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狩六十七年。
神朝曆九百七十四年。
夏至,蟬鳴陣陣,聒噪不已。
躍過雄偉的城牆,俯瞰而下,巡邏的天武禁軍兵甲肅戈,繁榮的神都中有一座修建氣派的學堂。
篆刻了蘊含神意的“龍雀院”的牌匾赫然映入眼簾,金絲翹邊的簷邊有一排翠綠柳樹,書香氣十足的學堂之中,有諸多打扮得體的少年少女,男子多相貌堂堂,女子多美貌動人。
這座彙聚天下英才的龍雀院,不知是多少人的心馳向往之地。
一位花白胡子的儒衫老者,站在講台中央,捧著書,對著課堂的學子,如此詢問:“康順年間,蘇湖之地,爆發水旱蝗災,百萬流民遍地,大多南走暴亂,若是你們是地方官吏,何解?”
下麵一個個學生都舉起了手,腦袋高高揚起,像極了伸長的天鵝頸,好似這樣可以被先生關注到。
“呼呼”
然而,此時先生卻看到了後排那位正在呼呼大睡的少年,隻見他微微一笑,直接揚聲道:
“趙長庚,你來回答。”
這位名叫趙長庚的少年,迷迷糊糊的站了起來,先是用沒睡醒的眼神掃視了一圈。
確定是在叫自己後,然後打了個哈欠,這才茫然的說道:“先生能把問題再問一遍嗎?”
儒衫老者見他在自己的課上睡覺,不怒不惱,淡笑道:“大旱年間,莊稼皆沒,百姓無米可食。長庚,如果是你,會怎麼做?”
趙長庚作出一副疑惑的模樣,擺手道:“為什麼不吃肉呢?”
一聽到這話,現場霎時間安靜了一會兒。
下一秒,現場便響起了刺耳的笑聲。
“飯都吃不起了,哪來的肉,他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傻啊!”
“大隋國主也算英明神武,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兒子?”
“今天唯一的樂子咯!真是聞所未聞的千古醜聞!”
滿座學子,哄堂大笑,仿佛都對趙長庚的回答感到忍俊不禁,唯有一男一女麵不改色。
“大隋王朝的國力近十年來,可謂是如日中天,有邁入一等上國的資格,這個趙長庚不管是真傻還是假傻,也是大隋王朝的嫡長子,都值得拉攏。”這位英姿颯爽的青衣少女如此思考道。
身側的錦衣少年不由莞爾:“公主殿下難不成還認為,此子藏拙?”
青衣少女點頭:“何不食肉糜,這句話恐怕會被寫在史書上,被後人嘲笑千年,能傻的如此可愛的人,天下獨屬一份了。如果不是裝傻,我不信這個世界上有這麼蠢的人。”
錦衣少年淡笑道:“我倒覺得是真傻。”
老先生聽到趙長庚的回答,既沒有笑,也沒有生氣,而是先是眯了眯眼,盯著趙長庚茫然的眼神看了一會兒。
眼底一瞬間,浮現無數黑霧,霧氣形成的鎖鏈,嘩啦啦散開,看到了眼前這位癡傻少年身後的虛影。
那是一隻年幼嶙峋的黑蛟,匍匐不動,瞳中已無光澤。
隨後搖搖頭,歎了口氣:“年末的文考,你小子又打算交白卷了。彆睡了,到外麵站一會兒吧。”
“是,先生。”
趙長庚好似一個慣犯,熟練的站起,走出座位,隻是路過講台的時候沒有看到台階,差點又摔了個踉蹌,惹得眾人大笑。
他卻仿佛沒聽到其他人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就像一個癡傻的四歲孩童,眼中隻有自己的世界。
走出課堂的趙長庚,看向不遠處日光和煦下的柳樹,上麵已經刻了十個“x”。
他的雙眸逐漸亮起,看不出剛剛一絲一毫的癡傻模樣,他的心中不免感慨:“已經是第十年的年關了嗎?我都已經十四歲了?換而言之,我已經當了十年質子?”
其實,他並非這個世界的人。
十四年前,在那個信息爆炸的現代社會,他曾是一個在橫店兢兢業業的跑龍套,不管什麼劇組,都有他的一席之地,說是跑龍套之王也不為過。
沒想到,一場大雨的夜場戲讓他被煌煌天雷劈中,降生在了大隋王朝,成為嫡長子,跟魂穿不同,他是完完全全的本人,這份身軀的長相都跟他一模一樣。
一開始穿越成皇子的他,還很高興的,畢竟吃喝不愁,還不用搶皇位,如果是九龍奪嫡,那天天不就歇菜了?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高興的太早,這個世界並不簡單,是以命相主導的高維世界。
修士有命相,可覺醒命格。
世家有香火,可傳承氣運。
王朝有國運,可得天命。
有一拳碎城的武夫,有法力無邊的仙人;更有千年世家,天命王朝。
上古箴言曾說,神洲大地,五百年一易,氣數罔替,故有群雄逐鹿而勝者,當得天命。
得天命者,可統禦百國,獨享天道氣運,可稱神朝。
他所在的地方,正是當今玄鳥神朝的國都,狩京。
自己四歲那年,以嫡長子的身份,被狩京使者選中,入神京作質子,這一來就是十年。
不止是他一個,神洲百國,但凡是神朝治下的王朝,都要派出一名作為質子或者質女進入狩京,不得離開半步,直到成年方能回國。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必須在龍雀院中修行,有文考和武考,設下獎勵和排名,覺醒命相者,更有額外獎勵。
想到這,趙長庚看向了課堂之中的先生。
這位老先生名為文廣祥,他的身份可不簡單,乃是這座龍雀院的院長,更是當朝太傅,太子之師,地位超然,桃李滿天下。
老先生最後還是看向了那位青衣少女:“南懷瑾,還是你來答吧。”
青衣少女站起來,朗聲道:“先殺手下官吏,昭告百姓,是這些貪官克扣了賑災的糧食,先安撫百姓再說。”
“手段是不是有些殘忍了?”文廣祥眉頭皺起。
青衣少女搖搖頭道:“若是讓這些流民到處暴動,劫掠尋常百姓,那才是真正的殘忍。以及讓那些魔修蠱惑,亦或是變成山匪流寇,占山為王,更是禍患無窮。”
文廣祥質問道:“若是手下官吏不滿你的所作所為,先形成暴動,這該如何是好?”
“那就全殺了,以正反賊之名,最後結果還是一樣的。”青衣少女的聲音極為平淡,好似對答案早有推演。
老先生顯然對答案並不滿意:“你的辦法隻能解一時之困,造太多殺孽,隻會帶來無窮的麻煩,並不符合聖皇陛下如今定下的禮義仁孝的規矩。”
聖皇。
其他王朝小國,最多以皇帝相稱,隻有當今神朝之主,才有資格用這個稱號。
隻有聖皇,才是這片天地至高無上的九五至尊,天下共主。
現場也是響起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趙長庚在外麵,依舊能聽到聽著課堂之中的議論聲。
這位青衣少女名為南懷瑾,乃是大離王朝的長公主,跟他一樣,也是進京充當人質的,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天資讓其他皇子公主都望塵莫及。
在這個龍雀院之中,她的排名乃是前三。
隻是大離王朝的國力,一年不如一年,想必是跟她脫不開關係。
“表現的太優秀,並非是一件好事啊”
經過十年的觀察,以及最近他猜測得出的結論。
他們這些質子質女彙聚在這裡,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趙長庚望了一眼頭頂“龍雀院”的牌匾,一座看不見的屋子裡,垂下三千條鎖鏈,而他清晰的知道鎖鏈儘頭是什麼,每根鎖鏈末端懸掛琉璃雀籠,裡麵承載著他們每個人的本命氣運。
他的雀籠裡,盤踞著一條黑蛟虛影,隻不過年幼黑蛟已經瀕臨死亡,氣數將儘。
而整個大院被一座看不見的陣法籠罩保護,外麵還有層層重兵把守。
他凝重暗歎一聲:“這裡是一座獨屬於皇家貴胄的金絲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