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幾乎是第一時間拽著司遙跑過去。
漫天濃煙,火光搖曳。
府中的下人們焦急的提水來回跑,慌亂的聲音響徹整座府邸。
“失火啦!快來救火!”
“司小姐還在裡麵!先救司小姐!”
……
裴昭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麵,目眥儘裂,不顧司遙浸紅的右手,連忙搶過一桶水,‘唰’的一下,朝著司遙潑去。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
耳鳴目眩,司遙整個人猶如落湯雞,頭發、衣裙濕漉漉的不斷往下滴水,風一吹,帶來刺骨的涼意。
她蒼白著一張臉,木訥的望著裴昭。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根本讓她沒有反應的機會。
上一世,沒有這場火,也沒有被潑水的事情發生。
是她的重生,引起了蝴蝶效應?
不等司遙想明白,下一秒,肩上傳來一股力,將她往火場裡推。
裴昭心中記掛著司蓁蓁的安危,動作粗魯極了。
他說:“司遙,你從小習武,去火場救人你比我們任何人都有經驗,隻要你把蓁蓁安全救出來,你還是我裴昭欽定的世子妃。”
最後一下,裴昭用儘全力,推了司遙一個踉蹌。
她陷入了危險範圍。
迎麵而來的熱浪裹挾著駭人的‘劈啪’聲響,目光所到之處,全是肆意燃燒的火舌,宛若巨獸。
司遙立即屏住呼吸,減少濃煙的吸入。
右手的傷口在來的路上,被裴昭扯裂,鑽心的疼痛讓她整個神經都緊繃著,強咬下唇才止住出聲。
她硬著頭皮環顧周圍一圈。
烈火幾乎吞噬了一切。
可卻沒聽見任何人的呼救,司蓁蓁不在這裡。
即便在,她也不可能救她。
最好是死在這裡。
司遙眼底的冷光閃了又閃,外麵的聲音她已經聽不清了。
頭越來越沉。
她得趕緊出去。
司遙想從進來的地方原路返回,可才走出兩步,‘砰’的一聲,頭頂的橫梁正好砸在了門中央。
濺起的火星燙傷了她露在外的手背。
火越燒越旺。
外麵。
裴昭催促著下人快點滅火,滿心滿眼都是司蓁蓁。
半點沒想起過被他推入火海的司遙。
忽然——
“阿昭!”
清脆的女聲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裴昭立即抬頭看去,不顧一切的跑過去,將人緊緊擁入懷裡。
“蓁蓁,蓁蓁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他眼底滿是劫後餘生的欣喜。
司蓁蓁頭發亂糟糟的披在身後,單薄的裡衣臟的不成樣子,懷裡抱著一副燒了一半的畫卷。
她很虛弱,不等再說話,身體頓時一軟,暈了過去。
“蓁蓁!”
裴昭擔憂的大喊,雙眼猩紅。
同一時間,司遙咬牙撞破窗戶滾落出來,渾身狼狽的不成樣,入目的第一眼,便是裴昭抱著司蓁蓁的畫麵。
司遙心一揪,窒息感瞬間將她淹沒。
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讓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現場的人很多。
卻無一人上來攙扶她。
片刻,裴昭橫抱起司蓁蓁大步離去,一邊讓人傳太醫,一邊吩咐身邊的小廝把司遙帶上。
福生居高臨下的俯視她,“還請司姑娘莫要為難奴才,我們世子剛才說的你也聽見了,趕緊起來吧,奴才可不吃這套!”
他自小伺候著裴昭的衣食起居,早期也曾覺得司遙人不錯。
可知人知麵不知心,司遙就是一個不擇手段的壞女人!
明明她自己才是鳩占鵲巢的假千金,卻處處和善良溫柔的司蓁蓁作對,也難怪世子不喜歡她了!
司遙艱難的動了動手指,看著福生那張刻薄的臉,還真是牆倒眾人推。
一炷香後。
烈火終於被撲滅,書房燒成了一片廢墟,司遙步調緩慢的走在前麵,破窗出來時,扭了腳,一瘸一拐。
哪還有半點先前的風光?
遠處的天際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司遙穿著濕透的衣裳,蒼白的小臉上印著幾道血跡乾涸的劃痕,平白添了幾分破碎感。
幾個丫鬟對著她指指點點。
半晌,緊閉的屋門從裡打開。
裴昭送太醫出來,看見渾身傷痕的司遙時,狹長的雙眸裡閃過一絲複雜,轉瞬即逝。
他不能憐惜司遙。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在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她縱火,怎會發生這樣危險的混亂?
幸好蓁蓁沒事。
裴昭讓小廝送太醫出府,並沒有任何要為司遙診治的意思。
不讓她吃點苦頭,隻怕下次還會重演今天的鬨劇!
裴昭停在了司遙麵前。
頭頂籠絡下一片陰影,他說:“司遙,蓁蓁醒了,你現在立刻去和她道歉。”
語氣不容置疑。
根本不考慮司遙當下的身體狀況。
她連走一步都難如登天。
司遙扯了扯唇角,長睫下的眸子宛若一汪死潭,她掐著傷口,恍惚的神識這才恢複片刻的清明。
司遙:“憑什麼?”
平靜的三個字讓裴昭的眉頭刹那間皺成了川字。
“司遙,火是你放的,蓁蓁也是因你才受的傷,你說憑什麼?”
這番話司遙早有預料。
她壓下心底不斷翻湧的負麵情緒,抬眼,艱難的動了動右手,“那她傷我的時候,怎麼沒有一句道歉?”
司遙緊盯著裴昭的臉,不放過他麵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裴昭有些煩,“蓁蓁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我不也補償你了嗎?”
司遙早些年跟著父兄們上過戰場,立下過軍功,在景隆帝那裡,頗得賞識。
距離下一場戰事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景隆帝有意派司遙前去助陣,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司遙的手廢了。
他們都怕司遙去狀告司蓁蓁,惹來景隆帝大怒。
所以,司家三兄弟便和裴昭想出一計,用婚事牽絆住司遙,保全司蓁蓁。
司遙輕笑,眸中卻死寂一片。
裴昭還真是雙標。
把她當傻子看。
不過她也確實是傻子,前世不就被蒙騙了那麼久嗎?
“你笑什麼?”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翠萍的驚呼聲,“小姐,你慢點,太醫說你還不能下床……”
伴隨著一陣腳步聲,虛弱的司蓁蓁霎時闖入了司遙的視線。
她黑發散亂,精致的小臉蒼白一片,我見猶憐。
“阿昭,你彆為難司遙,不關她的事。”
司蓁蓁極力為司遙解釋,可她越這樣,裴昭越覺得司遙罪該萬死!
裴昭的目光沉了又沉。
他逼著司遙向司蓁蓁道歉,司遙挺直脊背,閉著唇,一語不發。
見此,裴昭雙拳緊握,太陽穴跳了又跳,低吼出聲,“司遙!”
司蓁蓁很滿意當下的情形,開始和稀泥,讓裴昭彆生司遙的氣。
僵持間,裴昭退而求次,說:“你不道歉也行,把你的那顆夜明珠拿出來送給蓁蓁,我就不再和你計較。”
不等司遙反駁,又一群人趕到。
一個胳膊被麻繩捆綁的小廝‘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渾身青紫,臉腫成了豬頭,聲嘶力竭的不斷求饒。
“世子爺饒命!奴才隻是一時鬼迷心竅……饒了奴才吧!奴才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孩!”
眾人皆是滿臉茫然。
在看清為首的男子後,裴昭的臉頃刻陰沉下來。
“裴銜青,你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