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距離驟然拉近。
近到連對方臉上的毛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裴昭麵上感受到司遙噴灑出來的呼吸,耳根子紅到了底。
心想:要是司遙主動給他道歉,那他就勉為其難的原諒她吧……
可現實卻是——
“我知道你喜歡司蓁蓁,和我退婚,不正合你意嗎?陛下那裡我自會去解釋,你不用擔心會遷怒到你。”
平靜的語調拉回了裴昭不切實際的思緒。
他麵上的錯愕、震驚都沒逃過司遙的眼睛。
司遙鬆開手,把毛筆塞給了裴昭,“簽吧。”
宣紙末端,司遙兩個字寫的潦草飄逸,裴昭卻猩紅了眼,‘啪’的一下掰斷了毛筆,再猛地將退婚書撕得粉碎。
‘唰’的一下,無數碎片洋洋灑灑的從空中落地,司遙表情微變。
裴昭:“我不會同意退婚的!”
整個屋子似乎都被吼得震了又震。
司遙看著暴怒的裴昭,不解,“何必呢?”
不喜歡她,卻要娶她。
無非就是怕她報複司蓁蓁罷了。
可誰規定她和裴昭成了親,就得了結和司蓁蓁所有的恩怨?
上輩子是她蠢,但這輩子,鈕鈷祿遙已上線,失去的那些她都會統統拿回來!
屋子裡靜默了許久。
終於,裴昭深呼吸了一口氣,表情仍然陰鷙,但語氣卻緩和了許多。
“遙遙,我知道這次是我的問題,院子裡的那些箱子,都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禮物,就當是給你賠禮道歉。”
“反正你也沒什麼事,這件事以後都不許再提了。”
後半句話,依然高高在上。
司遙不為所動,她拂開掉落在膝蓋上的紙屑,眉眼一片冷靜,“裴昭,就算你撕了這份,也還會有下一份。”
她絕不可能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首先要做的事,就是退掉和裴昭的這門婚事。
如果是兩家自己私下定的親,那就好辦的多,可這是裴昭親自求當今聖上賜的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這才過了半月,她若貿然讓景隆帝收回成命,隻怕會適得其反。
整個盛京的人都知,景隆帝生性多疑,是個精致的利己者。
要想和他談條件,自己就必須得證明價值所在。
可她現在已經失去了任何價值。
唯一的轉折點,便是三月後的那場邊關戰事……
裴昭看著沉思中的司遙,又一掌拍在了桌麵上,壓抑著怒意,道:“司遙,我都服軟了,你還想要怎樣?彆恃寵而驕。”
最後一句話是警告也是忠告。
接著,他叫了句福生。
“世子爺。”
“把東西都抬進來,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也不管司遙是否接受,全都一意孤行。
看著幾大箱子擱置在麵前,司遙掀了掀眼皮,眼底滿是譏誚的寒意。
這時,春杏急急忙忙的從外麵跑進來,對著裴昭就是一頓輸出,“世子爺,大小姐暈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儼然沒把司遙這個主子放在眼裡。
這是演都不準備演了?
隻見裴昭變了臉色,撂下一句讓她好好休養的話,便大步離開了邀月閣。
春杏正要跟上去,接到指令的琳琅,擋住了她的去路。
“琳琅姐姐……”
在琳琅冷漠的視線下,春杏害怕的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的想要尋求司遙的庇護,卻觸及到比琳琅更冷的一雙眼眸。
大腦瞬間變得空白。
出於求生本能,她‘啪’的一下跪地磕頭,“小姐,奴、奴婢不是故意的,隻是、隻是大小姐她——”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司蓁蓁是你主子呢。”
司遙似笑非笑的打斷她,“當著我這個主子的麵,胳膊肘往外拐,春杏,誰給你的膽子?”
無形的威壓像是一座山似的,壓得春杏喘不過來氣。
渾身汗津津的,恐懼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臉色煞白。
她無比後悔剛才那般冒失。
從邀月閣出去後,她便去前院找了司蓁蓁,彙報完全部情況後,司蓁蓁突然暈了。
翠萍忙不迭的讓她來通知世子爺。
可世子爺是小姐的未婚夫啊!
她卻讓世子爺拋下小姐,去找了彆的女子!
會過意後的春杏,磕得頭破血流,“小姐,春杏對您一片真心,求您原諒奴婢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撕心裂肺的求饒聲聽得司遙沒有起半點憐憫之心。
她看向琳琅,淡淡道:“拖下去杖責二十。”
一頓打頂多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比起前兩天那丟了性命的奴才,責罰可謂是輕太多了。
春杏還在哭叫,琳琅眼疾手快塞了一塊抹布到她口中。
春杏滿臉淚水,“唔唔!”
司遙緩緩勾唇,好看的眉眼溫柔的不像話,“春杏,你也莫要怪我,我隻是想讓你好好長個記性……以免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此時此刻,春杏還不能死。
她死了,司蓁蓁後麵的戲還怎麼唱?
琳琅親自動手,將人打了個半死,屁股血肉模糊,到最後竟直接昏死過去,叫都叫不出來。
司遙嫌惡的移開視線,讓琳琅把人丟回偏房。
而後,琳琅走進房中,收拾著地上的紙屑,須臾,才對司遙說:“姑娘,公子差奴婢告訴你,將軍府的老太太最遲今晚抵達盛京。”
是了。
司遙這才想起,前世好像也是這個時間節點,老太太從寺廟禮佛回來,隨行的還有柳姨娘和她的兒子。
司蓁蓁倒是會挑時候。
司遙斂去眼中的神色,吩咐琳琅,“晚上看住院子,誰也不能進來,若有人來問,就說我病了,會傳染。”
她不想自討沒趣。
將軍府的人都不喜歡她,再加上有司蓁蓁在他們耳邊吹風,她的形象更是一落千丈。
所有人都討厭她。
琳琅應了聲是。
夜幕降臨,將軍府前院再次熱鬨起來。
老太太回府,司蓁蓁領著府中所有下人前來迎接,“祖母,蓁蓁可想你了!翠萍,快去讓人上菜,舟車勞累三日,祖母您可要好好吃上一頓!”
司蓁蓁嘴甜,哄得老太太眉開眼笑。
等一家人都上桌了,環視一圈,老太太卻突然皺起眉,不悅的問:“司遙呢?怎麼不見她人?”
等的就是這句話!
司蓁蓁故意僵住表情,如此明顯的變化讓人一眼就瞧出不對勁。
老太太眼神一凜,“蓁蓁,可是司遙欺負你了?”
司蓁蓁局促的搖頭,“沒有……”
“大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奴婢實在看不過去了!”伺候在身側的翠萍,猛地跪在了老太太麵前,控訴著司遙的所作所為,“老夫人,您不知在您不在的這段日子,大小姐受了多少委屈!司小姐她、她差點燒死大小姐!”
“什麼?!”
老太太的臉色立刻就冷了下去,聽不得司蓁蓁的辯解,當即就要去給她討回公道。
“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麼!走,去邀月閣!”
……
與此同時。
邀月閣廂房裡,一片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