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欞,在竹簡上投下碎金。
江太傅接過竹簡時,眉峰微蹙,展開後目光如電般掃過朱筆批注。
拿著竹簡的手,忽然輕顫,就連那花白胡須,也因激動而抖了兩下。
司蓁蓁心底暗喜,麵上卻作惶恐狀:“太傅,你莫要理罵遙遙……”
“罵?老夫為什麼要罵?我誇還來不及呢!”
說完,江太傅抬眼去看司遙,目光中泛起灼熱亮色,“這一手簪花小楷端麗秀逸!‘退避三舍乃誘敵之計’更是讓人眼前一亮,老夫自歎不如啊!”
“丫頭,你當真沒上過學堂?”
講堂內霎時鴉雀無聲。
尤其是司蓁蓁,下巴都要驚到地上去了,喉間一陣發苦,眼睜睜看著司遙福身作答——
“民女自小在軍營裡長大,隨著將軍征戰沙場,一彆就是幾年,故而並未有時間進學堂,都是挑燈自學。”
這話司遙摻了假。
年幼時,她為了博得父兄們的另眼相待,愣是放棄進學堂的機會,跟著武將學功夫。
她天資聰穎,常能舉一反三。
且有著女兒家天生的優勢,身子骨極為柔軟,又因身形嬌小,更容易讓敵人防不勝防。
當初她能一舉取下倭寇首級,也有這個原因在裡麵。
總的來說,她若繼續保持這個速度下去,日後成為景隆國的第一位女將軍也未嘗沒有可能!
每日每夜付出的辛勤汗水,終於換來了家人的注目。
父親看她的目光從“女子何必舞刀弄槍”漸變為“我家有女初成長”。
就連向來嚴肅的兄長,也會在她演練完一套身法後,難得的頷首讚一句 “有長進。”
那時她便知道自己學武沒有選擇錯。
但一切都被裴昭打破。
那時她才十歲不到,因摔了腿,躲在牆角的陰涼處艱難的翻閱著書籍。
上麵密密麻麻的字她隻認得幾個,恰逢裴昭翻牆進來,聽見她嘀咕的話,當即在她腦袋上一敲。
說:“你若想當女將軍,不識字可是不行的,這樣吧,日後我來教你!”
就這樣,她和裴昭的交集越來越多。
在他的指導下,她也能不費吹灰之力看完一整本書了。
本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司蓁蓁的出現,卻破壞了一切寧靜。
裴昭教她讀書的事,次次都被司蓁蓁攪合,久了,也就不了了之。
至於為何她肚子裡的經綸越來越多,是在她嫁給裴昭後,想要更稱職的當好一個世子妃,不讓自己給他丟臉,便每日每夜拚了命似的的學習。
琴棋書畫,從不會到精通,背後付出的努力,常人難以想象。
可惜,她所做的一切,裴昭從未關注過,他滿心滿眼都是司蓁蓁。
甚至為了司蓁蓁,與她成親兩載,也並未圓房。
讓裴母明裡暗裡罵過好幾次她是不下蛋的母雞。
司遙掐緊掌心,強迫自己從過往的回憶裡抽身,眼底的冷意被藏的很好,江太傅並未察覺到。
他現在看司遙,橫看豎看都滿意極了。
“好好好,是個努力的孩子,以後好好學,前途無量啊!有空來老師府上坐坐。”
說完,江太傅突然又看向了司蓁蓁。
司蓁蓁連忙擠出一個笑來,“太傅。”
江太傅說:“如果老夫沒記錯的話,你也是司將軍的姑娘吧?你和司遙共處一府,沒事的時候多向她學學啊!”
司蓁蓁雖說也挺不錯,但在見識上,卻遠不及司遙半分!
留下一句話,江太傅施施然走了。
司蓁蓁氣得把掌心都掐破了,偏偏宋妙儀還湊到她跟前,嬉皮笑臉道:“聽見沒司蓁蓁,太傅讓你多跟我家遙遙學習!”
說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改口道:“算了,你這人注定平庸,彆拖累了遙遙,真不知道皇祖母怎麼想的,竟讓你當我的伴讀……回去我就把你撤掉!”
宋妙儀把不喜歡她的事,體現的淋漓儘致。
彆人看司蓁蓁什麼眼神,關她何事?
她眼裡隻有司遙!
宋妙儀又親昵挽上司遙的胳膊,“遙遙,我們走吧!今日母妃給我準備了好多好吃的……”
兩人的背影走遠,直至消失在拐角。
書院裡的人這才收回意味不明的視線。
宋君昊看著紅著眼眶的司蓁蓁,寬慰道:“司大小姐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或許今日隻是司遙運氣好罷了,你的學識,我們都略有耳聞。”
司蓁蓁強顏歡笑,仍不忘立自己的人設,她道:“遙遙向來優秀,是我技不如人……算了,不提了。”
宋君昊還想問些什麼,書院門口出現三道高大的身影。
是六皇子宋望舟,禮部尚書之子鄔景和和鎮威侯府世子裴昭。
三人容貌皆出色,同框站在一起,卻還是裴昭要更勝一籌。
正疑惑他們怎麼來這了,就見司蓁蓁朝他們揮了揮手,“阿昭,六皇子,鄔公子!”
“……”
宋妙儀帶著司蓁蓁去了淑妃娘娘的寢宮。
她早已備好了午膳,桌上全是美食佳肴,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宋妙儀是真的餓極了。
毫無形象的大口大口吃著飯,腮幫子鼓鼓的,活像隻囤食的小倉鼠。
比起她的狼吞虎咽,司遙就顯得要斯文許多。
淑妃娘娘笑道:“遙遙,讓你見笑了,妙儀這丫頭被本宮和她父皇慣壞了。”
對待司遙,有著救命恩人這層關係,淑妃看她也十分歡喜。
兩年前若不是司遙隻身一人闖進那山匪窩,她這寶貝女兒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
一頓午膳用的格外和諧。
淑妃還想留兩人說會兒話,宋妙儀便急急忙忙的拉著司遙往外走,“母妃,我帶遙遙去禦花園消消食!”
人卻並未往那邊走,而是直奔禦膳房。
宋妙儀讓宮女打包了好些糕點,隨後趁人不注意,全塞進了衣服裡。
她悄悄說:“我帶給扶殷吃。”
兩人一路來到了冷宮外。
比起陽光能直射到的地方,這裡撲麵而來的就是一股刺骨陰冷。
宋妙儀照常往狗洞的方向走,司遙卻猛地拉住了她,餘光掃過半開的朱漆大門。
“噓,有人在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