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洛抬頭看去,是春桃提著藥箱氣喘籲籲地衝過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
劉嬤嬤趕忙安排兩個小廝:“趕緊把地上這丫頭扶起來,抬到後院那間空房去。”
兩名小廝立馬上前,剛伸出手,小翠就像被火燙著般猛地蜷縮起身子,破碎的指甲在地上刮出幾道帶血的痕,驚惶得像隻落入陷阱的幼鹿。
“奴婢不去,奴婢的主子快死了,奴婢哪都不去,寧四小姐,求您了,求求您了,您隻要肯去救奴婢的主子,奴婢願意為您做任何事情,求求您了……”
“不不要”小翠嘶啞的哀求混著血沫噴濺在寧清洛的裙擺上:“主子她等不及了啊”
突然爆發的力量竟然掙開了兩個壯年小廝的手,整個人撲倒在寧清洛腳邊。
寧清洛被這股力道帶得踉蹌了一下。
“奴婢不是故意的,寧四小姐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小翠染仰起臉,淚水衝開血汙,露出下麵青紫的淤傷,染血的指尖死死死死的拽著寧清洛的裙擺,活像溺水者抓住最後的浮木。
小翠不管兩個小廝怎麼拉扯都不肯鬆手。
夜色如炭,院中唯有小翠撕心裂肺的哀求聲回蕩著,十指死死摳住寧清洛的裙角,鮮血從指甲縫間滲出,在地麵上蜿蜒成幾道刺目的紅痕。
春桃在旁邊慌了神,急得直跺腳,手裡的藥箱都拿不穩了。
“你鬆手啊,你指甲都掀翻了在流血呢,你這麼下去會失血過多的,鬆開啊,我們不去後院,就在這裡上藥好不好,你需要止血包紮。”
春桃想去抓小翠的手腕,又怕碰疼了她的傷,隻得手足無措地在原地打轉。
可小翠仿佛被抽走了靈魂,隻會機械地重複著同樣的話。她的眼神渙散,嘴唇龜裂,明明已經虛弱到極點,手指卻像是焊死在了寧清洛的衣裙上,聲音嘶啞得不成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裡擠出來的。
“求求您了,奴婢主子快死了,救救奴婢的主子吧……”
寧清洛勸說道:“我知道你擔心晚娘,可你現在的樣子如果不及時包紮止血,不等我救了晚娘,你就會先沒命的。”
兩個粗使小廝早已不耐煩,手上越發使了蠻勁。
小翠的指節被硬生生掰開發出"哢"的輕響,可她竟似感覺不到痛楚,任由鮮血順著袖管汩汩流下,浸透了半幅衣袖。
兩個小廝一開始擔心弄疼小翠的傷口,見小翠這麼難纏,用了蠻力去掰小翠的手指。
劉嬤嬤急得滿頭大汗,抬腳作勢要踢,可看到小翠血肉模糊的手指,終究沒能下得去狠心。
“造孽啊……”
劉嬤嬤聲音發抖,轉身衝著兩個小廝急道:“輕點!她這手還要不要了!”
小翠似是不知道疼的破布娃娃,被小廝掰扯的手上的血流的更厲害了。
劉嬤嬤實在是看不下去,怒斥小廝道:“你們兩個輕一點!”
寧清洛垂眸看著地上幾近瘋魔的小翠,眼底閃過一絲不忍。突然抬手“啪!”一聲清脆的掌摑聲在院落中炸響
小翠的頭被打得偏向一側,嘴角滲出血絲,可渙散的眼神依舊沒有焦距。
寧清洛俯身扣住小翠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看著我!晚娘還沒死,你就想先把自己的命丟在這兒?你若是把自己折騰死在我的院裡,臟了我的院子,我絕對不會去救晚娘!”
“主子……主子不能有事,不能……”小翠的瞳孔劇烈震顫著,終於隱隱有了焦距。
“春桃,趕緊來給她這些傷口上撒上止血的藥粉。”寧清洛鬆開鉗製,從袖中掏出帕子,緩緩擦拭手上沾染的血跡,盯著小翠的眼睛道:“晚娘現在肯定渾身是傷,就算我救下晚娘,晚娘還需要你好好照顧,你這雙手若是廢了,日後誰給晚娘煎藥?”
“不行,奴婢的手不能廢,奴婢還要照顧主子,給主子熬藥……”小翠渾身一顫,眼中的瘋狂漸漸被清明取代,一瞬間鬆開了抓著寧清洛裙擺的手。
劉嬤嬤見狀暗自鬆了口氣,湊到寧清洛身旁悄悄的對寧清洛比了個拇指,小聲道:“還是小姐有法子”
小翠雖然已經安靜了一些,但還是警惕著兩個小廝的靠近。
劉嬤嬤斥責了他倆太過用力後,他倆就完全不知道怎麼下手了,雙雙束手無策的站在一旁。
寧清洛還是覺得不放心,怕小翠一會腦子不清醒又開始折騰,對著兩個小廝道:“打暈她!”
院中驟然寂靜,隻剩夜風嗚咽。小廝愣了愣,隨即一個手刀劈下。
小翠的身子像斷了線的木偶,終於軟軟地倒了下去。她最後一聲嗚咽消散在風中,帶著無儘的絕望和不甘。
劉嬤嬤見小翠暈了過去,急忙吩咐兩個小廝:“趕緊把人抬到後院那間空屋。”又對春桃道:“桃啊,你也趕緊去給這丫頭上藥包紮傷口,於小娘的人可萬不能死在咱們院裡。”
春桃連連點頭:“知道了。”說罷拎著藥箱,跟在兩個抬著小翠的小廝身後往後院走去。
院子終於恢複了安靜。
劉嬤嬤看著地上的血跡,一個頭有兩個大。
血跡是最難清理的,得費上好些功夫了。
見寧清洛抬腳就要往外走,劉嬤嬤已經一個箭步衝上前來,粗糙的老手死死拉住了寧清洛的胳膊。
“小姐!”劉嬤嬤的聲音裡壓著惶恐,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您莫不是真的要去紫檀院救那個於小娘吧。”
寧清洛腳步未停,隻微微側過臉來,微垂的睫毛投下銳利的陰影,襯得那雙眼睛愈發清寒。
“是。”
“這可使不得啊!”劉嬤嬤忙不迭勸道:“小姐不可啊,您跟夫人已經鬨的很不愉快,還不知道夫人會不會處理完於小娘再來把您送去女德司,您現在去紫檀院摻和於小娘的事情,不是給夫人找堵悶嘛。”
“或許您今晚不出現,夫人又在折騰於小娘,就顧不上您了,若是能拖到明日老爺回府,您或許就不用去什麼女德司了呢。您這時候去攔,豈不是……”
院子裡突然卷起一陣風,吹得劉嬤嬤後半句話碎在齒間,驚恐地看見自家小姐唇角竟浮起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