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們看完了這場好戲,揮舞著鞭子,像驅趕牲畜一般叫囂著:“都趕緊睡覺!明天還要趕路!一個個磨磨蹭蹭的,是想挨鞭子嗎?!”
他們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仿佛流放犯們之間的爭吵,是他們枯燥生活中的一點調劑。
平日裡在流放途中無事可做,他們就喜歡看這群流放犯們為了一點蠅頭小利鬨得大打出手的樣子。
今晚也算是過了過癮,一個個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夜深了,蕭家人也都各自找地方歇息了。
隻有蕭太夫人那邊,斷斷續續地傳來壓抑的歎息聲,像秋夜裡瑟瑟作響的枯葉,聽得人心酸。
辛瓏靠在樹乾上,望著綴滿星子的夜空,心裡也有些複雜。
對於蕭太夫人失去雲裳的痛苦,她愛莫能助。不過在她看來,跟雲家斷親,其實也是好事。雲家人品信不好,和蕭家人混在一起,難免多生事端。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還蒙蒙亮,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
衙役們就開始例行公事地發冷饅頭。
每個饅頭都硬邦邦的,像石頭一樣,散發著淡淡的黴味。
辛瓏有昨天包昊強給的剩下的幾個肉饅頭,便在路邊一處相對平坦的地方支起了火,架上從衙役那裡借來的鐵鍋,往裡麵添了些水,開始蒸饅頭。
蒸饅頭的水裡,辛瓏撒了一把在路上采摘的野蘑菇。
嫋嫋炊煙升起,帶著蘑菇特有的鮮香,在清晨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辛瓏用一根細長的樹枝撥弄著火堆,火光映照在她白皙的臉上,更顯得她清麗脫俗。
正在辛瓏專心致誌地蒸饅頭的時候,突然,衙役頭子包昊強捂著手,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他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腳步也有些虛浮。
見到他過來,辛瓏抬了抬眼,神色平靜,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
包昊強走到辛瓏麵前,蹲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她說道:“長,長公主,昨夜……昨夜我被毒蠍咬過的地方,現在又疼又癢,手也使不上力,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想……想請你……給我看看……”
他說話有些吞吞吐吐,目光閃爍,不敢直視辛瓏的眼睛。
他一個衙役找犯人看病,有點傷自尊。
辛瓏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這家夥還真的把她當神醫了。
“把手伸過來吧,我看看怎麼回事。”辛瓏一本正經的說道。
包昊強急忙伸出手來,粗糙的手背上,赫然幾個紫黑色的牙印,周圍的皮膚紅腫一片,甚至有些地方已經開始潰爛,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但是也隻是看起來可怕。
單純就是傷口沒保養好,發炎了,邊緣爛了。
她抬眼看了下緊張兮兮的包昊強,隻見他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嘴唇也有些發白,顯然是又疼又怕。
辛瓏沉吟了一聲,語氣帶著一絲凝重:“包大人,你這情況,不太妙啊。”
聞言,包昊強的臉色更加煞白,一顆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他猜得沒錯,這傷口果然不對勁!
他該不會要死了吧?!
“長…長公主殿下,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我還能治好嗎?”包昊強的聲音顫抖著,帶著一絲絕望。
他想起家中還有年邁的老母親需要照顧,心中更是充滿了恐懼和不安。
辛瓏慢條斯理地將包昊強的手放下,拍了拍沾染在他手上的灰塵,然後才緩緩開口:“我昨天已經幫你把大部分的蠍毒清除了,但是還有一些餘毒未清。這些餘毒不清除乾淨,你的傷口就會繼續惡化,嚴重的甚至會危及性命。”
“那…那怎麼清理餘毒啊?長公主殿下,求求你救救我!我…我還有老母親在家,我不能死啊!”包昊強急切地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哭腔。
辛瓏輕輕地拂開他的手:“想要清理餘毒,其實也很簡單,就得多活動筋骨,多走路,讓毒素儘快的順著汗液排出出去。”
聽到辛瓏這樣說,包昊強頓時傻眼了。
多活動筋骨,多走路?
彆人受傷不都是要靜養的嗎,為什麼到他要走路?
他狐疑地看著辛瓏,眼神中充滿了懷疑:“長公主,你…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吧?我…我這傷口這麼嚴重,還怎麼走路啊?一動就疼得厲害…”
辛瓏看著他,眼神清澈見底,一本正經的道:“騙你?我騙你有什麼好處?我昨天晚上已經幫你清除了大部分的蠍毒。所以,隻要你多活動,多出汗,那些餘毒很快就會被排出體外的。反之,如果你一直靜養,毒素淤積在體內,反而會加重傷勢。”
包昊強看著她,心中雖然還有疑惑,但也不得不承認,辛瓏的話似乎有些道理。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相信她一次。
“好…好吧,長公主殿下,我…我聽你的。我…我這就去走路。”包昊強咬了咬牙,掙紮著站起身來。
他感覺傷口處傳來一陣陣的劇痛,但他還是強忍著疼痛,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等一下。”辛瓏喊了他一聲,把手上加了止痛藥和消炎藥的蘑菇湯遞過去,“包大人,我這裡蘑菇湯煮好了,你也喝一碗吧,謝謝你昨天送肉饅頭。”
包昊天對這種野菜湯不感興趣,但是畢竟有求於辛瓏,便伸手接過了蘑菇湯一口喝了。
喝完,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蘑菇湯怎麼有點苦?
味道怪怪的。
該不會有毒吧……
看了眼笑容明媚的辛瓏,包昊天壓住心頭的疑惑,對著辛瓏勉強一笑,走了。
一大清早,蕭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早餐,幾個嫂子一邊吃著饅頭,一邊喝著蘑菇湯,好奇的看著前方。
蘇琳琅看著包昊天在不遠處走來走去,有點奇怪:“這包昊天一大清早是不是瘋了,一大清早在乾什麼?”
楚香越也覺得奇怪,她走到辛瓏身邊,低聲問道:“辛瓏,包大人這是怎麼了?你跟他說了什麼?”
辛瓏無辜的笑了一笑,“隻是給他介紹了一門強身健體的方法罷了。”
吃過早餐,衙役們又招呼犯人們趕路了。
幾個嫂子把昏迷不醒的蕭驚鶴攙扶上了手推車。
這幾天推著蕭驚鶴,雖然大家都是輪流來,但是山路崎嶇,拖著一個人高馬大的青壯年走山路,都累得夠嗆。
辛瓏看了蕭驚鶴那張俊美蒼白的臉一會兒,視線落在不遠處衙役們那架高大的馬車上。
如果能坐馬車趕路,就不累了。
這時候,辛瓏就看到包昊天從不遠處喜氣洋洋的朝她走了過來。
“包大人。有喜事啊?”辛瓏問。
包昊天美滋滋的債辛瓏麵前說道:“長公主殿下,你教我的方法真的有用,傷口已經 不太疼了!”
那當然,她的止痛藥可不是吃素的。
辛瓏老神在在,“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包昊天急忙把手伸過去,辛瓏托著他的手,裝作認真的查看了一番,然後抬起頭微笑著道:“包大人,可喜可賀啊,這餘毒隨著汗液清除了許多,看來不出一個星期,你就能恢複如初。”
包昊天笑臉一僵:“要一個星期?”
辛瓏道:“包大人,我又沒有神丹妙藥,常理來說,被毒蠍蜇傷的人一刻鐘就毒發身亡了,你現在活蹦亂跳,能一個星期就好,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包昊天想了想,覺得辛瓏說的沒錯,他差點就死了,全靠辛瓏救他,一個星期就能好,還有什麼能計較的?
“這幾天包大人就多走路,多流汗,排出餘毒。對了,包大人,”
辛瓏話鋒一轉,笑盈盈道,“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包昊天現在心情好,有求必應,“什麼事?在下能幫忙的,長公主您儘管開口。”
“我們蕭家都是女流之輩,我夫君一直昏迷不醒,這幾日拖著我們夫君走路,走得太慢,耽擱了大家行程。包大人的馬車近日用不著,能不能借我一用,等包大人恢複好了,我便把馬車交還回包大人。”
包昊天倒也無所謂,反正這幾天他不坐馬車,給辛瓏用也無事,還能給她一個人情,讓她更加儘心儘力治療他。
“行,我那架馬車這幾天就借給你們用吧。”
辛瓏早就看上他那架馬車了,繞了一大圈終於把馬車騙到頭,心情愉悅,忍不住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