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遙言語犀利,如淬了冰的匕首,直直紮進裴昭喉間。
須臾,司遙轉身,一縷青絲掃過他的眼簾,像是一片羽毛拂過心頭,空落落的疼。
下意識伸手,卻隻虛虛碰到了發尾,抓了個空。
冷漠的嗓音回旋在院子上空,“世子,請回吧,我這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琳琅緊跟其後。
房門 ‘吱呀’合攏的聲響裡,翠萍的竊笑突然噎在喉間。
她還未想清楚如何添油加醋的彙報給司蓁蓁聽,肩頭便遭靴尖狠踹。
整個人踉蹌著撲倒在青石板上,額角撞上柱角的瞬間,聽見裴昭淬了冰似的冷笑。
“沒有眼見力的蠢貨!”
恐懼徒然襲上頭。
翠萍顧不得肩膀撕裂般的疼痛,膝蓋硌著碎石子,連滾帶爬地叩首,顫聲求饒,“世子饒命!奴婢隻是聽從了大小姐的吩咐……”
她是個有心機的。
話裡話外都圍著司蓁蓁在轉,賭的就是司蓁蓁的麵子。
眼角餘光瞥見裴昭皺眉,心中暗喜 —— 果然,大小姐在裴世子心頭是有份量的!
裴昭甩袖離去,鄔景和臨走前,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許久,直讓人後頸發寒。
“呼!”
望著兩人消失在轉角的背影,翠萍這才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
她揉著被踢的肩膀,剛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身後‘吱呀’一道開門聲,一盆涼水猛地朝她潑來。
“啊!”
又是一聲尖叫。
翠萍憤怒的轉身,渾身濕淋淋的成了落湯雞。
她怒瞪著琳琅,恨不得將琳琅剝皮抽筋!
受主子欺負也就算了,怎麼連一個婢女也能欺辱她?
她可是司蓁蓁身邊的貼身一等丫鬟!
除了府中管事嬤嬤,哪個小廝丫鬟見了她,不得好聲好氣的供著?
“你找死……”
“如果不想再被潑水,趕緊滾出邀月閣!”
用司遙的原話來講,就是晦氣!
翠萍的醜惡嘴臉,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琳琅是個話少的行動派。
說完見翠萍還要作出一副潑婦罵街的架勢,拿著盆轉身又去裝了一盆水。
翠萍氣得臉紅脖子粗,手指著琳琅,“你!”
琳琅作勢要潑。
翠萍見她來真的,嚇得忙不迭的往外跑。
許是跑的太急,直接被門檻絆了個狗吃屎。
把鼻梁都摔斷了。
琳琅返回房中。
“司姑娘,人已經趕走了。”
司遙嗯了一聲,讓琳琅取來祛疤的藥膏,輕輕抹在右手的疤痕處。
眼瞼垂下,遮住眸中的情緒。
昨夜本該是裴銜青來找她做修複的日子。
但她等了許久,也沒等到裴銜青。
這是近一個月來,他第一次失約。
是出了什麼事嗎?
司遙壓下腦中的胡思亂想,裝作一副隨意的樣子,隨口問道:“裴公子可有給你傳信?”
琳琅:“沒有,自從奴婢跟了姑娘後,公子便再沒主動找過奴婢。”
上次她也說了。
她現在是司遙的人,和裴銜青無關。
傍晚時分。
邀月閣來了一撥人。
幾個小廝抬著箱子進來,數了數,整整有六大箱。
開箱一看,裡麵裝滿了各式各樣的珠寶。
隻有末尾的那箱,令人很是奇怪。
女子用的發簪單獨裝了一個箱子,素的、華麗的,應有儘有。
即便是每日換著戴,都能連續半年不重樣!
福生弓著腰,朝著司遙道:“司小姐,這些是世子讓奴才送過來的。”
司遙眼中讓人看不出什麼情緒,平靜到毫無漣漪。
她也沒說謝謝,隻是等人走了,才讓琳琅像上次一樣,全部變賣,換成銀子。
過了一會兒,院裡又進來一批仆從。
看他們腰間的身份牌,是從公主府來的。
他們將箱子放下,為首的婢女恭敬低頭,道:“司小姐,這些是那日您在公主府沒帶走的東西,公主特命奴婢們送過來。”
提到宋妙儀,司遙眉眼間的冷色才稍稍褪去了一些。
把人送走後,司遙才回房整理起了宋妙儀送的東西。
除了那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剩下的都是些女子常用的首飾。
司遙剛把夜明珠拿在手上,不速之客就來了。
“遙遙,你晚上沒和我們一起用膳,怕你餓著,我來給你送些吃食。”
司蓁蓁帶著春杏款款走進來。
春杏手中提著食盒,在司蓁蓁的示意下,將其打開,把裡麵的盤子一一擺了出來。
司遙冷眼看過去。
春杏根本不敢直視她,低頭小聲解釋了一句,“小姐,奴婢是去庖廚取您的晚膳遇到的大小姐,大小姐說今晚大廚做了很多好吃的,便……”
“所以,都是剩菜剩飯?”
司遙的直白嚇得春杏臉都白了。
司蓁蓁卻麵色如常,笑吟吟的,“遙遙這說的是哪裡話?若不是祖母憐惜我感染風寒,遭了幾日罪,今日你的晚膳還沒有這麼好呢。”
以前司遙會和將軍府的其他人一起用膳。
直到司蓁蓁回來的一個月後,事情就變了。
父兄們私底下單獨找到她,委婉的說,以後讓丫鬟把飯送到她院子裡,她就不必跑去前院吃了。
那時,她委屈的應下來。
後頭才發覺自己每日的吃食標準和前院是不一樣的。
前院每日大魚大肉,到了她這裡,就是清粥小菜。
誇張一點說,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一頓葷腥。
父兄知道了,也隻輕描淡寫的說,你一個女子,少吃點肉,多吃菜才能保持好身材,日後才能找到好郎君。
沒開竅的司遙,深信不疑。
那幾月在軍營的訓練,她險些好幾次暈倒在場上。
事後夥食才算好了些。
可都比不過司蓁蓁。
司遙抬眼,四目相對,空氣似乎都變得稀薄起來。
春杏跪在一旁,低著頭,縮著肩膀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司蓁蓁恐於對方眼底的冰冷,卻強力維持鎮定。
她若無其事的錯開和司遙的對視,抬手間,不經意露出腕上的鐲子。
自顧自的說起來,眼角染著挑釁的光,“這個鐲子是三哥送我的,聽說價值千兩黃金,世間僅此一個……遙遙,三哥送你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