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開啟【血眼】的次數並不多。
因為【血眼】需要極為強烈的情緒驅動,芙蕾雅不願意讓自己失去理智,更不願意依賴這種作弊般的玩意。
雖然隻要開啟第一次過後,那麼對於【血眼】的運用便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諾克維斯人隻需要回憶起第一次開啟【血眼】的契機,那麼當時那段記憶便會鮮活的重臨,就像是幻境般真實無比。
芙蕾雅第一次開啟【血眼】的時候,是在她母親葬禮的那一天。
葬禮鐘聲響徹雨幕時,年幼的芙蕾雅正死死攥著母親留下的翡翠胸針,看著漆黑棺材被推入墳墓。
黑綢傘海在墓園起伏,族老們裹著銀線刺繡的喪服低聲交談,仿佛一群等待分食腐肉的烏鴉。
那一刻,芙蕾雅感覺到胸腔中有某種東西在撕裂。
不是痛,是比痛更鋒利的東西——
像是被燒灼過的記憶在倒刺著內臟翻攪。
她明知道該哭,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隻是手指越來越用力地攥著那枚翡翠胸針,直到鮮血從指縫中滲出,在寒雨中迅速冷卻。
族老們的低語忽然變得異常刺耳,仿佛她能聽懂他們每一個譏誚、每一絲貪婪。
“可惜了,如今這孩子還年幼……”
“還沒有開啟【血眼】嗎?就連親生母親的死都無法刺激到她,我們諾克維斯家什麼時候出現了這樣冷血的畜生!”
“這樣也好,正好可以進行政治聯姻,送去利威爾家族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那一刻,冰冷的雨珠穿過黑傘,墜落進芙蕾雅的眼中。
她抬頭望去。
那漫天的雨幕,已然化作了母親的血雨。
整個世界的顏色開始褪去,隻剩下鮮紅與死黑交織而成的殺戮視界。
每一聲呼吸都像利箭刺穿她耳膜,每一道目光都像利刃劃過她皮膚。
【記住他們的臉,芙蕾雅。】
【在你還未長出獠牙前,他們就已經在品嘗你的血肉了。】
那天芙蕾雅什麼都沒有做。
她隻是站在雨中,赤紅的瞳孔盯著所有人的臉。
一張又一張,像是要把他們刻入自己的血骨之中。
她會是——
諾克維斯的災星。
………………
………………
阿爾文離開之後,芙蕾雅還是在原地站了好一陣子。
她對於【血眼】的運用還不夠熟練,需要讓腦子徹底冷靜下來才能關閉。
但是憤怒的火焰卻在胸膛中猛烈地燃燒著,絲毫沒有熄滅下來的跡象。
阿爾文·利威爾。
那家夥的臉龐,那家夥的聲音,那家夥的一切,都在芙蕾雅的腦海中反複播放著,就像是無法關閉的唱片機一樣,喋喋不休的在運轉著!
曾經對於他的信任。
曾經對於他的憧憬。
此刻都隨著那股永無熄滅的絕望怒火被摧毀得一乾二淨!
——殺了他!
——血洗你的恥辱,芙蕾雅·諾克維斯!
那個漆黑的念頭一經出現,便讓芙蕾雅低垂下來的那雙赤眼變得更為灼熱了起來。
但是……
他又為何剛剛會說出那些話呢?
正是因為無法擁有才顯得更加美麗……
難道,阿爾文,你這家夥,一直以來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哎呀,這不是阿爾文導師的妻子嗎?”
在這個心煩意亂的時候,又有一個麻煩人物湊到了芙蕾雅的臉前。
來者是芙蕾雅的閨蜜。
“怎麼啦怎麼啦?氣得就連小臉都嘟起來了,哇哦,這就是諾克維斯的【血眼】嗎?眼睛真的會流血嗎?”
少女用手指戳著芙蕾雅的臉蛋,一臉笑嘻嘻道。
夏爾是個性格跟芙蕾雅非常不對付的家夥,跟嚴肅高冷的芙蕾雅相比,活潑元氣的夏爾明顯就屬於人見人愛的活寶級選手。
就連芙蕾雅也沒有搞懂,一向生人勿進的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會跟夏爾關係這麼好。
“夏爾,在下跟阿爾文還沒有結婚呢——”
“你丈夫剛剛的演講可太帥氣了,不愧是帝國皇家學院的天才導師,都有我年輕時的一半風範了!”
夏爾無視了芙蕾雅的抗議,開始在旁邊自顧自說道。
“你知道嗎?剛剛就連校長那個老怪物都不認識那個魔法術式,結果你老公直接就回答出來了,阿爾文那家夥果然厲害啊,我看再過幾年,整個帝國皇家學院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在下當然知道了,剛剛在下就在現場。”
芙蕾雅也放棄了解釋。
反正夏爾一直是勸和不勸分的那種樂天派,從學生時期她就是非常支持阿爾文和芙蕾雅結婚的,費再多口舌都是沒用的。
“誒?真是難得啊?”
夏爾吃驚地用手掌捂住嘴巴。
畢竟在她的記憶裡,芙蕾雅跟阿爾文之間的關係近年來愈發冷淡,一個月見麵一次都是常態了。
“你們和好了?終於打算結婚了?”
“………………”
芙蕾雅扭過頭去,並沒有回答。
她今天之所以會來帝國皇家學院,隻是為了最後給阿爾文一次機會。
看看他到底會不會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如果阿爾文願意向世人坦白自己犯下的過錯並且請求原諒的話,那麼芙蕾雅也願意給阿爾文最後一次機會。
即使是遭到世人的辱罵,她也會堅持跟阿爾文完婚。
這不是為了維持家族的麵子。
芙蕾雅從來不在乎諾克維斯。
僅僅隻是作為一名騎士,為了自己心中曾經那個想要守護的信念,為了那個想要改變世界的貴族少年放下一切,忘掉【血眼】所帶來的一切仇恨……
但是看起來,隻是芙蕾雅一廂情願而已。
阿爾文·利威爾終究是無可救藥的人渣。
那個白月光已經徹底腐爛掉了。
阿爾文·利威爾登上導師之位不是憑借自己的能力,而是竊取了克萊因教授的成果,並且通過權勢將那個老實人驅逐出學校!
如今麵對克萊因教授的女兒,他都沒有為自己的惡行表示過任何悔恨和道歉。
他一直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一直生活在自己編織出來的虛假與欺騙中,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出於正義!
多麼可笑啊。
曾經在學生時期,我們背靠背抬頭仰望星空,那時候許下的諾言難道全部都是謊言嗎?
就連剛剛你說出的那些話,也隻是為了欺騙在下而活下去的謊言嗎?
阿爾文,在下已經累了。
你的存在已經讓在下的腦子越來越亂了……
“呃?芙芙?怎麼不說話了?”
麵對閨蜜擔憂的目光,芙蕾雅這才回過神來,隨後那雙血眼也終於關閉了。
“沒什麼,隻是突然之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芙蕾雅在今天同樣也有講座。
跟隻會空談的阿爾文·利威爾不同,芙蕾雅的講座要做的是真刀實槍的戰鬥。
六階騎士。
雖然沒有成為帝國皇家學院的導師,但是芙蕾雅·諾克維斯早已成為了帝國的軍人,更是下一任帝國七彩的繼承人。
帝國七彩,代表這個大陸上最強的帝國,德爾塔帝國最為傑出的七人。
芙蕾雅的成就早已遠遠超越了阿爾文·利威爾。
因為阿爾文·利威爾,甚至都不是下一任帝國七彩的提名人。
而隨著芙蕾雅的行動,不遠處隨行的眾多騎士也緊緊跟了上去。
其中便有一位黑發騎士突然停下腳步,扭頭盯向了離開的阿爾文,冰冷的殺氣向著對方的後頸蔓延開來。
阿爾文·利威爾。
讓主君無數次困擾,無數次陷入痛苦,甚至還開啟了最不願意開啟的【血眼】……
倘若是因為你的存在,而讓美麗的主君這般掙紮,一輩子無法獲得幸福的話——
那麼哪怕你是七階魔法師,我也會讓你死前徹底明白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戰場上,劍士隻需要一秒鐘,便可以斬下魔法師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