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明倒也不是真的抱怨,見蘇清璿不接招。
他岔開話題:“林城那邊,你采訪得怎麼樣?”
提到這個,蘇清璿來了精神,身體微微前傾。
“收獲巨大!我拿到了很多一手資料。常紹春這家夥,在林城簡直無法無天。”
她眉宇間帶著幾分厭惡。
“我看了臥龍山莊不少女服務員的原始口供,指證常紹春用各種手段強迫她們發生關係,事後還用家世施壓,不讓她們聲張。”
“有些女孩,為他墮胎都不止一次。簡直就是個人渣!”
劉清明麵色平靜,這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常紹春當初離開省城去林城,除了躲避,未嘗沒有脫離家長掌控,可以放飛自我的想法
那種二世祖,到了林城那樣的地方,下麵的人又極儘巴結,不無法無天才怪。
蘇清璿繼續補充:“不過,說實話,那些女服務員,也未必都值得同情。”
她語氣裡少了幾分之前的義憤填膺,多了些許複雜。
“她們和金色年華夜總會那些小姐不一樣,很多是內部招聘的,專門服務那些達官顯貴。有多少人是半推半就,想攀龍附鳳,還真不好說。”
她歎了口氣,臉上帶著一絲無奈和不屑。
劉清明一早就從馬勝利那裡知道了結果,並不意外。
“可惜的是,這些證據,恐怕很難讓他真正伏法。那些被強迫的,事後大多都接受了‘安撫’。權勢和金錢,足以讓大部分普通家庭選擇閉嘴。”
蘇清璿看著他,安慰道:“你也彆太失望。這種人,壞事做絕,禍隻會越闖越大。總有一天,他那個快要退休的老爹也罩不住他!”
劉清明笑了笑:“當然,我一直在等這一天。”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蘇清璿看看時間:“今天沒法寫稿了,走吧”。
兩人上了她那輛小紅車,蘇清璿把他送到市直機關宿舍門口。
調轉車頭絕塵而去。
回到宿舍,劉清明沒有馬上休息。
他從通訊錄裡翻出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一個熟悉的男聲傳來:“劉主任,有什麼指示?”
馬勝利。
“滾蛋。”
馬勝利爽朗地大笑:“清明,說吧,找我什麼事。”
“幫我查個人。”
“誰?”
“秦蘊虹,知道嗎?”
電話那頭的馬勝利頓了頓,隨即壓低了聲音:“四海集團那個秦蘊虹?我知道。何四海的左膀右臂,和法律顧問董淩霄是一文一武兩個得力乾將,張誌強是何四海在道上的黑手套,這個女人,就是何四海在政商兩界長袖善舞的白手套,董淩霄深耕政法界,算是三駕馬車。”
“就是她。”
劉清明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一切,過往的點點滴滴。從她上哪個幼兒園開始,到她幾歲沒了初吻,都要一清二楚。”
馬勝利在那頭沉默了幾秒。
這種程度的調查,已經不是普通的背景調查了,簡直是要把人祖宗十八代都翻出來。
但他沒有多問,隻是乾脆利落地回答:“明白!三天之內,資料送到你手上。”
“替我問嫂子好。”
掛斷電話,劉清明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夜色。
掌握了公安係統這張王牌,想要查一個人的底細,實在是太簡單了。
他對這個女人,用了一點小小的手段。
對方上不上套,明天就能見分曉。
就算不成,劉清明也沒啥損失。
反而可以清楚地知道,何四海對自己的打算。
他才不相信,何四海隻會一味示好。
那就白瞎了黑道老大的偌大名聲了。
可千萬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喔。
劉清明看了一眼沉沉的黑夜。
轉身走向浴室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劉清明提前半小時到了吳新蕊的辦公室。
整理好文件,衝好一杯咖啡,吳新蕊準時踏入。
“書記早。”
吳新蕊微微頷首,放下手包,在辦公桌後坐下。
劉清明將衝好的咖啡放到她手邊,開始彙報今天的工作安排。
待例行工作彙報完畢,他才提及:“書記,昨天晚上,我和四海集團的秦蘊虹見了麵。”
吳新蕊抬起頭,表情沒什麼變化。“說說看?”
“她說,四海集團經過林城的事情,的確有意願修複與省裡,尤其是與您的關係。也希望在雲州投資發展的時候,不要受到什麼額外的阻礙。”
吳新蕊端起杯子,輕輕吹了吹熱氣。“你怎麼看這件事?”
劉清明沉吟片刻。
“拋開事實不談,單從經濟角度看,四海集團這些年確實積累了雄厚的資本。如果他們肯拿出真金白銀,真心實意地投入到雲州的經濟建設中來,對雲州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吳新蕊有些意外:“你願意看到四海集團在雲州發展?”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吳新蕊顯然了解自己的過往。
劉清明坦然迎向她的目光。
“我與何四海之間,確實存在一些個人恩怨。但那是私仇。作為一名黨員乾部,我時刻謹記,公是公,私是私。隻要他奉公守法,隻要他的投資有利於雲州的發展,我個人不會,也不能因為私怨去乾擾正常的商業活動。”
吳新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讚許。
“說得好。一個黨員乾部,就是要做到公私分明。隻要是有利於人民,有利於發展的事情,就要放開手腳去做。”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發問:“他們有什麼具體的舉措,或者想法嗎?”
劉清明搖了搖頭。
“昨天隻是初步接觸,秦蘊虹也隻是表達了一個姿態。我沒有得到您的明確指示,也不敢和她深談。”
吳新蕊點了點頭:“這樣處理很穩妥。你可以再和她接觸一下,聽聽他們的打算。回來再向我彙報。”
“好的,書記。”
劉清明應下,隨即又開口:“書記,還有一件事。今天中午,我想約火車站的萬福泉站長吃個飯。”
吳新蕊聞言,頗感意外地抬起頭。
她帶劉清明去看過一次老火車站的現狀,當時也隻是找個題目考考這個新人,
沒想到劉清明竟然真的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老火車站的搬遷,那可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前後幾任市長、市委書記都動過心思,最後都無功而返。
這個年代,“鐵老大”的地位,在華夏可是傲視群雄的存在,地方政府想從他們嘴裡摳食,難如登天。
她自己也曾嘗試推動過,但對方根本不接招,連麵都見不上幾次。
吳新蕊凝視他:“你想怎麼做?”
劉清明笑了笑:“和四海集團一樣,先接觸一下,探探萬站長的口風,了解一下他們的主要訴求和顧慮。沒準就能找到辦法呢。”
吳新蕊沉吟片刻,緩緩點頭。
“也好,你去接觸一下,聽聽他們的想法。如果需要市裡支持,你可以找黃市長,必要的時候,直接找我也行。”
劉清明臉上露出一絲輕鬆的笑容。
“那我就先謝過書記了。到時候,我可要打著您的招牌,在外麵招搖撞騙了。”
“哦不,是虎假虎威。”
吳新蕊被他這句俏皮話引得嘴角微微上揚,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她用過很多秘書,大多是那種四平八穩、成熟老練的類型。
劉清明這一款,確實是個異類。
年紀輕輕,卻沉穩老練,行事果決,偏偏又不失年輕人該有的活力和衝勁。
最難得的是,他身上那股子不卑不亢的勁頭,以及關鍵時刻敢於擔當的勇氣。
這是一個用好了,真正能幫到自己的人。
難怪,能得到林書記那般人物的青睞和看重。
吳新蕊擺擺手:“去吧,注意方式方法。”
劉清明點頭。“我明白。”
他轉身退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