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號”的呻吟在墨色大洋深處顯得愈發淒厲,如同垂死巨獸的哀鳴。
船艏那片被天竺老僧“靜”域籠罩的鋼鐵墳場,因虛光刃的碎裂聲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麵具忍者踉蹌後退,深灰色的吸光作戰服上,右臂位置明顯塌陷下去一塊,細微的骨骼碎裂聲被海風撕碎。
他手中那柄流淌液態幽藍光芒的“虛光刃”,此刻光華儘散,半透明的晶體刀身如同被雷霆劈中的冰柱,自中央交擊處裂開一道猙獰的豁口,蛛網般的細密裂紋瘋狂蔓延,幽藍的能量液如同垂死的血液,從裂縫中絲絲縷縷地滲出、滴落,在冰冷的甲板上灼燒出細小的青煙。
麵具上,那片幽藍的數據流如同炸開的煙花,瘋狂閃爍、紊亂、最終定格在一片刺目的猩紅警告色上,映照著他毫無表情的陶瓷麵孔,更顯冰冷詭異。
他死死盯著林默手中那柄僅僅出鞘三寸、暗青刀身上“鎮”字篆文光輝緩緩內斂的“鎮嶽”,無機質的電子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屬於“人”的驚悸與難以置信。
這柄看似古拙笨重的刀,其蘊含的沉重真意,竟能硬生生崩碎他引以為傲的霓虹科技結晶!
瓦列裡龐大的身軀如同冰封的山巒,冰藍的瞳孔在林默與破碎的虛光刃之間掃過,岩石般的臉上,那屬於凍土荒原的“熬”意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方才那沉重如山崩的一刀,其純粹的“鎮”之偉力,讓他也感到了威脅。
非洲圖騰戰士精悍的身軀微微低伏,塗抹深紫圖騰的肌肉賁張如鐵,手中緊握的粗大錨鏈環低垂,野性的目光在林默和那高處靜坐的老僧之間逡巡,喉嚨裡滾動著受傷猛獸般的低沉咆哮,原始的警惕壓倒了戰意。
起重機頂端,無芯古燈那圈朦朧的光暈依舊靜謐。
枯槁的老僧眼簾低垂,仿佛下方鋼鐵墳場中的碰撞與破碎,隻是恒河沙數中的一粒微塵,不值一顧。
膝上貝葉經流轉的暗金梵文,如同沉睡的星河。
林默緩緩站直身體,氣息翻騰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口被強行塞入了巨石。
新生左臂皮膚下幽藍的脈絡光芒明滅不定,方才硬撼虛光刃反噬的冰冷能量脈衝與“鎮嶽”刀意爆發的沉重負荷,讓這條異化之臂也感到了撕裂般的痛楚。
他右手緊握“鎮嶽”刀柄,粗糙的麻繩纏繞深深硌入掌心,沉凝的刀意是體內那座狂暴“熔爐”唯一的鎖鏈。
熔金幽藍的瞳孔掃過破碎的虛光刃,掃過忌憚的巨獸,最終落向高處那盞古燈,眼底深處,毀滅的烈焰在“靜”域的撫觸下被強行壓回幽邃,卻在更深處瘋狂翻湧。
這艘鏽跡斑斑的破船,已成滄溟之上的修羅場。
凍土的“熬”,祖靈的“野”,天竺的“靜”,霓虹的“虛”…來自世界不同煉獄的武道意誌,如同色彩迥異卻同樣致命的毒藤,在這狹小的鋼鐵孤島上瘋狂纏繞、絞殺。
就在這死寂的僵持中,一種新的聲音,穿透了嗚咽的海風與鋼鐵的呻吟,由遠及近,轟然而至!
不是號角,不是鼓點,不是梵唱,也不是電子蜂鳴。
那是引擎的嘶吼!低沉、雄渾、帶著一種蠻不講理的澎湃力量感,如同深海巨獸的咆哮!
聲音來自“破浪號”的側後方,那片被濃重海霧籠罩的墨色滄溟!
緊接著!
唰!唰!唰!
數道熾白刺目的巨大光柱,如同撕裂夜幕的巨神之矛,猛地刺穿了濃重的海霧!
光柱劇烈地掃動著,最終聚焦在“破浪號”這艘鏽蝕巨獸斑駁的船體之上!將船艏這片區域映照得如同白晝!
瓦列裡身上凝結的冰霜、非洲戰士深紫的圖騰、林默手中“鎮嶽”的暗青刀身、麵具忍者破碎的虛光刃、高處老僧枯槁的麵容與膝上的貝葉經…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暴露無遺!
一艘船!
一艘與“破浪號”的破敗鏽蝕截然不同的鋼鐵巨獸,正如同海中霸主般破開濃霧,高速逼近!
它體型更為龐大,線條剛硬冷峻,船身覆蓋著啞光的深灰色特種裝甲,在探照燈的強光下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船艏如同鋒利的撞角,甲板上看不到堆積的雜物,隻有簡潔而猙獰的武器平台和粗大的信號桅杆。
船體兩側,噴塗著一個巨大的、如同燃燒火炬般的暗金色徽記——那是“燈塔”的標識!
“清道夫”的母艦!
“燈塔”組織的爪牙,終究還是追上了這艘駛向地獄的血色方舟!
強光掃過的瞬間,船艏的僵局被徹底打破!
高處起重機頂端,那枯槁老僧一直低垂的眼簾,終於緩緩抬起。
古井無波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那艘疾馳而來的鋼鐵巨獸和刺目的探照燈光。
他膝上那卷流轉暗金的貝葉經,其中幾片葉子上鐫刻的梵文,毫無征兆地亮起了一瞬,隨即又迅速內斂。
身前的無芯古燈,燈盞內那粒懸浮的星塵光點,旋轉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絲。
瓦列裡冰藍的瞳孔驟然收縮,岩石般的臉上肌肉繃緊,靛藍的圖騰在強光下清晰可見,如同蘇醒的凶獸紋身。
他龐大的身軀微微下沉,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內斂、如同凍土冰蓋下積蓄的恐怖壓力開始彌漫,目光死死鎖定了那艘逼近的巨艦。
非洲戰士發出一聲低沉的、充滿警告意味的咆哮,手中沉重的錨鏈環猛地提起,深紫色的圖騰在強光下流轉加速,野性的戰意再次升騰,但這一次,目標直指外來的威脅!
麵具忍者破碎麵具下的電子眼瘋狂閃爍,猩紅的警告色被新的數據流覆蓋,似乎在急速評估著突如其來的巨大威脅。
他破碎的右臂無力垂下,完好的左手卻悄然摸向腰間另一處鼓囊。
林默熔金幽藍的瞳孔在強光刺激下微微眯起,按在“鎮嶽”刀柄上的手更加用力,指節發白。
掌心那輪被荊棘纏繞的血月烙印,在“清道夫”探照燈強光的映照下,似乎變得更加灼熱、更加清晰!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與血腥味的龐大壓迫感,如同無形的海嘯,正隨著那艘鋼鐵巨艦的逼近,鋪天蓋地般碾壓而來!
然而,就在這“清道夫”母艦帶來的死亡陰影籠罩船艏的刹那——
轟!!!
一聲比“清道夫”引擎更加狂暴、更加蠻橫、帶著純粹肉體力量爆發的恐怖巨響,猛地從“破浪號”中部靠近右舷的黑暗區域炸開!
伴隨著巨響,是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斷裂的呻吟!
隻見一大片由鏽蝕集裝箱和廢棄管道構成的陰影屏障,如同被攻城巨錘正麵轟中,猛地向內凹陷、崩解!
漫天飛舞的鏽鐵碎片與扭曲鋼板中,一個雄壯如山的身影,邁著沉重到讓整艘巨輪都為之震顫的步伐,硬生生從那片廢墟中撞了出來!
他身高近兩米,骨架粗大得驚人,比之瓦列裡亦不遑多讓。
上身隻穿著一件洗得發白、被汗水與油汙浸透的無袖帆布坎肩,虯結如老樹盤根般的古銅色肌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與探照燈強光下,每一塊都仿佛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上麵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如同勳章般的陳年傷疤。
一條猙獰的、幾乎貫穿整個後背的暗紅色巨大刀疤,如同盤踞的惡龍,在燈光下格外刺目。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倒拖著的一件恐怖凶器!
那赫然是一截粗大無比、鏽跡斑斑的巨大船錨!
錨爪尖銳猙獰,錨杆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細,上麵纏滿了同樣鏽蝕、卻依舊粗壯如蟒蛇的沉重錨鏈!
這恐怖的鋼鐵凶器,被他一隻蒲扇般的大手倒拖著,鋒利的錨爪在鋼鐵甲板上犁出刺目的火星和深深的溝壑,發出令人心悸的刮擦聲!
他國字臉,濃眉如刷,豹頭環眼,頜下虯髯戟張,根根如同鋼針。
此刻,這雙環眼之中,燃燒著一種純粹到極致、仿佛能熔金化石的狂烈戰意!
目光如同實質的烙鐵,瞬間掃過船艏對峙的眾人,掃過高處的老僧,最終死死釘在那艘正高速逼近的“清道夫”母艦之上!
“他奶奶的!一群醃臢潑才,也敢在老子眼皮底下撒野?!”一聲炸雷般的咆哮從他口中迸發,聲浪滾滾,竟將呼嘯的海風都壓了下去!帶著濃烈的津門口音,粗糲、霸道、蠻橫不講理!
話音未落,這如同人形凶獸般的巨漢動了!
隻見他左腳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轟隆!
腳下厚達數厘米的合金甲板,如同脆弱的餅乾般轟然塌陷下去一個清晰的巨大腳印!蛛網般的裂紋瘋狂蔓延!
他周身虯結的肌肉瞬間繃緊到極致,那條貫穿後背的刀疤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
“喝——!”
一聲裂石穿雲般的吐氣開聲!
他倒拖巨大船錨的右臂肌肉如同山丘般墳起,粗大的血管如同蚯蚓般在古銅色的皮膚下暴突!
整條手臂瞬間膨脹了一圈,皮膚表麵竟隱隱透出一種金屬般的光澤!
八極劈掛·立地通天炮!
借著踏地反衝的狂暴巨力,擰腰送胯,力從地起,貫於肩背,最終彙聚於那條如同洪荒巨蟒般的右臂!
那條纏滿鏽蝕錨鏈的巨大船錨,被他以最簡單、最直接、卻也最狂暴的姿態,朝著那艘正用探照燈鎖定“破浪號”的“清道夫”母艦方向,狠狠掄砸了出去!
沒有技巧!隻有力量!純粹到極致的、足以撼動山嶽的力量!
嗚——!!!
巨大的船錨撕裂空氣,發出如同地獄惡鬼尖嘯般的恐怖嗚咽!
粗大的錨鏈被繃得筆直,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船錨所過之處,空氣被硬生生擠壓出肉眼可見的白色激波!
一股混合著鐵鏽血腥與純粹陽剛霸道的恐怖風壓,如同實質的海嘯,率先朝著“清道夫”母艦的方向席卷而去!
目標並非船體,而是那幾道刺目囂張的探照燈光柱!
轟!轟!轟!
巨大的船錨如同隕星般狠狠砸入探照燈光柱籠罩的海麵!
沒有直接命中艦體,但恐怖的力量砸入海麵的瞬間,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一道高達十數米、如同城牆般厚重的渾濁水幕!
水幕之中,夾雜著被巨力硬生生從海底掀起的淤泥、碎石甚至扭曲的金屬碎片!
那幾道熾白的探照燈光柱,瞬間被這道狂暴的水泥之牆完全吞噬、切斷!
“破浪號”船艏,強光驟然消失,重新陷入相對昏暗的光線。
隻有高處起重機頂端,無芯古燈那圈朦朧的光暈,依舊靜謐地亮著。
水幕轟然落下,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那艘疾馳的“清道夫”母艦,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蠻橫到不講理的隔空一擊所震懾,引擎的咆哮聲出現了明顯的遲滯,龐大的艦體在海麵上微微轉向,似乎暫時放棄了直接撞擊的意圖。
巨漢緩緩收回投擲的架勢,虯髯戟張,環眼如電,倒拖著那柄巨大船錨,粗重的錨爪在甲板上重新犁出火星。
他環視船艏,目光掃過瓦列裡、非洲戰士、破碎的麵具忍者、高處的老僧,最終落在緊握“鎮嶽”、氣息翻騰的林默身上,咧開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帶著一種睥睨天下的狂放與毫不掩飾的審視:
“嘿!這破船上,倒還真臥著幾條帶鱗的?”聲音如同悶雷滾動,震得甲板嗡嗡作響,“老子程嘯山!津門‘鐵臂龍王’!哪個是正主兒?出來搭把手,先料理了那群穿製服的龜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