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半米。
借著廊下的光亮,司遙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淬滿了寒光。
漆黑的瞳仁裡,倒映出他錯愕的麵容,神情失態,薄唇張了又張,卻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司遙旋即輕嗤一聲,後退一步,“如果世子覺得是我一手謀劃的,大可現在去向陛下舉報。”
清冷的嗓音在夜色裡,顯得更為涼薄,其中不夾帶絲毫感情,仿若他隻是一個陌路人。
心猛地刺痛一瞬。
裴昭都還來不及再說半句話,司遙已經利落的轉身,蕩起的紅色裙紗,擾了視線。
下意識伸出去的手,抓了個空。
司遙清瘦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裴昭愣站在原地,沒有追上去。
垂落在身側的雙拳握了又鬆,麵色一點點陰沉下去,直到福生尋來——
“世子,您怎麼在這?夫人到處在找您……”
……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將軍府成了盛京城中,人人茶餘飯後的笑談。
尤其是要一步登天的司蓁蓁,更是令人貽笑大方。
明明就不是那金剛鑽,卻偏要攬那瓷器活,這下好了,惹怒了景隆帝,日後將軍府的日子可就難過咯!
不僅如此,落井下石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聽著府中丫鬟戰戰兢兢的說,又有人來討要送出去的禮物,氣得司青山一巴掌拍在了那梨木桌上。
劇烈的響聲,令人心神不免一顫,丫鬟婆子,均是大氣不敢喘一口。
“好好好!”司青山咬牙切齒的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把自己都氣笑了,“當初一個個求著我收下,現在卻又像個叫花子恬不知恥的要回去,真是好的很呐!”
司老太太也氣得不輕。
身邊伺候的小丫鬟,連忙拍著她的後背,替她順著氣。
“都是一群勢利眼!等查出蓁蓁是被冤枉的,我看他們還能不能踏進將軍府的門!還想向蓁蓁提親?做夢!”老太太渾濁的眼神裡,透著滔天怒意。
怕她氣壞身子,司青山又趕忙安慰起來,“母親,這事兒你就彆管了,兒子自會處理。”
母子二人說話間,司遙帶著琳琅,從前廳路過。
看見她的那一刻,司青山立即吼道:“司遙,站住!”
聞聲,司遙腳步一頓。
回頭,“司將軍有何貴乾?”
這幾天裡,司青山上早朝時,日日都被朝中其他大臣彈劾著,景隆帝將也他罵的狗血淋頭,甚至勒令他停職在府好好反省!
司青山無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一股氣憋在心裡,上不去下不來,導致牙齦都紅腫出血,此刻看來,更是憔悴易怒了許多。
“你不好好呆在棲梧閣,又亂跑什麼?!”
司青山橫看豎看,都看司遙不順眼,語氣惡劣。
“司將軍莫不是忘了,陛下委托我來查明幽州百姓中毒一事,”司遙挑眉笑了笑,“現在找到原因,自是要進宮稟報。”
幾乎話落的那一瞬間,司青山激動的站起來,眼睛瞪大,“你、你說找到原因了?是怎麼回事?”
若真和司蓁蓁無關,那他們豈不是要翻身成功了?!
司青山情緒大起大伏,變臉的速度堪稱楷模。
一時之間,連帶著司遙,都覺得比之前順眼多了。
他大步走過來,臉上的表情虛偽至極。
佯裝成一副慈父的麵孔,軟了語調,“遙遙,方才為父隻是說話的聲音大了點,並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你快把原因詳細說說。”
這才是司青山最終的目的。
套話。
就是不知是誰先落入誰的圈套了。
司遙斂去眸中的一抹深色,唇角的笑容意味不明,她低眉順眼,乖巧的把幽州百姓中毒的原因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良久。
司青山皺著眉頭,反問:“你是說,那些中毒的百姓,是吃了發芽的土豆?”
司遙點頭,“是的,發芽的土豆具有一定毒素,食之,輕則會出現惡心、嘔吐、腹痛、腹瀉等症狀,重則危及生命,司二公子行醫濟世,應當知曉我說的是否是事實。”
就在司青山沉思中,司老太太在丫鬟的攙扶下,也走過來。
她渾濁的眼珠子轉了又轉,露出和平時不一樣的和藹態度來,笑得眼尾都起滿了褶子。
伸手抓住司遙的手,假惺惺的道:“方才青山說,今日陛下心情不佳,司遙你改日再進宮稟報,莫要遭受無妄之災。”
老太太打得什麼算盤,司遙心知肚明。
她忍著冷笑,垂下眼,不著痕跡的把手抽了回來,作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老夫人說的是。”
見此,老太太看向琳琅,吩咐道:“還不趕緊帶著你主子回棲梧閣?”
琳琅先去看了司遙的眼色,而後才福了福身,應下,“是,老夫人。”
看著司遙消失在廊角的背影,司青山的腦子還沒轉過來。
他不解的看向司老太太,“母親,你為何不馬上讓司遙進宮稟明陛下,早些洗清蓁蓁身上的誤會?”
“我說你就是不長腦子,”司老太太伸手戳了戳司青山的額頭,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現在中毒的原因我們都知道了,讓蓁蓁去說,將功補過才是最重要的!”
“司遙與我們又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便宜她作甚?這個白眼狼,隻會反咬一口!”
“……”
脫離母子二人的視線範圍後,司遙隻感到胃裡一陣翻湧。
方才被司老太太碰過的那隻手,此時在她眼中,肮臟至極。
琳琅連忙去打了一盆水,如此反複洗了十來次,司遙的臉色才稍微有所好轉。
“姑娘,您不去皇宮了嗎?”
外麵的天色正亮,時候還早,方才司老太太和司青山說的話,琳琅都聽了去。
他們每句話裡都充滿了算計,虛偽的嘴臉更是比那陰溝裡的老鼠還要醜上三分。
琳琅不明白的一點是,姑娘那麼聰明一個人,怎會看不出?
為何要順著他們……
司遙坐在桌前,纖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杯壁,輕笑道:“出府也可以從側門走,你猜我為何要大費周章的去前廳繞一圈?”
靜默三秒,琳琅恍然大悟。
再看向司遙的眼中,凝滿了濃濃的崇敬與讚賞。
“姑娘,您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