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館的吊扇在頭頂嗡嗡轉,吳大東的腦子也跟著嗡嗡響。
兩人賭牌時,陸續有人進來看熱鬨,逼仄的房間裡擠了十多號人。
誰都不看好陳默這個毛頭小子,偏偏他贏了。
"怎麼,大東哥要反悔?要是輸不起"陳默饒有興致地看著吳大東扭曲的臉。
吳大東額頭滲汗,明明全程緊盯著陳默的一舉一動,卻還是被這小子贏了牌。
他後槽牙咬得咯咯響,從牙縫裡擠出話:“耗子,拿錢!”
“嘩啦”整個牌館圍觀的觀眾頓時都騷動了起來。
吳大東的眼神很複雜。
這小子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贏牌,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真的是運氣,陳默用最小的牌贏了他的豹子。
還有一種……這小子的賭術厲害得他壓根看不透。
今天牌館在場的人太多,吳大東知道如果他不給陳默這筆錢,以後他這個牌館就不用要了。
畢竟誰會去隻能輸錢不能贏錢的地方賭錢呢?
並且一千塊錢他還沒放在眼裡。
陳默接過這一堆大團結,並沒有直接放在兜裡,而是數出了三百八十塊錢又遞還了回去。
"陳兄弟這是瞧不起我?"吳大東沒收臉色陰沉。
“沒有的事,大東哥仗義,這三百八是替我姐夫周國榮還的。”陳默又把錢推過去,“他說欠你三百八十塊,您點點。”
吳大東眯起眼睛。他記得這個人,是食品廠上班的,要不是看對方有工資可扣,早讓人卸他條腿了。
“周國榮是你姐夫?”
“馬上就不是了。”陳默盯著吳大東,一字一頓的說:“過了明天,他的死活,就跟我沒關係了。”
吳大東突然有點欣賞眼前這小子了,牌技好,守規矩。
他把人拽到牆角讓耗子把周國榮的欠條拿給了陳默。
然後神秘兮兮地說,"陳兄弟看不上這小打小鬨吧?我這兒可常有大場麵"
陳默聽得出來吳大東是什麼意思,這是想讓他來給他鎮場子呢。
想得倒挺好,不過陳默這輩子就沒想再沾賭,更不會再靠賭賺錢,這次要不是因為大姐,他也不會來。
陳默一臉正色地說:"大東哥,我這人玩牌全憑手氣,又天生慫膽。"
他掏出煙遞給吳大東,“往後也不碰這個了。”
他膽子小?吳大東叼著煙直嘬牙花子。
這小子頂著張小白臉的樣子扯淡,偏生叫人挑不出理。
陳默兜裡揣著六百二十塊溜出了棋館。
找到二叔那輛破舊的二八杠,蹬著車溜得乾淨利落,走得那叫一個悄無聲息。
就這樣陳默還是七拐八拐確定身後沒有尾巴才離開。
陽光明媚,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陳默突然想上輩子的自己早已英雄遲暮,哪能像今天這樣遊刃有餘。
真應了那句話——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陳默離開西街並沒有直接回家,他拐道去了整個彭縣最有名的事業單位家屬院。
陳默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坐以待斃的人。
上輩子的經驗告訴他,今天這些人能冒名頂替你的名額,明天就敢明目張膽地讓你家破人亡,退讓隻能讓這些人覺得你軟弱可欺。
所以他其實並不讚成溫亦雪這種鴕鳥行為,有些事情不解決,隻會後患無窮。
當然他也不會做無準備的事。
他要先確定,這個張紅梅到底是不是頂替名額的受益人,還得調查一下她的背景。
陽光熱辣,家屬院兒門口的大槐樹下,紮堆坐著位大嬸大娘,正在那編排著閒話。
隻見一個陽光帥氣的小夥子走過來。
“幾位嬸子,在這聊天呢?”
“呦,小夥子,你有點眼生啊,是我們這片兒的嗎?”
“不是嬸子,我住在那邊。”陳默隨意指向一個方向,接著說:“天太熱了,我看這涼快過來歇一會。”
陳默的臉很有欺騙性,這個年代嬸子們也沒啥警惕性,還很熱情地遞給了陳默一把瓜子。
陳默笑眯眯地邊嗑瓜子邊捧哏,還真讓他聽到了不少八卦。
沒一會兒陳默就跟這群嬸子們打成了一片,這才裝若無意般開口:“我聽說這一片有個叫張紅梅的女同誌考上京都大學了?”
“小夥子,你問這個乾嗎?”一位大嬸疑惑地看向陳默。
陳默笑著說:“我明年也參加高考,想打聽打聽這是不是真的。”
旁邊的嬸子不屑地吐出一口瓜子皮:“真到是真的,但是小兄弟,你是不知道,那個張紅梅眼睛都長到頭頂上了,你說都是鄉裡鄉親的在一塊住著,誰見麵不打聲招呼,她每次見到我們哦,都跟沒看到一樣,可不是個好的。”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這種人是怎麼考上的,我家孩子跟我說,她以前學習成績很一般。”另一個大嬸說道。
這話一出,突然有一個年齡稍微的大娘神秘兮兮地說:“上個月,我聽李紅梅家鄰居李嬸說,李紅梅暑假回來與父母吵架吵得天翻地覆,說不想上了,要退學。”
“李嬸說,聽那意思,像是跟不上學習進度,考試沒考過,被人嘲笑了就不想去上了。”
“聽說他小舅就是我們公社的鄭書記。”
陳默眼裡閃過一絲精光。
隨後禮貌地跟這群嬸子大娘告彆,嬸子大娘還熱情的跟陳默說:“你要好好複習哦,肯定也能考個好學校的。”
陳默一一含笑應下。
離開家屬院的陳默臉色慢慢沉了下來,公社鄭書記麼,很好。
至於那個張紅梅,都不用他出手,她自己都畢不了業。當真可笑。
陳默騎車前往供銷社,現在他對算是手握巨款,他想買點黑市沒有的精貴貨。
比如給他媳婦兒買輛自行車,
停好車後陳默並沒有著急進去,他站在供銷社門口四處張望,因為——他有錢沒票。
現在還是憑票購買的時代。
自行車票與手表票縫紉機票都屬於工業券,這種東西一般隻會在工人階級流通。
就二爺爺這輛破二八大杠還是生產大隊退下來的。
“哎!”陳默長歎一聲,頗有一種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
但是陳默沒打算放棄,在他的記憶裡,供銷社門口總會有敢倒騰票據的人。
果然沒一會兒,原本在牆根蹲著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走到陳默麵前低聲詢問:“兄弟,你要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