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遙瞬間警覺起來。
帶著涼意的指尖碾過床沿雕刻的纏枝紋,床角的那顆夜明珠,亮著幽幽冷光。
耳邊,腳步聲越來越近。
直至一雙深色靴子和一片衣角映入視野,司遙才猛地將枕邊的短刀擲了出去。
‘唰!’
刀刃撕裂空氣的銳響裡,司遙才終於看清來人是誰。
劍眉星目,寬肩窄腰。
唇邊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昏暗的環境裡,顯得有幾分妖異。
裴銜青走至床榻邊,低沉的嗓音從頭頂落下,“司姑娘還是一如既往的警惕。”
明明他已經敲了窗框三次,以為司遙能知道是他來了。
結果,真心錯付。
裴銜青身上還沾染著從外帶進來的絲絲涼意,司遙回過神來,真摯的道歉,“抱歉,我以為是裴昭。”
以往裴昭總愛半夜翻牆進她院子。
他們倆約定的暗號就是敲窗框三下。
今晚,裴銜青也是誤打誤撞。
畢竟前兩次他來將軍府,都是直接進來,並沒有任何暗號。
她誤會也是在情理之中。
房內安靜了一瞬。
司遙隱隱能察覺到氣氛不對勁,正要開口詢問,裴銜青已經掀袍在她床邊坐下。
夜明珠散發的光芒將兩人的影子映照在簾帳上,裴銜青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的密不透風。
四目相對。
裴銜青長眸深邃,幽幽開口,道:“裴昭經常來找你?”
嗓音比方才還要涼薄三分,一絲不愉被他強壓在眸底。
麵上卻不露任何破綻。
司遙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深聊下去,她現在是一想到裴昭,就有生理性的應激反應。
司遙錯開和他相交的視線,目光從上落在了他腹部的位置,主動岔開話題。
“裴公子,你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聽到這句掛念的詢問,裴銜青陰鬱的心,總算是放晴了一瞬。
下一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他忽地輕笑了一聲,湊近司遙。
修長的手指勾著她垂落的一縷黑發,磁性的嗓音裡滿是蠱惑,“司姑娘如此關心我?就不怕你那未婚夫吃醋?還是說……我比裴昭重要?”
話題又繞回到了裴昭身上。
司遙的轉移話題失敗。
司遙往旁邊挪了挪,和裴銜青靠得太近,她感到很有壓迫感。
察覺到這點細節的裴銜青,剛放晴的心頃刻又沉了下去。
靜謐對峙中,司遙不答反問:“裴公子,今夜章玉麟進宮的事,是你安排的吧?”
當時殿內氣氛劍拔弩張,定北將軍義正言辭的請求景隆帝還他兒子一個公道。
為了怕惹火上身,司青山果斷又冷漠的將她推出去當棄子。
若不是章玉麟及時出現,局麵怎會如此快的發生逆轉?
司遙不是沒有想過是府中下人帶著章玉麟來的。
可很快這個猜測就被推翻。
進宮不是想進就能進的,再則,一個奴仆也沒有那麼大的能耐。
那麼結果就隻剩下一個。
司遙緊盯著裴銜青那張俊美的臉,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裴銜青誇她,坦然承認,“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司姑娘的眼睛。”
又欠了裴銜青一個人情。
雖說是在被動的情況下欠的,但不管怎麼說,裴銜青確確實實是幫了她。
不等司遙表達感謝,裴銜青又把話繞了回去,“現在該司姑娘回答裴某的問題了。”
是他重要,還是裴昭重要。
心懸在了半空,司遙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二選一的話,我選你。”
裴昭、裴銜青。
前者將她傷的體無完膚,後者則次次救她於危難。
聰明人都知道該怎麼選。
裴銜青的心落地了,即便知道司遙的回答不夾雜任何情情愛愛,他仍感到滿足、愉悅。
眼底殘留的陰霾瞬間煙消雲散。
夜還很長。
完成例行修複以後,裴銜青留下一遝銀票,翻窗離開了。
銀票是上次裴昭送來的東西,變賣得到的。
這次足足有十張一千兩的票子。
加上之前的三張,司遙琢磨著要不要再攢攢,到時候在遠離盛京的郊區,購置一座院子。
將軍府不是她的家。
那她就給自己買個家。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司遙才在琳琅的伺候下,慢悠悠的起床。
琳琅替她梳著發,春杏則去庖廚取來了今日份的午膳。
司遙掃了一眼。
兩葷一素,外加一個湯。
看來昨日在宮中演的戲,沒有白演。
暫時有景隆帝罩著,將軍府的人都會有所忌憚,等她手傷好全以後,便是真的獵殺時刻。
一絲殺意在眼底快速閃過,轉而隱匿在無波無瀾的眸色裡。
司遙剛用完午膳,司二公子司淮序就來了。
他穿著一身白色祥雲錦袍,墨發束冠,腰間掛著屬於將軍府的身份玉佩。
眉目疏冷,眼帶複雜之色。
他支開琳琅和春杏,大步走到樹前,看著躺在搖椅上的司遙,喊道:“司遙。”
這道聲音熟悉又陌生。
閉眼假寐的司遙悠悠睜開了眼,在看清是司淮序時,過往的記憶如同排山倒海般向她襲來。
她共有三個兄長。
大哥司雲渡,二哥司淮序和三哥司景行。
其中,當屬司淮序最是偽君子。
表麵是行醫濟世、風光霽月的司二公子,實則背地裡是個資深妹控。
為了司蓁蓁,什麼都做的出來。
記得司蓁蓁剛回府一年的時候,突然染上怪病,得知需要以人血入藥後,司淮序找上了她。
先是一番話ua她,哄得她自願獻血。
那段日子一直持續了整整半年的時間,直至最後一次,司蓁蓁喝了有她血的藥,吐得昏天暗地。
司淮序便將一切罪責安在她身上。
說她心思歹毒,在血裡動了手腳!哪怕後來查出問題出在以血入藥上麵,司淮序仍舊堅信不疑是她的問題。
那時的司遙,滿腔委屈無處傾述。
裴昭得知後,吵著鬨著要去給她討個公道。
誰知……他也站在了司蓁蓁那邊。
心被刺的密密麻麻泛著疼,見司遙沒反應,司淮序又說:“昨晚宮裡的事我聽父親說了……反正你彆連累到蓁蓁。”
“這罐去疤的膏藥是我特地調配的,你拿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