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李勇軍那淒厲的慘叫劃破了李家村的寧靜,聲音尖銳得像是能刺穿人的耳膜,讓人渾身汗毛倒豎。
李克垚卻隻是冷哼一聲,掐著他脖頸的手,力道沒有絲毫鬆懈。
衣領勒得太緊,李勇軍的臉憋成了豬肝色,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破風聲,不住地劇烈咳嗽。
他心底湧起一股徹骨的寒意與驚恐。
這李克垚,是真的狠!
他不會真想弄死自己吧?
這個念頭一起,李勇軍先前仗著自己是長輩、李克垚不敢動他的那點硬氣,瞬間煙消雲散。
“克……克垚……彆……我是你二叔……親二叔啊!”李勇軍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
他絕望地發現,自己扯著嗓子喊了半天救命,竟然沒有一個村民出來看一眼。
難道他們都怕了李克垚這個煞星?
“是啊,二叔。”李克垚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我這不是正想‘感謝’你,這兩天不辭辛勞,幫我家撈了這麼多烏賊嗎?”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說吧,這兩天,用我家的地籠,一共撈了多少?賣了多少錢?”
李克垚說得雲淡風輕,手上的力道卻暗暗加重,將李勇軍又往上提了提。
李勇軍隻覺得雙腳離地,整個人像隻待宰的雞仔,被李克垚單手拎在半空,毫無反抗之力!
這種雙腳不著地的窒息感,讓他瞬間明白了,為何連李言那樣的村霸,都不敢輕易招惹李克垚。
這小子,高大健壯,真要動起手來,簡直就是老鷹抓小雞!
自己在李克垚麵前,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昨天……昨天撈了一千斤……今天……今天這一桶還沒……沒挑回去……”李勇軍徹底怕了,呼吸一旦受阻,那種對死亡的恐懼便會無限放大。
“賣了多少錢?烏賊呢?錢呢?”李克垚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在……在隔壁村賣的……人家……人家給了六百五十塊……真的,就六百五十塊!你可以去問,隔壁村也有人開始收烏賊了……”李勇軍顫抖著回答。
果然。
李克垚心下了然,他不在家一天,就有人嗅到了腥味,開始跟他搶收烏賊的生意。
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並未太過在意。
他隻是目光冰冷地盯著李勇軍,逼著他把那六百五十塊錢交出來。
否則,嗬嗬!
李克垚接過那皺巴巴的六百五十塊錢,又指了指腳邊那滿滿一桶烏賊。
看著李勇軍如蒙大赦、屁滾尿流般逃竄的狼狽背影,李克垚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對付這種欺軟怕硬的貨色,好言好語根本沒用。
直接來狠的,比什麼都管用!
李勇軍渾身被冷汗浸透,踉踉蹌蹌衝進家門,立刻驚動了正在盤算今天進項的張桂芳。
“你這是死哪裡去了?魂都丟了?”張桂芳見他這副模樣,頓時急了,“是不是碰到打劫的了?”
“對!比劫匪還狠!”李勇軍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大口灌下一杯涼水,驚魂未定地嘶吼,“是李克垚!李克垚那個小畜生,把我身上的錢全搶走了!六百五十塊啊!他就是個土匪!強盜!”
李克垚把他嚇得不輕,此刻回想起來,雙腿還在發軟。
“什麼?!”張桂芳一聽錢被搶了,當場就炸了,指著李勇軍的鼻子破口大罵:“天殺的李克垚!還有你這個窩囊廢!六百多塊錢啊!那是要我的命啊!”
她心疼得直跳腳,罵李勇軍沒用,這麼大個男人,身上的錢說被人拿走就被人拿走。
又罵他不該把錢帶在身上,這不是明擺著招搶嗎!
李勇軍委屈得不行,這錢不是剛到手,還沒來得及捂熱就被李克垚那煞星給逼走了嗎?
他做夢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
不過,老婆子罵得也有道理。
他們不能就這麼算了!這事沒完!
不然下次李克垚再來這麼一出,他們家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不行!我們去報案!去找村長!找派出所!他這是光天化日之下搶劫!是犯罪!這事絕不能就這麼完了!”張桂芳尖叫道。
李克垚將那兩桶烏賊挑回家,稍作安頓,便馬不停蹄地又趕往岩石區。
今晚是彆想睡了。
無論如何,他都要守著這些地籠,能多撈一些是一些,父親的醫藥費還指望著它們。
這一夜,李克垚幾乎沒有合眼。
天蒙蒙亮時,他將捕獲的烏賊過秤,足足有一千三百斤。
這個數字,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讓趙穎在家幫忙看著烏賊,自己則打算抓緊時間眯一會兒。
連番的勞累和精神緊繃,讓他此刻頭昏腦漲,渾身像是散了架一般難受。
即便如此,李克垚也不敢睡得太沉。
他知道,下午還得進城,把今天的漁獲儘快出手。
然而,他剛躺下沒多久,院子外便傳來一陣鼎沸的嘈雜聲,將他從淺眠中驚醒。
李克垚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煩躁地坐起身。
這麼吵,也睡不著了。
他起身來到院中,隻見村長李學兵和派出所的民警都來了,院外還黑壓壓地圍了一圈看熱鬨的村民。
人群最中間,正是李勇軍和張桂芳夫婦。
此刻,他們倆正唾沫橫飛,一副激動萬分、義憤填膺的模樣!
聲音尖利刺耳,顯然,剛才就是被他們吵醒的。
“就是他!警察同誌,村長!李克垚出來了!就是他!昨天晚上他搶劫!從我身上搶走了六百五十塊錢!他不給錢就要殺了我!”
李勇軍一看到李克垚,眼底閃過一絲懼意,下意識地想往後縮。
卻被身後的張桂芳狠狠往前推了一把。
張桂芳一見李克垚現身,立刻戲精附體,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哭天搶地地嚎叫起來:
“村長啊!警察同誌啊!你們可要為我們做主啊!這村裡出了打劫的強盜,這還了得啊!”
“這李克垚無法無天了!要是誰半夜被他撞上,逼著把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掏出來,那他就是個搶劫犯啊!是要蹲大牢的啊!”
張桂芳這一通哭嚎,極具煽動性。
圍觀的村民們頓時麵色大變,議論紛紛。
不少人偷偷打量著李克垚,見他人高馬大,神色冷峻,再聯想到他以前的混賬行徑,以及最近連李言那樣的狠人都栽在他手裡的傳聞,心裡不由得不信了幾分。
如果真像張桂芳說的那樣,李克垚仗著凶悍半夜逼人掏錢,那可太嚇人了!
要知道,最近村裡家家戶戶都指望著晚上抓烏賊掙錢,男女老少齊出動。
這要是李克垚真乾出這種事,誰晚上還敢出門?
那不是斷了大家的財路嗎?
李克垚掃了一眼在場眾人的臉色,再聽著李勇軍和張桂芳顛倒黑白的控訴,瞬間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村長李學兵和那名民警都皺著眉頭,目光銳利地審視著他。
李克垚臉上卻不見絲毫慌亂,反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轉向李勇軍,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二叔,你這是說什麼胡話呢?”
“你不是昨天晚上見到我,主動跟我說,我爹在省城醫院住院,你心疼他,特意幫我家撈了兩天的小烏賊嗎?”
“你說一共撈了一千一百斤,因為我不在家,你怕烏賊放壞了,就自作主張賣給了隔壁村的人,一共得了六百五十塊錢。”
“這錢,怎麼就變成我搶你的了?”
李克垚的語氣平靜,每一個字卻都像小錘子,敲在李勇軍心上。
“當時你不是還說,那些烏賊都是用我家的紅色地籠撈的,你還說,我爸住院了,家裡缺人手,你這個做兄弟的,雖然沒錢借給我,但幫著乾點活,出點力,不算什麼。”
“我還說,等我爸出院了,一定讓他好好請你喝一頓,感謝你的援手。”
“怎麼一轉眼,就變成我搶劫你的錢了?”
李克垚輕笑一聲,眼神卻陡然變得淩厲:
“嗬嗬嗬,二叔,你在說什麼夢話呢?”
“你敢當著村長和警察同誌的麵發誓,那六百五十塊錢,不是你賣掉從我家地籠裡撈出來的那一千一百斤烏賊得來的錢嗎?”
李克垚語速不快,卻字字清晰,直指核心!
他精準地抓住了這件事情的關鍵——那六百五十塊錢的來路!
並且,他巧妙地將李勇軍的行為,描述成是“主動幫忙”、“兄弟情深”,而錢,則是李勇軍“自願”歸還的漁獲款!
這番話,說得李勇軍臉色煞白,當場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氣暈過去!
他渾身哆嗦著,指著李克垚,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
“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