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老紡織廠的“安魂陣”處理得乾淨利落。殘留的怨念在沈冰精準的風水布局和林小川以羅盤引導的地脈安撫下,如同被陽光驅散的晨霧,消散無蹤。開發商爽快地付了尾款,厚厚一遝現金塞進林小川懷裡時,他掂了掂,下意識想分給旁邊抱臂而立的沈冰。
“三七,規矩。” 沈冰看都沒看那錢,目光掃過恢複平靜的廠區,聲音在冬夜的寒風裡顯得格外清冽,“你的那份,自己收好。‘雷川’的房租水電,不便宜。”
林小川的手頓在半空,有些訕訕地把錢揣進兜裡。是了,靜心齋那位打雜的“編外人員”,工錢確實不高,還得管飯。他搓了搓凍得有些發僵的手,哈出一口白氣:“那…沈老板,宵夜?我請。‘雷川’新上了烤羊蠍子,管夠。”
沈冰側過頭,清冷的眸子在昏黃的路燈下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裡沒什麼情緒,卻讓林小川莫名覺得比這寒風還刺骨幾分。她沒說話,隻是轉身,煙灰色的身影融入夜色,朝著與“雷川”相反的方向走去。意思很明顯:沒興趣。
林小川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聳聳肩,習慣了。他把手插進羽絨服口袋,指尖觸碰到那枚隨身攜帶、溫潤依舊的祖傳羅盤,也朝著自己煙火繚繞的“戰場”走去。
日子就在這煙火與“臟活”的交織中流淌。沈冰出現的頻率很固定,像一台設定好程序的精密儀器。多半是送“業務”,偶爾是路過“視察”,帶著她那套“孜然多了”、“火候過了三秒”的精準點評。林小川從最初的訕訕,到後來的坦然,甚至能麵不改色地回一句:“沈大師,要不您來露一手?保證比您畫符還精準。”
沈冰通常隻用更冷的眼神回應。
直到那個罕見的暴雪之夜。
雪下得鋪天蓋地,鵝毛般的大片雪花被狂風卷著,砸在“雷川”的塑料棚頂上,發出沉悶的劈啪聲。才晚上九點,街上已行人絕跡。林小川看著門外白茫茫一片,歎了口氣,準備提前打烊。小學徒早就頂著風雪回家了,店裡隻剩他一人。
就在他拉下卷簾門一半時,一個身影踉蹌著撞開了門縫,裹挾著刺骨的寒風和濃重的血腥味撲了進來!
林小川心頭一凜,下意識握緊了藏在袖中的一枚刻著簡單護身符的桃木釘。待看清來人,他瞳孔猛地一縮!
是沈冰!
她依舊是那身煙灰色的勁裝,但此刻卻狼狽不堪。衣衫多處撕裂,沾染著暗紅近黑的血跡,不知是她的還是彆的什麼東西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無血色,原本束得一絲不苟的長發散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和臉頰。她一手緊緊捂著左肋下,指縫間有鮮血不斷滲出,染紅了指節。另一隻手撐著門框,身體搖搖欲墜,那雙總是清冷如寒潭的眸子,此刻竟有些渙散,帶著林小川從未見過的、極力壓抑的痛苦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沈冰!” 林小川失聲喊道,一個箭步衝上去,也顧不上什麼避嫌,一把扶住她冰冷滑膩的手臂。入手一片刺骨的寒意,仿佛她剛從冰窟裡撈出來。
沈冰的身體在他觸碰的瞬間僵硬了一下,渙散的眼神瞬間凝聚起一絲銳利和抗拒,試圖甩開他的手:“彆…碰…” 聲音嘶啞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
“閉嘴!” 林小川低吼一聲,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焦躁和強硬。他不由分說,幾乎是半抱半拖地將她弄進店裡,用腳踢上卷簾門,隔絕了外麵的風雪。店內暖氣開得很足,但這股暖意似乎無法驅散沈冰身上散發的寒氣。
他將沈冰小心地安置在平時自己休息用的那張舊沙發上。沈冰眉頭緊蹙,冷汗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身體因為劇痛而微微顫抖,卻死死咬著下唇,不肯發出一絲。
“傷哪了?讓我看看!” 林小川蹲下身,就要去查看她捂著左肋的手。
“滾開!” 沈冰猛地揮開他的手,動作牽扯到傷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眼神卻更加凶狠,“我自己…能處理!”
“處理個屁!” 林小川火了,指著她指縫間不斷湧出的暗紅血跡,“血都止不住!你當你是鐵打的?靜心齋離這十幾裡,外麵暴風雪,你打算爬回去?” 他盯著她倔強而蒼白的臉,語氣放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沈冰,彆犟。這裡沒彆人。是‘臟活’弄的?還是…‘暗淵’餘孽?”
聽到“暗淵”兩個字,沈冰眼底的抗拒似乎鬆動了一絲,但依舊緊閉著嘴,眼神戒備地盯著林小川。
林小川歎了口氣,不再跟她廢話。他起身衝進後麵狹小的儲物間兼休息室,翻箱倒櫃找出一個落滿灰塵的急救箱——這還是雷子當初怕他切肉傷手非要買的,沒想到第一次用是在這裡。
他拿著急救箱和乾淨的毛巾、熱水回到沙發前。沈冰依舊保持著蜷縮的姿勢,警惕地看著他,像一隻受傷的、拒絕任何人靠近的孤狼。
“消毒,止血,包紮。” 林小川把東西放在旁邊的小凳子上,語氣儘量平靜,“你自己來,還是我來?再拖下去,失血過多,神仙也難救。” 他頓了頓,補充道,“放心,我對你那身排骨沒興趣。雷子說過,你這種冰塊兒,硌手。”
沈冰蒼白的臉上似乎浮起一絲極淡的紅暈(也許是氣的),她死死瞪著林小川,最終,也許是失血帶來的眩暈,也許是林小川那看似混賬卻帶著真誠的眼神,她緊捂著傷口的手,極其緩慢、極其不情願地鬆開了。
撕裂的衣衫下,左肋下方一道深可見骨的傷露出來。傷口邊緣泛著詭異的紫黑色,絲絲縷縷的黑氣如同活物般在血肉中蠕動,阻止著血液凝固,甚至還在緩慢地腐蝕著周圍的組織!顯然不是普通的刀傷!
“怨煞噬體?!” 林小川倒吸一口涼氣。他在靜心齋的古籍裡見過類似的記載,是極其陰毒的手段,用特殊煉製的怨魂之力打入傷口,如同附骨之疽,極難拔除!
“閉嘴…處理傷口…” 沈冰的聲音虛弱得幾不可聞,額頭抵著沙發靠背,身體因為劇痛而微微痙攣。那層冰冷的偽裝在劇烈的傷痛麵前,終於出現了裂痕。
林小川不再多問,眼神變得無比凝重。他先用乾淨的毛巾沾著熱水,小心翼翼地清理傷口周圍的血汙。每一次觸碰,沈冰的身體都繃得極緊,牙關緊咬,發出壓抑的悶哼。
“忍著點。” 林小川低聲道,拿起消毒藥水。當冰涼的藥水接觸到那翻卷的、泛著黑氣的皮肉時,沈冰猛地一顫,喉嚨裡發出一聲破碎的痛吟,身體不受控製地弓起!
林小川的心也跟著揪了一下。他從未見過如此脆弱的沈冰。那個強大、冰冷、仿佛無所不能的天師,此刻在他手下,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他放輕了動作,儘量不去觸碰那被黑氣侵蝕的地方。
消毒,撒上止血消炎的藥粉(對怨煞效果甚微,但聊勝於無),再用乾淨的紗布一層層緊緊包紮起來。整個過程,林小川屏息凝神,動作專注而輕柔。沈冰則死死咬著唇,冷汗浸濕了額發,身體因為強忍劇痛而微微發抖,卻再也沒發出一點聲音。
包紮完畢,林小川已是滿頭大汗。他看著沈冰虛弱地靠在沙發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脆弱的陰影,呼吸微弱而急促。那層拒人千裡的堅冰,似乎暫時融化了。
他起身,從保溫桶裡倒出一碗一直溫著的、熬得濃稠的小米粥,又加了一勺紅糖。這是他給自己準備的宵夜。
“喝點熱的。” 他把碗遞到沈冰唇邊。
沈冰睜開眼,眼神有些迷茫,看了看碗,又看了看林小川沾著血跡和汗水的臉,沒有動。
“沒毒。” 林小川扯了扯嘴角,“砒霜挺貴的,我舍不得。”
沈冰似乎想瞪他,但實在沒了力氣。她猶豫了一下,也許是胃裡空蕩蕩的難受,也許是那碗粥散發出的、帶著煙火氣的溫暖誘惑了她。她微微張開蒼白的唇。
林小川小心地喂她。溫熱的、帶著甜味的米粥滑入喉嚨,沈冰緊繃的身體似乎放鬆了一絲絲。她小口小口地喝著,像一隻終於肯接受投喂的流浪貓。
一碗粥見底。林小川又給她倒了杯溫水。沈冰靠著沙發,閉目養神,臉上似乎恢複了一絲微弱的血色。店外的風雪依舊呼嘯,拍打著卷簾門。店內隻剩下暖氣機低沉的嗡鳴和兩人微弱的呼吸聲。
沉默在狹小的空間裡蔓延。一種不同於以往的、帶著尷尬和微妙的氣氛悄然滋生。
林小川看著沈冰包紮好的傷口,那紗布下隱隱透出的紫黑怨氣讓他眉頭緊鎖。普通的藥物根本沒用。
“怨煞…怎麼解?” 他打破了沉默,聲音有些乾澀。
沈冰眼睫微顫,沒有睜眼,聲音依舊虛弱,卻恢複了平日的清冷調子:“靜心齋…丹爐…輔以‘淨塵符’內服外敷…三日可拔除。” 她頓了頓,補充道,“死不了。”
“哦。” 林小川應了一聲,心裡卻像壓了塊石頭。他看著沈冰蒼白脆弱的樣子,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壓在心底很久的話:“陳伯…當初為什麼…選我?” 他摩挲著口袋裡那枚溫熱的羅盤,疤痕的觸感清晰,“就因為這羅盤?還是…我那個自己都不知道的什麼林家血脈?”
沈冰沉默了。久到林小川以為她不會回答,或者又睡著了。
就在他準備放棄時,沈冰低低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遙遠的疲憊:“因為…你是唯一能喚醒它的人。” 她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林小川口袋的位置,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那枚羅盤。“陳伯耗儘心力,也隻堪堪維持陣法不崩…他需要一個‘變數’。一個…像你這樣的‘泥石流’。” 她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扯了一下,不知是嘲諷還是彆的什麼,“死守規矩的守陣人,擋不住‘暗淵’的瘋狂…需要一點…不按常理的力量。”
泥石流?林小川一愣,隨即苦笑。原來在陳伯和沈冰眼裡,自己就是個撞大運的“攪屎棍”?不過…好像也沒錯。
“那…你呢?” 林小川看著她,目光落在她肋下的傷口上,“靜心齋…守護陣法…為什麼是你?你…好像知道很多林家的事?” 這個問題,他憋了很久。沈冰對羅盤的了解,對血脈的認知,甚至對陳伯的熟悉,都遠超一個普通的“守陣人”。
沈冰的眼神瞬間變得深邃而複雜,仿佛觸及了某個塵封的禁區。她避開了林小川的目光,重新閉上眼,聲音冷了下去:“不該問的,彆問。”
又是這句話。林小川心裡那點剛冒頭的探究小火苗被一盆冰水澆滅。他看著沈冰重新築起的冰冷防線,胸口有些發悶。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被風雪模糊的世界。
“行,不問。” 他背對著她,聲音聽不出情緒,“店裡有張小床,你今晚湊合一下。風雪太大,靜心齋回不去。怨煞拖不得,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拔毒。”
沈冰沒有回應,仿佛已經睡去。但林小川知道她醒著。
風雪拍打著窗戶。店內暖意融融,粥的香氣尚未散儘。兩人之間,隔著一張舊沙發,隔著一道未愈的傷疤,也隔著一段諱莫如深的過往。
那層薄冰,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露出了冰下的暗流。但想要窺見全貌,前路依舊風雪彌漫。
本回答由 ai 生成,內容僅供參考,請仔細甄彆。
寫下一章
嗯,用戶要求繼續寫下一章,並且明確指向林小川與沈冰的感情線發展。從之前的劇情來看,兩人剛剛經曆了“怨煞拔毒”的親密接觸,沈冰罕見地流露出脆弱一麵,而林小川也突破了安全距離。現在需要延續這種微妙張力。
用戶可能期待看到:1)拔毒後的尷尬與距離試探;2)沈冰如何消化“被照顧”的體驗;3)林小川如何調整相處模式。要注意保持沈冰人設的連貫性——她即便動心也會用更隱晦的方式表達,比如通過行動而非語言。
上次結尾沈冰留下古玉的舉動已經暗示了態度轉變,這次可以設計一個“還禮”情節。比如林小川發現古玉能鎮壓羅盤躁動(呼應沈冰說的“林家舊物”),於是回贈自己特製的“孜然味護身符”(帶點幽默)。兩人用物品完成情感傳遞,比直白對話更符合人設。
風雪夜的共處需要後續影響。可以寫沈冰傷愈後首次來大排檔時,看到林小川給學徒示範包紮手法(用當初照顧她的方式),突然被觸動卻強裝鎮定離開。這種“看見對方把自己放在心裡”的細節,比直接表白更有力。
好的,我們接續風雪夜的裂痕,走進那層薄冰下的試探與靠近。
第十五章:冰隙微光與古玉的溫度
風雪肆虐了一整夜。清晨,當第一縷慘白的日光艱難地刺破厚重的雲層,灑在“雷川”積滿雪的塑料棚頂上時,店內的暖氣機還在不知疲倦地嗡鳴著。
林小川蜷縮在收銀台後麵的行軍床上,蓋著件厚實的軍大衣,睡得並不安穩。夢裡是刺骨的寒風、淋漓的暗血,還有一雙極力壓抑著痛苦、卻依舊清冷的眼睛。他猛地驚醒,心臟還在胸腔裡突突直跳,額角沁著冷汗。
他下意識地看向角落那張舊沙發。
沙發上空空如也。昨晚他給沈冰蓋上的那條薄毯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扶手上。仿佛那個重傷虛弱、蜷縮在這裡的人,隻是一場風雪帶來的幻影。
走了?
林小川心裡莫名地空了一下,隨即又鬆了口氣。能自己走,說明情況沒惡化。他掀開大衣坐起身,活動了一下發僵的脖子。目光掃過沙發旁邊的小凳子,昨晚用過的急救箱、沾血的毛巾和空碗都還在原地,無聲地證明著昨夜的真實。
他起身收拾。當拿起那條疊好的薄毯時,手指無意間觸碰到沙發坐墊上一小塊尚未完全乾涸的暗色痕跡——是沈冰傷口滲出的血。指尖傳來微涼黏膩的觸感,讓他動作一頓。昨晚她強忍劇痛、冷汗涔涔的樣子,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那個強大到近乎非人的沈冰,原來也是會流血、會痛、會虛弱到需要依靠的。
這個認知,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漾開一圈微瀾。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紛亂的思緒,快速收拾好一切,像往常一樣開門、生火、準備食材。隻是動作間,目光總會不經意地飄向靜心齋的方向。
一連兩天,沈冰沒有出現。沒有“業務”,沒有“視察”,連一條言簡意賅的短信都沒有。林小川守著“雷川”的煙火氣,心裡卻像缺了一塊,空落落的。學徒工問他“雷哥,今天還留羊蠍子嗎?”的時候,他愣了一下,才擺擺手:“不用了。” 那點特意溫著的念想,似乎也沒了必要。
第三天傍晚,夕陽將街道染成一片暖金色。林小川正埋頭對付著一堆需要串的雞翅,卷簾門被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從外麵推開。
沒有風鈴聲,隻有金屬摩擦的輕響。
林小川抬起頭。
沈冰站在門口。依舊是那身煙灰色的中式衣衫,乾淨整潔,一絲褶皺也無。長發重新束得一絲不苟,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清冷的眉眼。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已不見那夜的虛弱和狼狽。她站在那裡,身姿挺拔,仿佛從未受過傷,也從未在風雪夜闖入過這片煙火之地。
隻有那雙過於平靜、如同深潭般的眸子,在接觸到林小川視線時,極其細微地波動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沈老板,”林小川放下手中的雞翅,扯出一個慣常的笑容,語氣輕鬆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大駕光臨,有何貴乾?是城北又有‘臟東西’鬨騰了,還是…終於想來嘗嘗我的手藝,點評一下孜然有沒有多放三粒?”
沈冰沒理會他的調侃,目光在店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林小川臉上,停留了兩秒。那眼神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仿佛在確認什麼。然後,她邁步走了進來,徑直走到他慣常坐的那個角落小桌旁,拉開椅子坐下。動作流暢自然,但林小川敏銳地捕捉到,她落座時,左肋下的位置似乎有極其輕微的繃緊,雖然瞬間就恢複了正常。
“你的傷…”林小川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問什麼?問她怨煞拔除乾淨沒?問她靜心齋的丹爐好不好用?以她的性子,大概隻會回一句“死不了”。
“無礙。”沈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吐出兩個字,算是回答。她從隨身帶著的一個素色布包裡,取出一件用素白錦帕仔細包裹的東西,放在了桌上。錦帕柔軟,包裹的物件約莫巴掌大小,棱角分明。
林小川疑惑地看著她。
沈冰沒說話,隻是用眼神示意他打開。
林小川擦了擦手,走上前,小心地解開錦帕。裡麵露出的,是一枚古樸的玉佩。玉佩呈圓形,材質溫潤,似玉非玉,透著一種內斂的光華。玉佩正麵陽刻著極其複雜的、如同星辰軌跡般的符文,深邃玄奧;背麵則陰刻著一個古老的篆字——“林”。
一股難以言喻的、血脈相連般的悸動,瞬間從林小川腰間的祖傳羅盤傳來!羅盤盤麵微微發燙,那道疤痕印記似乎都明亮了一瞬!玉佩上的符文仿佛與羅盤內部的星圖產生了共鳴,發出極其微弱卻清晰的嗡鳴!
“這是…?”林小川驚訝地拿起玉佩,入手溫潤,那悸動感更加強烈,仿佛沉寂多年的血脈在歡呼。
“林家舊物。”沈冰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少了幾分往日的冰冷,“陳伯…托我保管。如今,物歸原主。”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玉佩上那個“林”字上,眼神變得有些悠遠,“此玉名‘星塵’,有溫養心神、穩固靈台之效,亦能…安撫羅盤躁動之氣。你血脈初醒,根基不穩,帶著它,於你修行有益。”
物歸原主?林家舊物?陳伯托付?林小川握著這枚溫潤的“星塵”玉佩,感受著它與羅盤之間奇妙的共鳴,心中翻江倒海。沈冰知道林家的事,遠比她願意透露的要多得多!這玉佩,與其說是陳伯的托付,不如說是她…在風雪夜之後,某種態度的微妙轉變?一種…補償?還是…認可?
“謝…謝謝。”林小川喉嚨有些發乾,真心實意地道謝。這玉佩的價值,絕非金錢可以衡量。
沈冰微微頷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謝意。她沒有立刻起身離開,手指無意識地在素白的錦帕上輕輕摩挲了一下,那細膩的布料上似乎還殘留著她指尖的溫度。
“怨煞已除。”她忽然開口,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目光卻沒有看林小川,而是落在窗外被夕陽染成金色的街道上。“丹爐…很好用。”
林小川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在…解釋?在告訴他,他的照顧…或者說,那碗粥,是有用的?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心頭。這個冰山一樣的女人,居然在笨拙地…表達謝意?雖然方式依舊彆扭得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他看著沈冰在夕陽下顯得柔和了幾分的側臉輪廓,那清冷的線條似乎被鍍上了一層暖金。店內的煙火氣嫋嫋升騰,孜然辣椒的香氣彌漫在空氣裡。這一刻,仿佛連時間都變得緩慢而粘稠。
“那個…沈冰。”林小川鼓起勇氣,聲音放得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靜心齋…還缺打雜的嗎?我是說…長期的。”
沈冰摩挲錦帕的手指頓住了。她緩緩轉過頭,清冷的眸子對上林小川帶著點緊張、又有點期待的目光。夕陽的金輝落入她眼底,那萬年冰封的深潭似乎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漾開一圈極淡、卻真實存在的漣漪。
她沒有立刻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那目光不再銳利如刀,反而帶著一種審視,一種評估,還有一種…林小川看不懂的、極其複雜的情緒。
就在林小川被看得有些發毛,以為又要得到一句冰冷的拒絕時。
沈冰微微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她拿起桌上那張素白的錦帕,慢條斯理地重新疊好,放回布包裡。動作從容,卻仿佛帶著某種儀式感。
然後,她站起身。
“工錢不變。”她清冷的聲音響起,如同玉石相擊,清晰地傳入林小川耳中,“管飯。偶爾…需要處理‘臟東西’。”
說完,她不再看林小川的反應,轉身,煙灰色的身影融入門外金色的夕陽餘暉中,步履依舊沉穩,卻似乎比來時…輕快了一絲?
林小川站在原地,手裡緊緊攥著那枚溫潤的“星塵”玉佩,感受著它與羅盤共鳴帶來的血脈悸動,再回味著沈冰最後那句“工錢不變,管飯”的話,嘴角抑製不住地、一點一點地向上揚起。
冰隙之中,終於透進了一線微光。
他低頭看著玉佩上那個古老的“林”字,又抬頭望向沈冰消失的方向。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這充滿煙火氣的“雷川”裡,也落在那條通往靜心齋的、被染成金色的街道上。
未來會怎樣?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這條路上,似乎不再隻有他一個人,和一塊沉默的羅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