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從未深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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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鞭子抽在肌膚上的聲音格外清脆。

劇痛像是烙鐵一般狠狠地燙進來,她猛地弓起身子,牙齒深深咬進下唇,血腥氣灌滿了口腔。

可這僅僅隻是開始,接下來的每一鞭都像是要剜碎她的骨血,皮膚綻開,血珠飛濺,她甚至能聽見自己的血肉被撕裂的聲音。

疼……疼得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可就在她幾乎崩潰時,那人忽然扔下了鞭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她慘白的臉頰,溫柔地替她擦掉了淚痕。

"清洛……"他低頭,冰冷的唇幾乎貼在她的耳畔,幽幽歎息,"你為什麼……總是學不乖呢?像你娘一樣不聽話。"

"不!"

寧清洛猛然睜眼,喉嚨裡擠出一聲破碎的尖叫。

視線模糊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看清頭頂雕刻精美的床帳……是寧府蘭院的閨房。

她顫抖著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冰涼濕潤的觸感提醒著她……她哭了。

"清兒終於醒了。"旁邊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

晚娘坐在床邊的繡墩上,手裡捧著一碗散發著苦澀藥香的湯藥,眉眼間滿是心疼。

"你在馬球會上突然昏厥,可把我跟你爹爹嚇壞了。"

晚娘一邊輕聲說著,一邊將熱帕子敷在寧清洛汗濕的額頭上,"幸好國師正好也在場,親自送你回來的。"

"國師"兩個字剛入耳,寧清洛的瞳孔驟然緊縮,渾身如墜冰窟般劇烈顫抖起來。

"不……不……"

她像是聽見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喉嚨裡發出幾聲驚恐的氣音,指尖死死掐著錦被,指甲陷進掌心的肉裡,甚至掐出了幾道血色月牙。

晚娘嚇了一跳,連忙放下藥碗去握她的手:"清兒你怎麼了?可是夢魘了?"

寧清洛恍若未聞,腦海中浮現的全是方才夢中那個人低沉的聲音。

【清洛……你為什麼總是學不乖?像你娘一樣不聽話。】

這是誰的聲音?

噩夢?為什麼她會做這種噩夢?

寧清洛的腦子一片混沌,像是被人硬生生灌進了一壺煮爛的苦茶,又澀又沉。

那些回憶女德司的日子,滿身鮮血、鑽心的疼痛、刺骨的冷意……它們像是一場無休無止的噩夢,卻在醒來後化作無數碎片紮在血肉裡,怎麼拔也拔不出去。

兩年間,有些日子格外清晰,清晰到她能記得自己蜷縮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指尖摳進青磚的縫隙裡,嘴裡全是血腥味。而有些日子卻又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渾渾噩噩、麻木不仁,以至於她甚至懷疑那段時間自己是否真的還活著。

那時候,她發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燒,整個人昏昏沉沉,常常分不清白天黑夜,偶爾醒來,也隻會被人灌下一碗又一碗苦苦的藥湯,然後再次被黑暗吞沒。

她一直以為……那是因為自己傷得太重了。

她從未深想。

她也不敢深想。

反正度日如年的過的如同行屍走肉,她也就沒有多想什麼。

她甚至都沒有對國師的印象。

“國師……”寧清洛猛地攥緊晚娘的手腕,指尖不自覺地發顫:“國師真的去過女德司?”

晚娘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拍著她的手背安撫道:“是啊,從兩年前開始,國師想陛下告假,每個月都會去女德司一趟,親自訓教那裡的罪女,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寧清洛的瞳孔猛地收縮,唇瓣抖得厲害,聲音幾乎啞得不成調:“可我……我怎麼不知道……我怎麼沒見過他?”

“怎麼可能?”晚娘驚訝地睜大眼睛,“國師送你回來的時候,還跟你爹爹和我聊過你在女德司的事呢,說你在女德司由他親自教導過。”

她的聲音忽然頓了頓,神情隱隱有些疼惜。

“還說你在女德司的時候因為不聽訓教,遭了些罪……還特意跟你爹爹表達了歉意,說會命人送來上好的補藥,讓你好好養著身體。”

寧清洛的心跳猛地停滯了一瞬。

國師……道歉?

國師從來不道歉。

女德司死了多少人,她們連塊墳地都沒有,屍骨幾乎堆成山,可國師從未對任何一家低頭認錯,也從未安撫過哪怕一句。

憑什麼獨獨對她……

獨獨對她道歉?

一個更加可怕的念頭忽然在心底炸開。

她突然想起之前那個噩夢,那個挑斷她的手筋、把她鞭打得鮮血淋漓的男人,模糊的麵容緩緩在她記憶中扭曲、重疊……可怎麼她都想不起那個男人的模樣。

隻感覺那張臉……那張冰冷的、陰鷙的,帶著一絲微妙愉悅的笑意的臉,帶著偏執的癲狂。

可女德司怎麼會出現男人?

女德司裡唯一一個可能出現的男人,就隻有國師了。

這是怎麼回事?

剛剛的隻是噩夢嗎?那為什麼國師去過女德司,還說了親自教導過她,可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寧清洛猛地捂住耳朵,手指深深插進發間,指甲幾乎掐進頭皮,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腦中似有什麼東西正在寸寸崩裂,那些被強行遺忘的記憶如潮水般瘋狂地湧入,翻湧的血腥氣幾乎將她溺斃。

昏暗的房間裡,她被反綁著手腕跪在地上,男人緩緩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

【知道為什麼你全家隻有你活著嗎?】

鞭子劃過空氣的刺耳聲,她疼得痙攣,可男人卻輕輕撫摸她的臉,手指沾滿她的血。

【清洛……你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像極了你的娘親……】

混沌的日子裡,她燒得幾乎失去意識時,似乎有人坐在她的床邊,耐心地一勺一勺給她灌藥,甚至用嘴給她渡藥,把她收拾乾淨抱到一個溫暖的房間入睡。

【你得活下去啊……】

寧清洛突然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夢還是現實,驟然崩潰,猛地抬起手,攥拳狠狠砸向自己的額頭。

“咚!”

“清兒!”晚娘被寧清洛突如其來的舉動嚇的尖叫出聲,撲上去死死抱住她:“清兒你這是做什麼!”

寧清洛感覺自己的頭好疼,掙紮著發了瘋似的不停地敲打自己的頭。

眼淚順著晚娘的臉頰滾落,拚命壓製著她發抖的手腕,聲音裡全是顫抖:“清兒怎麼了,清兒你不要這樣,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想起了女德司的事情,清兒彆打自己了清兒……求求你了清兒……”

寧清洛大口大口地喘息,渾身劇烈地戰栗著,像是被人掐著喉嚨按在了懸崖邊,隻差一口氣就要徹底墜落下去。

最終,她在極度的驚恐與絞痛中,眼前徹底一黑,歪倒在晚娘懷裡,再次昏死過去。

晚娘哭得幾乎失聲,慌亂地喚來春桃,讓她立刻去尋寧尚書。

而此刻,寧尚書正在書房內,皺著眉打量著桌上那幾盒國師剛剛送來的補藥。

天山雪蓮、百年老參、極珍貴的龍涎香,每一樣都價值連城。

“怪了……”寧尚書喃喃自語。

國師向來不近人情,他對任何人都是冷眼旁觀,甚至曾說過“生死有命”這種話。

他曾活活折磨死了當朝禦史的嫡女,事後彆說道歉了,連解釋都沒有一句,隻扔下一句“品德不佳難以教導,該死”。

可如今……他竟然會因為寧清洛受傷而親自上門致歉?

甚至送來了這些千金難求的藥材?

寧尚書眉頭緊鎖,心底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就在此時,房門猛地被人撞開,晚娘淚流滿麵地衝進來,哽咽道:“夫君,清兒……清兒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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