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說…青帝陛下逝去了?”
神秘青年男子,一下子徹底呆愣住,
完全不像是演的,而是根本就不相信“青帝已死”這一消息。
他先是不屑的嗤笑著搖頭,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瞪了他們一眼,然後,又似乎、忽然間,想到了什麼,臉上神色、變得一點一點的慢慢凝重了起來。
瞬間,臉色變得蒼白如雪、連呼吸都凝滯住了,咬著牙、擔憂得茫然抬頭,仰望著浩瀚蒼穹,從牙縫裡擠出來了一行字,
“…黑暗動亂,又有生命禁區作亂?連青帝陛下都戰死了?
怎麼可能…除非是六大禁區聯手,冒著同歸於儘的風險,一起視死如歸、合力拚死了青帝陛下?
不是?圖什麼啊…他們?
他們瘋了?”
看到這個疑似“古人”的神秘青年男子自言自語,
同樣有意想要從他身上套取到一些重要信息的一眾大人物,都屏氣凝神,靜靜聆聽著。
一位搖光聖地的太上長老,輕咳一聲、開口打斷道:
“道友誤會了,最近數萬年,從未出現過什麼黑暗動亂,老朽倒是在一些古書上看到過一些記載,但都語焉不詳、難辨真假,
青帝隻是在萬年之前,壽元耗儘、平平靜靜老死而已,並非什麼戰死…”
“……”
神秘青年男子沉默了片刻,
腦袋上好像冒出了很多個問號,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注視著他們,令他們隻覺得本能的很不適。
沉默無語了很久很久之後,
青年男子才無奈的歎道,
“…你們是哪家的鄉野散修?傳承不全是吧?
敢問東荒大地上,如今萬年之後,還有哪些極道勢力存世?我去問一問他們…
或許,我根本不該浪費時間來詢問你們,先好好修行吧,
出身寒微不是恥辱,聖賢大帝也是出自於芸芸眾生,
諸位,不妨先定個小目標,先邁入聖賢境界再說…”
懶得再浪費時間,跟他們多說話,
——對對對,你說啥都對!跟你們多抬一句杠,都算是我輸,
神秘青年搖頭無奈歎息,充滿沮喪。
抬頭遙望向遠處一片片半坍塌的宮殿群,黯然神傷,久久無語。
一瞬間,
在場的所有大人物們,都被這“此時無聲勝有聲”的一聲無奈歎息、給狠狠刺激到了,
被氣得漲紅了臉。
但偏偏又不敢輕易發作,一個個都把自己給憋得臉色漲得青紅。
這種輕蔑不屑言語,向來都是他們依仗自己的出身和身份、拿來歧視彆人的。
這一次,自己卻被自己所熟悉的一切、給歧視了?
歧視彆人的時候很爽,但輪到自己被“歧視”的時候,就很難受了,
哪怕這個青年的態度,其實很友善,
甚至是以同情和鼓勵為主,並不認為聖賢與大帝高高在上,而是認為他們出自於眾生。
但這一切,並不妨礙他們自己,覺得“自己被歧視”了…
在東荒大地上,沒人比他們更懂歧視!
“老夫出自荒古姬家,我姬家屹立於東荒數十萬年,從來都是我們視眾生、視他人為鄉野散修,為螻蟻凡塵,
還從未曾有人敢稱我為鄉野散修?
帝族血脈天生尊貴、生來便有眾生匍匐於腳下,豈能容他人輕辱我虛空一脈?”
一個方才對段德出手格外狠辣無情的蒼髯老者,臉色發青的冷冷說道。
“老頭子我添為搖光聖地太上長老以來,也從未曾聽聞過,有將我搖光聖地稱為傳承不全的狂徒?
道友過了,若是有等閒人敢冒犯,便是取死有道,合該舉族身滅、相識故友儘數成灰,也無人敢說一個不字…”
“老身慚愧,隻是出身於萬初聖地,來太玄門訪友,恰好與老友遊山玩水、湊個熱鬨而已,卻也不敢接鄉野散修這塊牌子,
若有教中的諸位大人物們聽聞,絕不會善罷甘休,必是一場滔天大災禍,非要殺個血流成河不可,否則難以清洗其中大因果…”
“老夫出身於太玄門,雖不如幾位聖地世家的道友來得尊貴,卻也要在此說幾句公道話,我等包括青帝一脈的這位道友,
大家都是世間顯貴出身,豈能輕易隨意互相攻訐?這與我等的身份,可大不相符,隻會徒惹我等之外的鄉野散修、小門小戶們為此竊喜,還請慎言…”
幾位仙台秘境的大人物,相繼開口,
惱怒到了極點,強壓著怒火,哪怕對方高深莫測、自己不敢輕易動手,也要來跟他辯上一辯。
“你來自於姬家?”
神秘青年詫異抬頭,完全無視了其他的幾個聖地大教,甚至包括搖光聖地,
緊盯著眼前這個令人生厭的姬家老頭,歎了口氣,難以置信的緩緩搖頭道,
“真的嗎?我不信!
彆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嗎?虛空大帝的早逝,是九天十地人族永遠的遺憾,現在,都已經被姬家自己忘記了嗎?
視眾生為螻蟻,你算什麼虛空大帝後人?
虛空大帝為平定黑暗禁區之亂,把自己拚得早逝、為此而亡,在他戰死之後,他所留下的姬家,卻自己蛻變成了一座黑暗禁區了嗎?
簡直可悲可笑,
說出去,都要被虛空大帝一生的死敵與仇人們拿來恥笑他,你們也配姓姬?你們乾脆遷入禁區、或者是自化禁區好了。
不僅徹底遺忘了虛空大帝至死未休的遺願,
連對應的傳承,也同樣被你們遺忘了嗎?
自古以來,除了像虛空大帝這一類,為了守護眾生,而提前戰到氣血耗儘、壽元枯竭的天尊古皇大帝之外,
其餘哪位至尊級的存在,在世的時間低於過兩萬年?從未曾有過!
單憑大帝自身的壽元,至少也有一萬多年、再服用一顆不死神藥重活一世,至少也能存世兩萬餘年。
曆史上,大多都在兩萬年至三萬年之間,超過三萬年的也屢見不鮮,甚至曾有過存世超過十萬年的古皇…
昔日,我沉睡之前,麵見青帝時,
青帝陛下的第一世,都還尚且處於氣血鼎盛的青壯年,若真隻過了一萬年,青帝陛下的第一世,恐怕也隻是剛剛步入暮年而已。
再服用一顆不死藥果實、活出自己的第二世,又是幾萬年的壽元。
但凡曾經出過古皇大帝的極道勢力,怎麼可能連這一點,都分辨不清楚?”
不屑的隨口說著,
根本不在意對方相信或是不相信。
更主要的,隻是在借機整理自己有些混亂的思路,在眾人的注視之下,
這名神秘青年自顧自的喃喃自語著。
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我沉睡的這段時間,世間未曾爆發過黑暗動亂嗎?又隻過了一萬年?
難道說,青帝陛下在仙器荒塔裡,開辟獨立於九天十地之外、自成世界的小仙域時,
閉關沉睡了整整一萬年、一直都未曾察覺到外界的變化?”
將各種可能性,全都逐個排除之後,這個神秘青年,苦苦皺著眉頭,說出了一個令在場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青帝未死?一直在東荒人族至寶——荒塔裡閉關沉睡?”
滿臉怒容、連拳頭都暗暗攥緊,隨時可能要爆發的姬家老者,徹底愣住了,
失手掐斷了自己下頜的蒼髯胡須,表情僵硬在了臉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不太敢輕易動手了。
“…一萬年之前,青帝至少還有幾萬年的壽元未曾耗儘?”
情不自禁的打量著這個神秘青年鑽出來的那個墓穴,搖光聖地的太上長老頭皮發麻。
目光下意識的,落向了自己身後那個信誓旦旦保證——這座墓,絕對存在了近萬年未曾被打開過的搖光長老身上,
卻得到了對方神情凝重的認真點頭回應。
萬初聖地和太玄門的兩位太上長老,牙疼得倒吸涼氣,目光格外認真的觀察著這個神秘青年,
卻發現對方的生命狀態格外奇異,依然像是一開始一樣,無論如何,都始終看不清楚他究竟是人、還是一具擁有意識和記憶的特殊“屍體”。
現在,他們已經開始懷疑,這是否是萬年之前,青帝拿來實驗自己“特殊長生法”的一具“實驗品”?
帶著自己生前的記憶,轉變為某種非生非死的特殊“屍體”,他們覺得,肯定有的是人願意接受,
那麼,青帝自己呢?
青帝可能未死的消息,
如果流傳出去,他們確信,整個東荒、整個北鬥,都會徹底轟動,東荒南域,將成為整個北鬥所有人最關注的目標。
“道友,不妨先隨我前往姬家一敘,同為極道勢力,我姬家願查閱族中所有古老典籍,以舉族之力,協助道友尋覓昔日青帝線索…”
唾麵自乾的姬家老者,好像完全忘記了對方剛剛指著自己鼻子罵的事,
神色淡然平靜的開口說道,好像彼此雙方真是交情深厚的昔日故友一樣。
目光下意識的從其他人身上掃過、有些遺憾於做不到將其全部滅口,動起手來、自己可能會被反殺,
隻好暫時熄滅了背後捅刀偷襲的念頭。
搖光聖地的太上長老也同樣開口邀請,絲毫不肯示弱。
萬初聖地和太玄門的兩位太上長老,猶豫了片刻,有些遲疑不定。
就在此時,一道朦朧的霞光閃爍亮起,
在陣陣空間漣漪與柔和光輝中,一個完美無瑕的女子,手持散發著縷縷浩瀚帝威的青蓮帝兵,在一眾化龍境界老嫗的護衛下,
從中走了出來。
“前輩,還請勿要相信當世的各個聖地大教,小女子乃青帝一脈最後僅剩的遺孤,自從昔日一萬年前妖族聖地的大變故之後,
青帝一脈徹底沉淪,最後僅剩的族人,
也被無數或是隱藏身份、或者明目張膽下手的各個聖地大教世家,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接連不斷被追殺,一直到如今,衰落到了連一位活著的仙台秘境強者都沒有。
東躲西藏、苟延殘喘至今,
我這一個僥幸辛苦活下來的四極境界孤女,便已經是青帝一脈的戰力最強者之一…這近萬年的躲藏血淚之路,
北鬥大地上的哪一個聖地世家大教,手上未曾沾染過我們這些破落戶的血…我區區一介孤女,不敢輕易妄言,但請前輩想清楚。”
幽幽的輕歎著,
這個明麗空靈、沒有一點瑕疵的完美少女,少有的主動袒露出了自己心中的痛與殤,雙眸如水,愁緒百結。
萬年下來,過去的種種,早已經全都變成了一筆筆根本算不清楚的糊塗賬,
族人死了,仇人也大多都老死了,
甚至是哪些是真正的仇人、哪些是無辜,都根本說不清楚…
她,似乎唯有兩種選擇,不分青紅皂白、辣手屠儘世間所有聖地大教世家,或者是…選擇放下?
放下?親身經曆過幼年顛沛流離、與一個個熟悉親人離去經曆的自己,如何能放得下?
自己,該如何能夠去與各個聖地大教世家,一起平靜相處?
似乎,做不到啊?
拿起?父母最後對自己的遺願、要讓自己向他們立下的親口誓言,便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而且,自己真的能狠下心來嗎?
氣質與這人世間格外疏離、隻是靜靜站立在那裡便仿佛要飄然離世,與這塵世再無瓜葛的顏如玉,幽幽的歎息著,
平靜出塵的凝視著,自己眼前廣袤大地上的廢墟…
可惜!可惜!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什麼都沒剩下…
自己拿得起嗎?
又放得下嗎?
她自己,也始終不確定。
“道友千萬不要相信她的汙蔑…”、“小妖女信口胡言、竟敢汙蔑我等聖地大教世家…”
“這一脈沉淪太久,已經患上了失心瘋,我姬家從未做過落井下石之事…”、“道友務必請相信老夫,我搖光聖地絕對是清白的…”
顏如玉出現的瞬間,所有人便已經感覺到不妙,
等到她的一番話說出口,一眾大人物們,更是紛紛瞬間破防,
情緒激動的一起為了自己而辯駁起來,竭力在為自己辯護著,甚至,忍不住的隱隱目露凶光,都想要去堵她的嘴。
她說什麼了?
她平靜的把實情,都說了出來。
在來自於青蓮帝兵的一絲絲浩蕩帝威籠罩威懾之下,神秘青年男子、或者說是依靠對自身血肉的控製力,而對自己的身形外貌、進行了一些“微調”的霍域,
震驚的猛然抬頭,向遠處一座山峰上的身影望去,整個人都有點懵。
不是?顏如玉你怎麼來了?
不對,應該是問你怎麼還沒走?通過某種秘法、或是某種秘寶,來遠距離窺探這裡的情況嗎?
“青帝一脈?”
神秘青年男子震驚的反問,“青帝一脈,淪落到需要你這個四極境界的小女子,來獨扛大梁?萬年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一萬年來,又到底經曆了什麼?”
“一萬年前的事,已經沒人說得請了、早已經無人知曉,
至於這一萬年來的事,也不過是一個弱者無數次因‘懷璧其罪’而無數次遭劫,一直到漸漸丟失一切的簡單又無聊故事。
平淡、無趣,
讓前輩見笑了,沒什麼好講的。”
顏如玉懷抱著青蓮帝兵,在半空中,迎著風、蓮步款款向霍域走來,白衣飄飄,黑發輕舞,語氣平靜,
簡單一句話,便概括了近萬年來、一代代無數人的人生。
雙眸中似迷蒙著水霧、似淚又非淚,不願意輕易向外露出一絲哀怨與淚水,於是,剩下的,
便隻有平靜。
氣質卻更加縹緲如仙、與人世隔離,給人以一種深沉的如夢似幻感覺,不食人間煙火、似隨時都會乘風而去,再不履足人間。
“你道心有缺,心中有憾,
注定此生無緣帝位,若是不能彌補、必定會被卡死在準帝之位上,無法觸及圓滿之境、連另類成道也無緣。”
神秘男子——霍域輕歎了一口氣,發自內心的感慨惋惜,在顏如玉心緒外露的瞬間,察覺到了她的問題。
一生都被困死在自己幼年的經曆、青帝一脈萬年的遺憾裡,終生都不得解脫。
道心有缺,即便是有青帝帝心,也最多隻能把她抬到準帝境界,
不是她的天賦不夠,而是她的心境、她的道心,從頭至尾、都有嚴重缺憾。
“勞煩前輩關心了,晚輩從不敢有此奢望,隻願能延續青帝一脈安然存續於世間便可。”
隨口道謝之後,顏如玉淡然跳過了這個話題,目光遠遠的緊盯著霍域,神色奇異、似乎帶著幾分詢問與試探的說道,
“晚輩以妖族秘寶,窺探此地,本無意於冒險來此,但前輩談及先祖生死以及蹤跡,晚輩不得不冒險前來,
敢問前輩的推測,可有證據?該讓晚輩如何確信前輩的身份?”
在她的感知中,這位在昔日妖族聖地與青帝行宮地下深處,一座古老墳墓中蘇醒過來的神秘青年男子,
身上並沒有傳來屬於青帝一脈的氣息,反而更像是人族、但她又不太確定,
因為對方的氣息,太古怪了!
像是活人、又像是一具活動的屍體,而且,昔日青帝一脈強盛興旺時,也曾經收攏過眾多妖族之外的種族,加入青帝一脈並身居高位。
顏如玉並不敢確定,對方就一定不是過去青帝一脈的重要人物。
過去的親身經曆與殘留典籍記載、也告訴她,哪怕是妖族也未必一定會比人族可信,背刺青帝一脈、汲取帝血血脈來強化自身血脈的大妖,也一樣多得是。
人心冷暖,難以揣測,妖心也一樣…
“我並非青帝一脈族人,也不是妖族,而是來自於洪荒古星一脈的人族。”
神秘青年在所有人好奇探尋的目光注視下,平靜的說道,
“一萬年前,我的修行出了一些問題,
踏足仙台境界之後,莫名其妙的退回到了化龍秘境,再一步步的退回到了四極秘境、道宮秘境,一直退回到輪海秘境…
每一次重新修行到仙台秘境之後,都會在接下來的一年內,退回到輪海秘境,族中準帝對此也毫無辦法,察覺不到任何問題。
最終,驚動了我洪荒古星一脈的多位古老強者,反複探查也無可奈何,便由一位德高望重、與青帝陛下有交情的古老存在,
送我來到北鬥向青帝陛下求救,青帝陛下將我葬在了墓中…”
靜靜聆聽著萬年之前的古老密辛,眾人聽得失神,哪怕還未知真假、也都不願意錯過。
在所有人的凝視之下,霍域淡然的繼續說道,
“…沒想到,再次醒來,卻已經是萬年之後,幸好我在離去洪荒古星之前,便已經與所有人告彆,早已有了為這一‘怪病’而生死離彆的準備…
或許,是命中注定,人如其名,
這雨,出生於天,死於大地;中間的過程,便是人生——我名,曹雨生。”
意外發現自己一時興起、所搞出來的場麵,
似乎變得越來越大,霍域自己卻一點都不慌。
這個身份,他是準備近期拿來用一用,轉頭就丟的,他又沒打算欺負顏如玉這個可憐鬼、最多和青帝一脈結一點善緣,
順手捅一捅馬蜂窩,然後跑路,很刺激…
哪怕是中州那裡,還有一道青帝殺念又如何?有本事找曹雨生去啊,與我霍域何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