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壓抑的未知空間,一株株排列整齊,散發淡淡白光,一眼望不到儘頭的神秘植物。
秦越坐在地頭,看著遠處影影綽綽,彎腰在地裡勞作的身影,內心一片茫然。
幾個小時前,他利用休息日,看了場心心念念已久的國寶級文物展覽。
古與今的時空共鳴,讓他感慨祖先的文明與智慧。
當觀摩七件回歸的青銅獸首時,鼠首銅像突然像是活了,雙眼射出兩道炫目的光,與他對視,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就在這幽閉空間,腦中多了段不屬於他的記憶——
此地名為“冰淵”,是個巨大地下空腔,上麵覆蓋著厚厚冰蓋,氣溫恒定,並不寒冷。
生活在這裡的人被稱為“罪民”,唯一任務就是種植“冰蓮”,每人負責一片區域。
三年成熟一次,屆時有人自“天梯”而下,將其收走。
若照顧不好,品質不達標,或數量不夠,相關負責人會受到嚴厲責罰。
作為一個樂子人,秦越有點想吐槽,但現在他真笑不出,因為這不是在做夢。
他,穿越了。
這是座牢籠,住著一群被當成奴隸的囚徒,看不到光,沒有希望,沒有未來。
“罪民?什麼樣的罪,需要一代又一代,生生世世被囚禁在這裡?”
“如果現在經曆是真實的,那麼無論如何都一定要離開這裡!”
秦越正思忖,身上突然毫無征兆的挨了狠狠一鞭子,把他嚇一跳。
“誰讓你在這偷懶的?”
伴隨一聲嗬斥,傳來火辣辣的刺痛,秦越內心瞬間騰起一股怒火。
不過立馬就冷靜下來,腦中的記憶告訴他:打他的人,是負責看守他們的昭陽宗弟子徐亮。
但還是沒忍住,看了眼對方。
“怎麼著?你還不服氣?不想死就趕緊滾去乾活!”
徐亮年齡沒多大,也就二十出頭,長時間待在這裡,皮膚也很白,長相還算周正。
此刻正一臉森冷地看著他,又扭頭往遠處看了一眼,低聲道:“還不快去?!”
秦越順著他目光,看見遠處有幾隻火把,正朝這邊移動。
他默默站起身,拎起鋤頭往冰蓮地裡走去,剛裝模作樣揮了幾下鋤頭,幾個舉著火把的人就已經來到地頭,跟徐亮低聲說了幾句話。
徐亮立即大聲喊道:“都過來集合!”
負責這塊地的二三十人陸陸續續回來,秦越也跟著混在人群中。
一個麵容清秀的少女低聲問道:“秦越,你沒事吧?”
秦越搖搖頭:“沒事。”
身旁這些人很沉默,表情也都很麻木,像三魂少了一魂。
等眾人聚齊,一名看守麵開口道:“你們這群罪民有福了!剛收到宗門傳遞過來的消息,重啟冰蓮品級評比大賽!”
人群頓時傳來一陣輕微躁動,原本麻木不仁的表情刹那鮮活起來。
“安靜!”徐亮板著臉斥責,“平日我是怎麼教你們的?”
所有人立即禁聲。
剛說話的人瞥了眼徐亮,繼續道:“這次評比跟過去一樣,分群組和個人,前者是組與組之間較量,哪組產量最高,品質最好,哪組獲勝!”
“後者是誰種出的冰蓮品質最高,誰就能獲得最大獎勵!過去評比隻取前三名,但這次,增加到前五名!”
“獎品非常豐富,有油、鹽、各種調料,還有大米、小米,以及上好的布料!”
這話一出,眾人再也忍不住,興奮歡呼起來。
幾個看守沒再阻止,其中一人目光還落到沉默的秦越身上,微微蹙眉。
“你怎麼不笑?是不高興嗎?”
徐亮連忙邀功似的開口道:“這小子偷懶被我抓到,抽了幾鞭子。”
為首之人看了眼徐亮:“你做得很好!”
隨後目光冷漠地看向秦越:“下次再犯,關入冰牢。”
這話一出,人群頓時安靜下來,眼中露出懼色,就連徐亮,表情都瞬間有些僵硬。
冰淵不冷,但冰牢,是能凍死人的!
用不上半個時辰,就得嚴重凍傷,按照守衛們的說法,冰牢溫度跟外麵千裡冰原差不多。
設立它,不僅為了懲罰,更是一種震懾,但凡被關過的人,無不對其極度畏懼。
組長董壯忙站出來,陪笑道:“各位大人息怒,他是我們這組種植冰蓮最厲害的人,今天也是事出有因,剛暈倒在地裡了。他的活我們做,不會耽誤,我替他保證,下次不會再犯。”
“最好這樣,都給我小心點,彆給臉不要!”
幾個守衛冷漠的轉身離開。
徐亮走在最後,惡狠狠瞪了眼秦越:“聽到沒有?再有下次,你就死定了!”
說著急匆匆追上那幾人,低聲說著什麼。
對話聲若隱若現傳來。
“做好你該做的就行。”
“行了行了,該是你的……差不了。”
“那你自己管好……”
……
見人走了,董壯過來拍拍秦越肩膀:“兄弟彆擔心,有我們呢!”
秦越把目光收回,輕輕搖頭:“我沒事,又不是沒被打過。”
這倒是真的,最近這些年很少有人被殺,但打罵實屬正常,冰淵罪民,大多都經曆過。
氣氛很快便再度活躍起來,眾人七嘴八舌地熱烈討論著。
“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過評比了,還以為徹底取消了,沒想到又有了。”
“哈哈,還增加兩個名額,真是太好了!”
“拿到第五名就有獎勵,要是運氣好,拿到個人第一名……”
“個人不敢想,那些老人都很厲害,倒是群組前五有希望!之前路過彆組地,觀察過他們那邊的長勢,這茬冰蓮,咱們組質量相當不錯,應該有機會!”
“大家一起努力,爭取拿個好名次。”
眾人歡快笑著,有人望向秦越:“秦五,這次靠你了!”
“趕緊調理好身子,我們是一個團隊,大家都需要你!”
“秦越心很細,有他在,我們肯定能拿到好成績!”
都是一起長大的朋友,用這種方式安慰。
秦越嘴角扯了扯,感動,卻又悲涼。
“秦越”不清楚冰蓮價值,他卻能判斷出來。
昭陽宗為了它,專門派出弟子,千裡迢迢來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守著。
記憶中,每次收獲之後,地裡偶爾遺落的冰蓮葉和一點沒挖乾淨的根須,也都會被冰淵人當成寶貝收回去。
不僅可以治病,幾碗冰蓮根煮的水,就能讓他這種體質虛弱的人血氣充盈!
如今隻是用一點糧油調料,就輕而易舉調動了這群“奴隸”的積極性。
生孩子也是如此,生得多的有獎勵,不肯生或是生得少的,會被責罰……
而冰淵人世代生活在這裡,對這一切,早已習慣,隻有他這種“新來”的、感受過真正自由又一身反骨的靈魂,才會覺得這太荒謬。
葉雨相貌很清秀,一頭烏黑秀發挽著,肌膚白皙到近乎透明,甚至能隱隱看到青色的血管。
她眼睛很明亮,一臉關切地看著秦越:“你真沒事?”
“有點暈,睡一覺就好。”秦越回道。
“那你趕緊回去休息一下,今天任務我來幫你完成,還有……我存了幾條根須,晚點給你送去補補身子。”葉雨有點不好意思,白皙臉頰泛起一抹淡淡紅暈。
終年生活在冰淵的族人,都擁有很強的夜視能力,看清葉雨表情的秦越微微搖搖頭。
“謝謝,不過我真沒事,不要浪費,留關鍵時候再用。”
那東西,緊要關頭是能救命的。
“呦,葉雨妹妹,這還沒過門呢,就開始心疼上了?”有人笑著調侃。
葉雨白了眼說話的人,說道:“少在那說風涼話,待會兒誰都彆想走,留下來幫忙!”
“想的美!”
“秦越有你心疼就夠了。”
眾人嘴上這麼說,但都沒動地方,互幫互助,是刻在冰淵人骨子裡的東西,更彆說跟秦越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沒人會看著他受罰。
董壯說道:“去吧,養足精神再回說,咱們這次爭取拿個好名次,到時我請吃大餐!”
人群頓時一陣歡呼。
秦越起身衝眾人拱手:“多謝各位!”
“那麼客氣做什麼?”
“都是小事。”
“養好身體未來才能多生孩子……”
“等著喝你跟葉雨喜酒呢!”
秦越:“……”
衝麵色有些羞紅的葉雨微微點點頭,起身往記憶中的“家”走去。
……
冰淵有森林,湖泊和地下暗河,生活著一些小型動物,也有各種山野菜和菌類植物,形成一個獨立的生態循環係統。
隻有看守才有資格住木屋,冰淵人都是住泥巴壘砌的土房裡。
秦越家是座四間土房,原本三間,後來孩子多了,又加蓋一間。
“他”在家中排行老五,上麵有兩個哥哥和兩個姐姐,下麵還有個小六,是個女孩兒。
冰淵人多半短壽,母親生下小六沒多久就撒手人寰,臨死前也沒舍得吃給她烙的那張油餅,說將死之人,就不要浪費了。
父親也在幾年後因積勞成疾去世,死前同樣不肯吃那頓“豐盛”的送彆飯。
這種情況在冰淵比比皆是,並不稀奇。
如今大哥二姐都已成婚,搬出去住了,剩下四兄妹,每人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獨立空間。
到家時四姐秦心正在做飯,見他回來,有些驚訝地問:“今天下工這麼早?”
秦越搖搖頭,道:“在地裡暈倒了,葉雨董壯他們幫我乾活,叫我回來休息。”
怕家人擔心,他沒提挨了一鞭子的事兒。
秦心一臉心疼,道:“那你趕緊回屋好好睡一覺,飯好我叫你。”
秦越點點頭,回房間脫掉身上的粗布衣衫,摸了摸剛剛被抽的後背,頓時一陣刺痛。
黑暗中,指尖沾染著絲絲血跡。
側身躺在炕上,依然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之前覺得上班辛苦,日子無聊,未來也看不到希望,現在卻無比懷念。
這裡的人,才是真的沒希望!
他擔心爸媽在得知自己“死訊”後,能不能受得了那種打擊。
好在家裡還有個大哥,比他有出息,在老家當公務員,好像快提副處了……大哥很孝順,應該可以很好的照顧好他們。
以前每次回家,最煩大哥各種說教,現在卻是特彆想他。
一股酸楚自心中泛起,好端端的,為啥呢?也沒乾啥傷天害理的事兒吧?!
後背很疼,腦子裡亂哄哄,秦越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陷入沉睡那一刻心中還在想:如果這隻是場荒誕的夢,該有多好?
可就在他睡著沒多久,眉心處突然亮起一片炫目的光。
半夢半醒之間,一個巨大“青銅輪盤”出現在那片混沌的意識區域。
散發著蒼涼而又古樸的氣息。
仔細“看”去,輪盤上刻著複雜紋路,造型有點像鐘表,隻不過應該是數字的地方,卻對應著十二個線條勾勒,惟妙惟肖的生肖頭像。
最上麵十二點鐘位置,鼠首處在點亮狀態,有淡淡光芒在紋路上流轉。
剩下十一個,都是灰蒙蒙,顏色暗淡。
輪盤最上方刻著四個甲骨文字,正當秦越努力辨認之際,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浮現。
——歲陰命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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