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踏入他親手督造的森羅殿,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按照前世記憶裡電視劇中地府的模樣,進行了一番精裝修。
洞頂懸掛著幾盞用迷魂燈改造的幽綠長燈,光線昏暗,搖曳不定。
兩側石壁上,用不知名的礦石粉末,繪製著模糊的鬼卒巡邏、惡鬼受刑的壁畫,粗糙卻也添了幾分陰森。
正前方,是一個用巨石壘砌的高台。
台上放置著一張寬大的石椅,椅背雕刻著猙獰的獸首,正是李延給自己準備的閻羅寶座。
此刻,他大馬金刀的坐在石椅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
“嗯,雖然簡陋了點,但氛圍感還行。”
“嶽將軍。”李延淡淡開口。
他身側黑氣一湧,閻羅鬼將嶽無咎那魁梧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單膝跪地:“府君大人。”
“把那些‘材料’放出來吧。”李延吩咐道。
“遵命。”
嶽無咎起身,手中偃月刀往地上一頓。
他胸前那枚刻著酆都二字的虎符微微一亮。
隨即,他張開空洞的左手,掌心黑氣翻湧,如同一個不斷旋轉的漩渦。
“噗通!噗通!”
十幾個身影,如同被嘔吐出來一般,從那黑色漩渦中跌落在森羅殿冰冷的地麵上。
正是先前被嶽無咎用鬼域吞噬的那些假陰兵——血羽教的屍傀。
他們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身上的破爛甲胄更顯狼狽,臉上塗抹的白粉混著泥土,一片狼藉。
這些屍傀雙目緊閉,氣息全無,仿佛徹底的死物。
李延饒有興致的看著。
他想知道,嶽無咎是如何將這些屍傀轉化為真正的陰兵的。
嶽無咎走到那些屍傀麵前,鬼麵頭盔下的冥火跳動了一下。
他伸出戴著玄鐵手甲的右手,五指虛張,對準了其中一具屍傀。
“敕!”一聲低喝。
一道凝練的幽綠色冥火,從他掌心射出,如同烙鐵般印在那屍傀的眉心。
那些屍傀在冥火中劇烈扭曲、翻滾,體表不斷有絲絲縷縷的黑氣被冥火煉化,發出滋滋的輕響。
他們的身軀在火焰中漸漸發生著變化。
原本破爛不堪的衣甲被焚燒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套製式統一的玄黑色陰兵甲胄,胸口處烙印著一個模糊的鬼麵印記。
手中那些鏽蝕的兵器,也化為灰燼,轉而凝結出閃爍著幽光的冥鐵長戈與樸刀。
這個過程,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苦。
但那些屍傀的眼神,卻在冥火的灼燒中,漸漸由最初的呆滯、空洞,轉變為兩團微弱的、閃爍不定的幽藍色火焰。
半晌,冥火漸漸收斂,最終熄滅。
十幾個身披玄黑甲胄,手持冥鐵兵刃的陰兵,靜靜的佇立在殿下。
雖然周身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卻不再有先前屍傀那種令人作嘔的邪祟感。
反而多了一絲……秩序與肅穆。
“這些便是……低階陰兵?”李延摸著下巴,仔細觀察。
這些新生的陰兵,與嶽無咎相比,氣勢上差了不止一籌。
他們身上的甲胄雖然完整,卻不如嶽無咎的精致繁複。
手中的兵器也隻是普通的製式兵刃。
但李延能感覺到,他們體內蘊含著一種奇特的能量,與嶽無咎身上的冥火同源,卻又稀薄許多。
而且,這些陰兵似乎能夠切換形態。
有時,他們的身形凝實,與常人無異,甲胄兵器都帶著金屬的質感。
有時,他們的身軀又會變得有些虛幻,仿佛一層薄霧構成,手中的兵器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嶽將軍,他們這狀態……”李延問道。
“回府君大人,”嶽無咎沉聲道,“此乃陰兵之常態。”
“實體,可傷陽世之物。虛體,可觸陰魂之體,對魂魄有額外克製。”
李延點了點頭,這設定倒是很實用。
“他們的靈智如何?”他又問。
嶽無咎道:“因陰魄不足,靈智初開,僅存些許生前執念。”
“大多是……被害之時的慘狀。”
李延聞言,目光掃過那些新生的陰兵。
這些新生的陰兵,眼神中不再是屍傀的麻木,而是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有對生前被害的無儘怨恨,有對眼前這一切的茫然與不解,更有對高坐殿堂之上的李延,以及身旁煞氣衝天的嶽無咎,發自靈魂深處的敬畏。
他們似乎還保留著部分關鍵的記憶。
腦海中,那些被妖人殘忍殺害,魂魄被禁錮,煉製成行屍走肉的片段,如同夢魘般不斷閃回。
一個陰兵茫然的抬起手,看著自己那覆蓋著玄鐵甲片的手掌,眼中充滿了困惑。
他記得,自己明明是村裡的一個普通農戶,因為撞破了那些妖人的秘密,被他們活活打死,然後……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另一個陰兵則渾身顫抖,他想起了自己被那些妖人擄走後,關在陰暗的地牢裡,每日被灌下腥臭的藥湯,感受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變得僵硬,失去知覺。
還有的,則依稀記得被某種詭異的鈴聲操控,身不由己的做出各種殘害鄉裡的事情。
這些記憶碎片,如同尖刀般刺痛著他們殘存的意識。
他們茫然四顧,當看到殿上那威嚴端坐,周身散發著幽暗光華的李延,以及身旁那煞氣幾乎凝成實質的閻羅鬼將嶽無咎時,一種源於靈魂深處的本能,驅使著他們。
噗通一聲,十幾個新生的陰兵,齊刷刷的跪伏在地,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麵,身體微微顫抖。
李延心中微動。
這些陰兵,生前恐怕都是無辜枉死的可憐人,被妖人煉成了屍傀,死後不得安寧。
如今,雖然成了陰兵,受嶽無咎操控,但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擺脫了那邪惡的禁製。
“也罷,既然成了本府君麾下,總得給他們一個說法。”李延心中暗道。
他清了清嗓子,從閻羅寶座上緩緩站起身,一股無形的威嚴散發開來。
李延看著他們,聲音沉穩而威嚴:“爾等,可知自己身在何處?又為何會在此?”
陰兵們一片死寂,無人應答。
他們眼神中隻有茫然。
“爾等生前,皆為良善,卻遭奸邪妖人所害,煉為傀儡,魂魄不得安寧。”李延緩緩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悲憫,嗯,他自己覺得是這樣。
“本使,乃地府執法巡查使,奉幽冥府君之命,巡查此地,緝拿邪祟。”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陰兵:“隻可惜,爾等魂魄受損過重,已難入輪回。”
“本使見爾等心有不甘,怨氣難消,特開恩典,將爾等殘存執念煉化,轉化為地府陰兵,隸屬本使麾下。”
“日後,爾等便隨本使一同,緝捕天下妖邪,懲治奸惡,為枉死者申冤,積累功德。”
“待功德圓滿之日,或可消除怨氣,重入輪回,再世為人!”
李延這番話,半真半假,卻也說得擲地有聲,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些新生的陰兵聽完,空洞的眼神中,漸漸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光芒。
雖然他們靈智不高,記憶殘缺,但“妖人所害”、“魂魄不寧”、“緝拿妖邪”、“重入輪回”這些字眼,卻深深觸動了他們殘存的執念。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他們胸中湧動。
是怨恨,是不甘,也是一絲……解脫與期盼。
一名陰兵抬起頭,用那雙燃燒著幽藍色火焰的眼睛望著李延,沙啞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多……謝……大人……恩典……”
他這一句話,仿佛起了連鎖反應。
其餘的陰兵,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感激之聲。
“大人……仁慈!”
“願……為大人……效力!”
雖然他們的話語斷斷續續,不成章法,但那股發自魂魄深處的敬服與感激,卻是真實不虛的。
他們或許不明白太多複雜的東西,但他們知道,是眼前這位執法使大人,給了他們一個新的身份,一個新的目標。
讓他們這些枉死的冤魂,有了一絲複仇的希望,一絲解脫的可能。
李延看著下方跪倒一片的陰兵,心中暗自點頭。
效果不錯。
看來,這番忽悠……哦不,是這番點化,還是很有效果的。
“很好。”他抬了抬手,示意他們起身。
“從今往後,爾等便是我麾下陰兵,當恪儘職守,莫負本使期望。”
“是!大人!”眾陰兵齊聲應道,聲音雖然依舊沙啞,卻比剛才清晰了許多,也多了一絲……生氣?或者說,是鬼氣。
李延滿意的點了點頭,時機差不多了。
他將目光轉向嶽無咎:“嶽將軍。”
“末將在。”
“你先帶他們熟悉一下‘工作環境’,讓他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鬼門關,什麼是真正的黃泉路。”
“順便,也該讓那幾個罪魁禍首,出來亮亮相了。”
李延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那些屍傀隻是工具,真正該死的,是操控他們的妖人。
“遵命。”嶽無咎應了一聲,隨即轉身,對著那十幾個新生的陰兵低喝道。
“爾等,隨我來!”
陰兵們聞令,默默起身,跟在嶽無咎那魁梧的身影之後,邁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向著森羅殿外走去。
他們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通往幽冥石橋的甬道之中。
森羅殿內,再次恢複了寂靜。
李延獨自坐在那冰冷的石椅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他已經能想象到,當那些自以為是的妖人,被從嶽無咎的鬼域中放出來,親眼目睹這貨真價實的鬼門關、黃泉路,以及那煞氣衝天的閻羅鬼將,和一隊聽候號令的陰兵時,會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希望你們的心理素質,能好一點。”李延自言自語。
不多時,嶽無咎去而複返。
“府君大人,陰兵已在鬼門關外列隊完畢。”
李延點了點頭:“很好,把那幾個活口,放到鬼門關前,讓他們好好‘參觀參觀’。”
“我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