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防空洞入口的鐵門，在刺耳的摩擦聲中緩緩開啟，門後麵站立著一名身材將近兩米五的巨人。他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襯衫，身上沒有做任何機械化改裝，但肌肉鼓脹得宛若氣球。並且稍加注意就會發現，他左右手的食指、中指，全都佩戴了一個戒指型魔導終端。
這讓伊薇特稍微的多看了一眼，輕輕挑眉。
——正常人是不會需要用到四個魔導終端的，除非他對這些東西有特彆的需求，比如作為魔法術式的儲備工具。
於是很快，伊薇特的心中也立即浮現出“賽博法師”這個名詞。但不同於她這個偽賽博法師，對麵應該是真貨，並且走的路線，應該是黑塔醫藥的“活性符文組”，甚至可能還用過強化肉體的“符文秘藥”。
嗯，嚴格意義上，應該算生化法師或變異法師……
“鄙人是這裡的話事人，道上的兄弟都喊我‘焊槍’。美麗的法師小姐，如何稱呼？”看著粗獷凶悍，一開口，巨漢說話的語氣倒是有些儒雅隨和，聽著就感覺像是讀過書的人。
“伊薇特·席恩。”伊薇特報上姓名，反正是夢境，又是假名，她也懶得再編一個。
“席恩小姐，我聽手下說，你想要在這裡做交易？”
“是。”
“既然如此，還請進來聊。”
伊薇特淡然的嗯了一聲，雖然看起來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美麗少女，但這份從容的氣場，卻是讓焊槍不由高看了一眼。
——在這顆星球上，實力可以靠砸錢來獲得，但氣場與內在隻能依賴時間的沉澱。而這個少女既不狂妄驕傲，又不膽怯緊張，不禁讓他懷疑起了對方的年齡。
估計是注射了“青春常駐”的符文秘藥，真實年齡也許都四五十了……他警惕的想。
跟著焊槍走入防空洞，穿過一條布滿彈痕的粗陋地下走廊，聽著由遠及近的喧囂聲，師徒二人看到了這裡的地下市場。
灼熱的槍管在攤位上泛著藍光，雷光刃的嗡鳴聲割裂空氣。雖然都是被淘汰的符文武器，但對普通人來說已經完全夠用，價格則在幾千至幾萬左右浮動。
除此之外，滿是粗鄙之語的大廳角落，還蜷縮著比武器更危險的成癮物交易。羅莎琳好奇看去，回饋她的卻是肮臟與垂涎的視線，讓她慌忙板起臉，模仿老師的若無其事。
焊槍的“會客室”是個用防爆鋼板圍出的鐵籠。
在鐵籠內的沙發上坐下，無視周圍嘈雜的環境，他默默倒下三杯咖啡，將其中兩杯推給到了對麵，說：“兩位是剛來黑水區？”
咖啡杯口白霧嫋嫋，混著某種添加劑的苦杏仁味。伊薇特示意羅莎琳彆碰，然後微微點頭：“對。”
“那麼，二位想要什麼交易？”
“我希望購買安全的新身份id卡，盜版符文知識專業書。”伊薇特平靜的說，“另外，我希望在這裡獲得一個攤位，出售一點我原創的‘限製級術式’，或接受符文編譯相關的委托。”
“您這單子……”
焊槍忽然笑起來，似乎聽到了很好笑的事。他端起咖啡，細品一口，說：“id卡我能弄到，但盜版書？”接著他舔掉嘴角的咖啡漬，嗬了一聲，“去年有個幫派偷印了黑塔中學的有關符文知識的入門級教材來兜售，不到一個月就全部蒸發了，現在都沒人知道他們的屍體在哪。”
伊薇特平靜的臉上閃過些許訝異。通過閱讀末日前的知識，她知道起源文明對打擊盜版的力度非常之大，但現在聽上去……似乎比想象中嚴重得多。
羅莎琳也驚訝的說：“這麼嚴重？為什麼？”
“因為侵犯了公司的知識產權，這可是他們躺著賺錢的東西，怎麼能不好好維護……”焊槍說著，注意到了伊薇特的表情，眯起眼，“法師小姐，這，你難道不知道？”
伊薇特看了他一眼，這個眼神裡什麼情緒都沒有，寂靜得像是一潭死水，但不知為何，焊槍感覺自己渾身一冷，剛剛還對這位賽博法師身份的懷疑，馬上又煙消雲散。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時伊薇特的心中正在瘋狂歎氣。
她昨夜網上購物的時候，本來想要購買超級公司之一“燼痕化工”出售的專利書《元素衰減補全技術》，解決一下現實中的儲能問題。
然後一看價格，就一本電子書，價格50w信用點，人都懵了，便下意識帶入了前世經驗，想著能不能整點盜版。
結果現在才知道，地下黑市連非法武器都敢交易，偏偏不敢交易和符文知識沾邊的盜版書。如此一來，被迫走正版購買途徑，她都不知道這錢要攢到猴年馬月。
“不過法師小姐，您的貨倒是稀罕，也許我能為您提供一些交易的可能，如何？不少幫派都會感興趣的。”
焊槍換了個話題，上半身往前靠了靠，嘿嘿笑道：“都知道這裡的抽成是20，我隻收您10，夠意思吧？驗貨後，我幫您牽線。”
“可以。”
急於儘快獲得賺錢的機會，伊薇特對抽成不是那麼在意，不過焊槍的打折也像真的，因為前世那些淘寶京東的電商平台，對普通店鋪的抽成似乎也就10左右。
“真是個爽快的小姐，希望我們合作愉快。”焊槍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確實沒說假話，減半就是減半，畢竟在他看來，一個法師小姐的人脈似乎更加珍貴一點，特彆是對方還能夠提供原創的限製級術式，疑似水平很高。
當然，焊槍自己也是賽博法師，但他的符文掌握也就剛剛入門，能把彆人的術式放出來就不錯了，要他自己原創術式，真是想都不敢想。甚至彆說原創了，微調他都不敢，深怕不小心搞出bug，把自己給炸死了。
隻能說，法師之間，亦有差距。
……
符文編譯的委托不會憑空而來，伊薇特很清楚，她需要先拿出點硬貨來證明自己的實力。
因此最初的售賣，她的選擇了一個限製級原創術式——對沒有受到官方審核入檔的、私自創造的違法術式的彆稱。
這個術式的名字叫“奧術風刃·yh47254”，就是昨日她殺死那三個混混的那招。其中“yh”代表了“伊什市黑水區”，“47254”是符文數量。這樣的命名方式可以有效避免重名。
“奧術風刃？”焊槍挑了挑眉，懷疑的說，“聽起來很普通，有什麼特彆之處嗎？”
同時，他領著兩人走進了裡麵的一個房間。
這裡比剛才的會客室稍大一些，牆皮剝落，露出暗紅色的磚石。角落裡擺放著一台老舊的機器，外殼泛黃，像是被時間浸泡了一個世紀。
不過這並非塑料外殼，而是一種“菌質塑”，由開發出魔光藤的“麟蛻生物”發明出來的有機合成材料，主材料是某種嗜魔菌體的分泌物，作用和塑料倒也不差太多。
“沒什麼特色，隻是我做了一些優化，性能表現應該不錯。”伊薇特的目光落到了那台機器上。
——術式模擬機，一種用來推演魔法效果的測試機器，有點類似於魔法領域的“烤機測試”，能最大限度的測出一個魔法術式各項性能指標的評級。
雖然在深淵基地裡那些專業書裡了解過這玩意的存在，但貨真價實的接觸還是第一次，這不禁讓伊薇特產生了一種即將要參加高考的感覺。
——她玩了幾百年符文設計了，硬核跑分還是第一次，一時間竟然有點緊張。
尤其是“奧術風刃”這個魔法，她並沒有像寒霜彈、炎舞、風之馭和雷之怒這冰火風雷四大金剛一樣，認真優化，所以測出來的成績，還會有點偏低。
我也全是自學成才，沒經曆過係統性學習，不會被扣大分吧……這可是在徒弟的麵前，破機器，你彆逼我……
她麵無表情的想。
“那麼，席恩小姐，您先檢查一下機器吧。”焊槍提醒說。
這是為了防止盜取符文組的基本操作，確認一下“無痕模式”是否有打開。當然，打開了也能動手腳，但難度極高，又容易遭到版權舉報，普通黑幫根本不敢冒這個風險。
伊薇特點點頭，將手放在觸摸板上，開始對機器的係統進行地毯式檢查，確認無誤後，她啟動測試模式，輸入符文組，等待機器推演結果。
“它開始動了！”等機器晃動起來，羅莎琳驚訝的說，然後看到機器的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
【符文質量測試中……】
“符文質量，那是什麼？”羅莎琳問，她讀不懂，但可能是因為這裡文盲率較高的關係，焊槍的這台機器，打開了語音播報。
沒等伊薇特開口，焊槍便笑嗬嗬的對羅莎琳說道：“這是用來檢查術式的冗餘程度的指標。”
“冗餘？”
“對，魔法術式的符文排列裡，經常有沒有作用的‘垃圾符文’，會影響魔法的施放效率，比如三秒鐘可以施放的魔法，拖至三點五秒。”
“符文越多的大型術式，垃圾符文一般就越多……而符文質量計算，就是找出這些垃圾符文的占比，再與同規格魔法做比對，來得出一個可以量化的參考。”
“為什麼會有垃圾符文？”羅莎琳疑惑的問。
“原因很多。”焊槍聳聳肩，“可能是測試時反複修改，導致殘留；也可能是編譯師偷懶，懶得優化；甚至有些術式刪掉多餘部分反而會出問題，隻能保留。”
“原來是這樣……”
“而量化分數的方式也很簡單，它會計算冗餘率，並且在相似規格的術式裡，做橫向對比排名。排名出來的結果，前5，就是s級，前10是a級，前20是b級，以此類推，最爛的那10，就是j級。”
在焊槍做解釋的時間裡，第一項指標的“烤機測試”也已經臨近了尾聲。
片刻後，測試完畢，一個大大的“s”，出現在屏幕上。
“哇哦，我還是第一次聽見s級的播報……”
身後傳來震驚的談論聲，伊薇特瞥了一眼，發現是幾個看場子的打手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湊熱鬨。
焊槍也是愣了一下。
“符文質量”是綜合分數裡，權重最低的性能指標，但能拿s級也相當困難，這意味著編譯者要麼是個對符文編譯能一氣嗬成的超級大神，要麼就是個願意花時間的完美主義者或者強迫症……
看了一眼伊薇特閃耀的銀發、乾淨的臉蛋與黑白簡約的宅男風裝束，焊槍想了想，還是覺得後者概率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