陳青短促地驚叫一聲,猛地縮起脖子!那液體冰冷刺骨,帶著一種濃烈的、如同鐵鏽混合著腐爛海藻的腥臭味!她下意識地用手去摸,指尖觸到一種滑膩粘稠的質感!

“彆碰!” 張校長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他猛地將火柴舉高,昏黃的光線顫抖著向上掃去!

洞頂!不再是尖銳的鐘乳石!

在他們頭頂上方,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如同巨大蜂巢般的灰白色物質!那物質表麵布滿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孔洞,如同無數隻空洞的眼窩!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正從那些孔洞中緩緩滲出、凝聚,然後如同垂死的淚珠,一滴一滴地墜落下來!

“是…是它的…它的……” 張校長嘴唇哆嗦著,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眼中隻剩下純粹的、如同見到地獄般的恐懼。他手中的火柴因為極度的顫抖而猛地一歪,火苗燎到了他枯槁的手指!

“嘶!” 他痛得一縮手,燃燒了半截的火柴瞬間脫手,帶著一點微弱的火星,旋轉著向下墜落,劃出一道短暫的光弧,然後“噗”地一聲,消失在下方無儘的黑暗深淵裡。

絕對的黑暗,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兩人徹底淹沒!

“火柴!火柴!” 張校長在黑暗中發出絕望的哀鳴,聲音因為恐懼而扭曲變形。他手忙腳亂地在身上摸索,布料的摩擦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但摸索的結果,隻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沒有了。最後一根火柴,在極致的恐懼中,墜入了深淵。

“完了…完了…” 張校長癱軟下去,身體靠著濕滑冰冷的洞壁,發出壓抑的、如同瀕死般的嗚咽。徹底的絕望籠罩了他。

陳青僵立在原地,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衝撞,幾乎要炸開。後頸上那滴冰冷粘稠的液體帶來的滑膩感和濃烈腥臭揮之不去。頭頂那如同巨大蜂巢般的灰白物質,孔洞中滲出暗紅粘液的景象,深深烙印在她被黑暗放大的恐懼裡。沒有光了!他們被困在了這通往地獄的甬道深處!

就在這時,右眼窩深處那暫時蟄伏的異物,猛地爆發出劇烈的悸動!冰冷的脹痛感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刺激和召喚!

“呃啊——!” 陳青痛苦地彎下腰,手中的陶片差點脫手。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東西在瘋狂地搏動、膨脹,試圖衝破藥粉的壓製!眼球後方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溫熱的粘稠液體再次湧出眼眶!

更可怕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粘膩的“視線感”,猛地穿透了黑暗!不是用她的眼睛在看!而是盤踞在她眼球後麵的那個東西!它似乎在“看”著某個方向!帶著一種貪婪、一種渴望,還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下…下麵…” 陳青痛苦地喘息著,聲音破碎不堪。她強忍著右眼那幾乎要炸裂的劇痛和異物感,用那隻尚且完好的左眼,死死地“盯”向甬道下方那片濃稠的黑暗!她“感覺”到了!那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著鐵鏽淤泥腥甜的腐朽氣息,正從下方源源不斷地湧上來!而盤踞在她右眼窩裡的東西,正瘋狂地“回應”著這股氣息!

“你…你說什麼?” 張校長的嗚咽聲停止了,黑暗中傳來他急促的喘息。

“下麵…它在下麵…召喚…” 陳青的聲音帶著一種被異物操控的詭異腔調,她指向黑暗深處,“黃泉石…也在下麵…它在…發光…” 最後幾個字,她自己都感到難以置信。她的左眼明明什麼也看不見!但那冰冷的“視線感”卻清晰地“傳遞”給她一個模糊的影像——在無邊的黑暗深處,有一點極其微弱的、如同凝固血塊般的暗紅色幽光!

那是山主的召喚?還是……黃泉石的反應?

張校長沉默了。黑暗中,隻能聽到他粗重混亂的呼吸聲。片刻之後,他猛地發出一聲如同野獸低吼般的聲音,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的瘋狂:“走!死就死!不能讓它…不能讓它再害人!”

他掙紮著站起來,枯瘦的手在黑暗中摸索著,再次死死抓住了陳青的手腕。這一次,他的手指冰冷得像鐵,帶著一種同歸於儘的決絕。

沒有光,隻有黑暗和本能。張校長在前,陳青在後,兩人如同盲人,在濕滑崎嶇、向下傾斜的甬道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摸索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恐懼之上。右眼窩裡的異物悸動得更加瘋狂,如同一個精準的導航儀,不斷牽引著陳青的方向,同時帶來一波強過一波的撕裂劇痛。後頸上那粘液的腥臭,頭頂那無聲滴落的粘稠感,時刻提醒著他們身處何等的險境。

不知向下摸索了多久,腳下的坡度似乎平緩了一些。那股腐朽的腥甜氣息濃烈到令人窒息,幾乎形成實質的屏障。右眼窩裡的搏動達到了頂峰,異物仿佛要破體而出!

就在這時,陳青被異物牽引的“視線”猛地一滯!

前方,在絕對的黑暗儘頭,似乎……開闊了!

同時,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暗紅色光暈,如同心臟搏動般,在視界邊緣極其緩慢地、一明一滅!

“光…前麵有光!” 陳青的聲音因為劇痛和激動而嘶啞變形。

張校長沒有回答,但他的腳步明顯加快了,拖拽著陳青的力道也更大。

甬道似乎到了儘頭。前方豁然開朗!

當兩人踉蹌著踏出狹窄甬道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粘稠的腥風撲麵而來!帶著濃烈到極致的鐵鏽、淤泥、腐敗有機物混合的惡臭,幾乎要將人熏暈過去!

而眼前的景象,讓陳青瞬間忘記了右眼的劇痛,忘記了呼吸,忘記了思考!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最原始的、被恐懼徹底凍結的驚駭!

這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天然溶洞!洞頂高得隱沒在濃稠的黑暗裡,無法目及。溶洞的中央,矗立著一座……山!

一座由森森白骨堆積而成的山!

無數的骸骨!人類的,動物的!大小不一,新舊交錯!慘白的、灰黃的、暗黑的!斷裂的肋骨、破碎的顱骨、扭曲的四肢骨……以一種極其混亂、極其褻瀆的方式,雜亂無章地堆疊、擠壓在一起,形成一座高達數丈、散發著死亡和絕望氣息的恐怖山峰!

白骨山的頂端,似乎有一個巨大的、如同蜂巢般的灰白色肉瘤狀物體在微微搏動!正是他們在甬道頂見過的那種物質,但放大了千百倍!無數粘稠的暗紅色液體如同血液般在肉瘤表麵緩緩流淌、滴落,彙聚到下方的骨山,形成一灘灘粘膩的血泊。

而最讓陳青靈魂顫栗的是——

在那座白骨屍山的周圍,在這巨大溶洞的地麵上,密密麻麻!如同地獄的麥田!插滿了無數根……東西!

是手臂!

無數隻乾枯、扭曲、隻剩下皮包骨頭的手臂!這些手臂如同枯萎的樹枝,被深深地、直直地插入地麵,隻露出半截前臂和扭曲的手指,如同絕望的求救信號,又像一片死寂的、指向天空的墓碑森林!

每一隻乾枯的手掌,都朝著同一個方向——那座白骨屍山的頂端!仿佛在進行著某種永恒的、無聲的膜拜!

整個空間彌漫著一股濃重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和一種無法言喻的、源自亙古的邪惡威壓!

而陳青右眼窩裡那異物的悸動,在這一刻達到了極致!瘋狂地搏動、膨脹,幾乎要將她的頭顱撐爆!冰冷的“視線感”穿透了黑暗,死死地“釘”在那白骨山頂搏動的巨大灰白肉瘤上!那肉瘤仿佛也感受到了召喚,搏動的節奏驟然加快,一股更濃烈的、帶著邪惡意誌的腥風席卷而來!

“呃啊——!” 陳青痛苦地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捂住右眼,粘稠溫熱的汙血如同小蛇般從指縫湧出!她感覺自己的眼球下一秒就要被擠爆!

“石頭…黃泉石…” 張校長嘶啞的聲音在巨大的驚駭中響起,帶著一種最後的、垂死掙紮般的清醒。他枯槁的手指顫抖著指向白骨屍山底部,靠近一堆散落骸骨的地方。“看…看那裡!黑色的!發光的!”

陳青強忍著非人的劇痛和幾乎要吞噬理智的恐懼,順著張校長手指的方向,透過自己沾滿汙血的手指縫隙,用左眼艱難地望去。

在白骨山腳一堆斷裂的肋骨和破碎的顱骨縫隙裡,在流淌的暗紅粘液邊緣,靜靜地躺著一塊石頭。

約莫拳頭大小,形狀不規則。

它的顏色是極致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沉墨黑!

而此刻,在周圍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屍山血泊的映襯下,它那墨黑的表麵,正極其微弱地、卻無比頑強地、如同瀕死心臟般,透出一種……暗紅色的幽光!

蘇梅筆記裡描述的——“黑色的,冰冷的,像凝固的血”!

黃泉石!

就在那裡!

生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點微弱火星!但橫亙在眼前的,是那座由無數亡魂堆砌的白骨屍山,是那搏動著邪惡生命的巨大肉瘤,是那密密麻麻、如同地獄墓碑般的乾枯手臂森林!

“拿…拿到它…” 張校長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嘶啞,他枯瘦的身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篩糠般顫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塊散發暗紅幽光的石頭,又驚恐地掃向屍山頂端那搏動得越來越快的灰白肉瘤。“快…它…它要醒了!”

陳青看著那塊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的黃泉石,看著那座散發著無儘死亡氣息的骨山,一股冰冷的絕望混合著求生的瘋狂,在胸腔裡激烈衝撞!拿到它!必須拿到它!否則,她和張校長,都將成為這座骨山上新的祭品!

她咬碎了牙關,口腔裡彌漫開濃重的血腥味。她猛地鬆開捂住右眼的手,粘稠的汙血糊滿了半邊臉。她甚至能感覺到右眼球的輪廓在異物膨脹下已經變形!顧不上那麼多了!

她握緊了手中那塊鋒利的陶片,冰涼的觸感帶來一絲最後的清醒。她深吸了一口那足以令人昏厥的惡臭空氣,身體如同離弦之箭,猛地向前衝去!目標——白骨山腳那塊散發暗紅幽光的黃泉石!

“吼——!!!”

一聲沉悶、宏大、仿佛從大地深處傳來的恐怖嘶吼,猛地響徹整個巨大溶洞!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被徹底驚醒!

屍山頂端那巨大的灰白肉瘤驟然爆發出強烈的搏動!表麵流淌的暗紅粘液如同沸騰!一股無法抗拒的、帶著冰冷粘稠惡意的精神衝擊波,如同實質的海嘯,瞬間席卷了整個空間!

陳青衝出的身體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巨大的衝擊力讓她眼前一黑,耳中嗡鳴!右眼窩裡的異物發出瘋狂的“嘶鳴”,劇痛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瞬間貫穿她的頭顱!她踉蹌著,幾乎要一頭栽倒在那片插滿乾枯手臂的死亡地麵上!

“快——!!!”

張校長那嘶啞到極致的、如同泣血般的吼聲在她身後響起!帶著一種超越恐懼的、最後的決絕!

陳青根本來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劇痛和恐懼!她借著踉蹌的勢頭,用儘全身力氣,連滾帶爬地撲向白骨山腳!尖銳的骨刺劃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膚,帶來火辣辣的疼痛!粘稠腥臭的暗紅液體沾滿了她的雙手!她眼中隻剩下那塊在骸骨縫隙中散發著暗紅幽光的墨黑石頭!

近了!更近了!

她的手猛地探出,不顧一切地抓向那塊冰冷的石頭!

指尖觸碰到石頭的瞬間!

一股難以形容的、如同被萬載寒冰包裹著地獄烈焰的觸感,猛地順著她的指尖竄遍全身!右眼窩裡的異物發出一聲淒厲到極致的無聲“尖嘯”!劇痛瞬間達到了!

“呃啊——!” 陳青發出一聲非人的痛嚎!但她死死咬住牙關,五指如同鐵鉗,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狠狠地將那塊沉甸甸、冰冷刺骨的黃泉石從骸骨和粘液中摳了出來,緊緊攥在了手心!

“拿到了!” 她嘶啞地喊出,聲音裡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和無法忍受的劇痛!

就在她抓住黃泉石,掙紮著想要爬起的瞬間——

“娃——!莫回頭——!!!”

張校長那用儘生命最後力氣發出的、撕心裂肺的咆哮,如同驚雷般在她身後炸響!那聲音裡蘊含的絕望和警示,比屍山頂端那怪物的嘶吼更讓陳青靈魂顫栗!

她幾乎是本能地、想要回頭看一眼!

但“莫回頭”三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燙穿了她的意識!蘇梅筆記裡最後的瘋狂字跡!張校長一路的反複警告!昨夜抬棺童謠裡的禁忌!

不能回頭!絕對不能回頭!

陳青硬生生地止住了回頭的衝動!她死死攥著那塊冰冷刺骨的黃泉石,掙紮著想要爬起來逃離這個地獄!

然而,已經太晚了。

她雖然沒有回頭,但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讓她血液瞬間凍結的一幕!

一隻枯瘦得如同鷹爪般的手,沾滿了泥汙和暗紅的粘液,猛地從斜刺裡伸出!帶著一股決絕的力量,狠狠地、重重地推在了她的後背上!

是張校長!

他渾濁的眼睛裡沒有怨恨,隻有一種巨大的、如釋重負的解脫,以及……無儘的哀求!

“走——!!!把石頭帶出去——!!!”

他用儘最後的力氣嘶吼著,身體卻因為這一推的反作用力,猛地向後倒去,跌入了那片密密麻麻、如同死亡森林般插滿乾枯手臂的地麵!

“張校長——!!!” 陳青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身體被那股力量推得向前撲倒,重重摔在白骨堆的邊緣!

她掙紮著抬起頭,看向張校長倒下的方向。

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動、聚集。無數隻原本直指天空的乾枯手臂,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藤蔓,猛地改變了方向!它們扭曲著、顫抖著,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如同無數條毒蛇,瘋狂地抓向倒地的張校長!

“呃啊啊啊——!!!”

張校長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瞬間響起!又戛然而止!他的身體被無數隻枯手死死抓住、纏繞、拖拽!瞬間消失在蠕動的黑暗和密集的手臂森林之中!隻有幾聲令人頭皮炸裂的、骨骼碎裂的“哢嚓”聲和液體被吮吸的“滋滋”聲,在巨大的溶洞中回蕩,然後迅速歸於死寂!

“不——!!!” 陳青目眥欲裂!巨大的悲痛和恐懼如同巨錘砸碎了她的心臟!張校長!他用他的命,推了她一把!

屍山頂端,那巨大的灰白肉瘤因為“祭品”的獻上而發出了滿足的、如同悶雷般的低沉轟鳴!搏動更加有力!更多的暗紅粘液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而更讓陳青渾身血液凍結的是——

在張校長消失的那片黑暗裡,在那片蠕動的乾枯手臂森林深處,無數點渾濁焦黃的光芒,如同地獄的螢火,無聲無息地……亮了起來!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

每一隻插入地麵的乾枯手臂末端,那扭曲的手指掌心中,都睜開了一隻布滿血絲、渾濁焦黃的眼睛!

冰冷!怨毒!貪婪!

無聲地,死死地,“盯”著趴在白骨堆邊緣、手中緊攥著黃泉石的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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