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夜風帶著劫後餘生的涼意,吹得林小川和趙大雷汗濕的後背一陣陣發冷。
羅盤安靜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盤麵微光徹底熄滅,恢複了那副油光鋥亮、略顯古舊的尋常模樣,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嗡鳴與白光隻是兩人驚嚇過度產生的幻覺。
但沈冰指尖那縷細微的白煙,她眼中那抹無法掩飾的震驚與凝重,以及趙大雷胸口實實在在的劇痛,都在無聲地宣告著剛才那一瞬間的異變絕非虛幻!
“你…你剛才…”趙大雷掙紮著從紙箱堆裡坐起來,捂著胸口,齜牙咧嘴,但看向林小川的眼神充滿了驚魂未定的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那光…還有那女魔頭…她好像被你燙著了?”他指著滾在地上的羅盤。
林小川也掙紮著坐起身,渾身骨頭像散了架,特彆是握著羅盤的右臂,又酸又麻,仿佛剛舉了幾百斤的杠鈴。
他茫然地搖搖頭:“我…我不知道…我就想著不能讓她搶走…然後…然後它自己就…”他看向沈冰。
那個如同冰山煞星般的女子,此刻正站在幾步之外,沒有再次逼近。她微微低著頭,看著自己剛才被
“燙”到的指尖,眉頭緊鎖,似乎在極力感知和思索著什麼。夜風吹動她額前幾縷散落的發絲,那張冷豔的臉上,第一次沒有了那種掌控一切的絕對自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困惑和…前所未有的認真審視。
她抬起頭,目光再次落在林小川臉上,又掃過他身邊的羅盤,眼神複雜難明。
那目光不再是純粹的冰冷和輕視,而是多了一種探究、評估,甚至…一絲極其隱晦的忌憚?
“你叫什麼名字?”沈冰突然開口,聲音依舊清冷,但少了之前的咄咄逼人,更像是一種確認。
“林…林小川。”林小川下意識地回答,嗓子還有點啞。
“林家…”沈冰低聲重複了一遍,像是在記憶中搜索著什麼,但似乎並無明確答案。
她的視線再次聚焦在那安靜的羅盤上。
“那東西…不是凡物。以你的修為,根本駕馭不了它的力量。剛才隻是它本能的反擊,耗儘了它積攢的微弱靈性,也幾乎抽乾了你自己。”她的語氣帶著一絲洞察後的了然,但依舊嚴肅,
“強行催動,下次可能就是玉石俱焚。”林小川聽得心頭一凜。剛才那股力量反衝的難受感覺還記憶猶新。
這羅盤…果然藏著大秘密!也藏著大凶險!沈冰的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起來,但這次的目標似乎不僅僅是羅盤了。
“陳伯把東西交給你,還說了什麼?”
“他…他就說讓我去拿…”林小川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交代,
“還有一封信,說什麼‘守護’、‘因果’、‘小心覬覦者’…”他特意加重了最後三個字,目光警惕地看著沈冰。
“‘守護’…‘覬覦者’…”沈冰低聲咀嚼著這兩個詞,眼神變幻不定。
片刻後,她似乎做出了某種決定,周身那股迫人的冰冷氣場收斂了許多,但依舊帶著疏離感。
“聽著,林小川。”沈冰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告誡,
“陳伯留下的,絕不僅僅是那點錢。他選擇你,或許有他的道理,但這道理未必是你能承受的。你手中的羅盤,還有陳伯遺產背後的東西,已經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剛才的我,隻是其中一個。”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依舊一臉痛苦揉著胸口的趙大雷,聲音更冷了幾分:“今天的事,是警告。在你們擁有足以自保的力量前,最好低調行事。否則,下次來的,就不會像我這樣…‘講道理’了。”
“講道理?”趙大雷忍不住小聲嘟囔,
“差點把我心肝脾肺腎都打移位了這叫講道理?”沈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趙大雷立刻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
“至於我,”沈冰的目光重新回到林小川身上,
“你可以叫我沈冰。我的目的,是確保那羅盤和它關聯的東西,不會落入真正危險的人手中,引發更大的災禍。在你證明你有能力‘守護’之前,它在我這裡,比在你手上安全。”她的話依舊強勢,但至少解釋了她的立場——並非純粹的掠奪者。
“那…那你現在…”林小川緊張地問,生怕她又動手搶。沈冰看著林小川那副如臨大敵、卻又因為脫力而顯得有點可憐兮兮的樣子,再看看他身邊那個雖然慫但明顯義氣的兄弟,以及地上那暫時沉寂下去的羅盤…她眼中最後一絲動手的欲望似乎也消散了。
“今天到此為止。”沈冰的聲音恢複了那種拒人千裡的清冷,
“記住我的話,低調,小心。如果遇到無法理解的麻煩,或者…感覺到羅盤有異常,可以試著去‘靜心齋’找我。當然,來不來隨你。”她報了一個位於老城區、聽起來像是古董店或茶舍的名字。
說完,她不再看兩人,身形輕盈地一轉,如同融入夜色的灰影,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通往樓下的鐵門後,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留下天台上的兩人,麵麵相覷,以及那呼嘯的夜風。
“靜…靜心齋?”趙大雷揉著胸口,齜牙咧嘴地重複,
“這名字…聽著就不便宜。這女魔頭…到底是敵是友啊?”
“不知道…”林小川費力地爬過去,小心翼翼地把祖傳羅盤撿起來。入手溫涼,再無之前的滾燙和異動,但他心中卻沉甸甸的。
沈冰的話像石頭一樣壓在他心上。覬覦者?更大的災禍?還有羅盤那詭異的力量…
“先…先回家…”林小川喘著氣,感覺力氣恢複了一點,
“雷子,你…你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
“死不了…”趙大雷掙紮著站起來,雖然胸口還疼得厲害,但骨頭應該沒斷,
“就是這內傷…得十串大腰子才能補回來!”兩人互相攙扶著,像兩個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殘兵敗將,一步一挪,心驚膽戰地下了樓,生怕沈冰殺個回馬槍。
幸運的是,一路平安。回到林小川那間狹小但此刻感覺無比親切的出租屋,鎖好門,兩人都癱在了床上,感覺像重新活了一次。
“一百萬…果然不是那麼好拿的…”趙大雷望著天花板,心有餘悸,
“川兒,這錢…燙手啊!”林小川沒說話,他掙紮著坐起來,從床底下拖出那個不起眼的牛皮紙文件袋。
除了那張已經被取過一部分的百萬支票,裡麵還有陳伯留下的那封信。
之前被暴富衝昏了頭腦,又被沈冰追殺得屁滾尿流,根本沒來得及細看。
現在,在經曆了天台驚魂和沈冰的警告後,他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再次展開了那張薄薄的信紙。
信紙是普通的宣紙,字跡蒼勁有力,卻又透著一股行將就木的虛弱感:“小川小友:見字如晤。承蒙相助,調宅安神,老朽得以安眠,感激不儘。些許薄資,聊表謝意,亦是…因果之始。林家羅盤,非同凡響。它既擇你為主,望你善加珍視,莫使其蒙塵,更莫使其落入邪佞之手。‘守護’之責,重於泰山,亦是林家血脈之宿命。遺產之中,另有玄機。支票之下,暗藏一圖。按圖索驥,或可窺見老朽未儘之托付,亦可知曉‘覬覦者’所圖為何。然,時機未至,萬勿輕舉妄動!切記,戌時莫近水,子時莫登山,待得‘天星移位,九鎖連珠’之象顯,方可依圖行事。在此之前,低調蟄伏,勤修不輟,參悟羅盤之妙,方有自保之機。人心叵測,諸事小心。陳年舊怨,恐已波及於你。若遇難解之困,可尋‘靜心齋’主人,或有一線生機。言儘於此,緣起緣滅,各自珍重。守拙老人絕筆”信的內容不長,卻字字千鈞!
信息量爆炸!
“林家血脈之宿命”?
“守護之責”?
“覬覦者所圖”?
“另有玄機”?
“戌時莫近水,子時莫登山”?
“天星移位,九鎖連珠”?還有…
“靜心齋”!林小川的心臟狂跳起來!陳伯果然不是普通人!這封信,這份遺產,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充滿危險的謎團!
而他和雷子,已經被卷了進來!
“支票之下…暗藏一圖?”趙大雷也湊了過來,忍著胸口的疼,好奇地催促,
“快!川兒!看看圖在哪兒?”林小川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支票從文件袋裡完全抽出。
果然!在支票的背麵,用非常淡的、近乎透明的特殊墨水,繪製著一幅極其複雜精細的線條圖!
那不像普通的地圖,更像是一種…風水堪輿圖!上麵標注著星宿、山脈、水流、特殊的節點符號,還有一些完全看不懂的古老符文!
圖的正中心,似乎是一個被重重符號環繞的、類似鎖孔或陣眼的核心標記!
“這…這是什麼?”趙大雷看得一頭霧水,
“藏寶圖?不像啊…鬼畫符似的…”林小川卻看得心頭巨震!他雖然隻是個半吊子,但家傳的底子還在!
他能認出其中一些基礎的山形水勢符號!這張圖描繪的,絕對是一個龐大而古老的風水局!
而且,看那些符文的樣式和布局…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凶險和不祥!陳伯說的
“未儘之托付”和
“覬覦者所圖”,難道就是這個風水局?!這到底是什麼局?有什麼用?
為什麼陳伯要守護它?又為什麼不能輕舉妄動,還要等什麼
“天星移位,九鎖連珠”?無數疑問如同潮水般湧來,讓林小川感到一陣陣眩暈。
沈冰的警告、蘇晴突然的邀約、這張神秘的圖…所有的一切都串聯起來,指向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雷子…”林小川的聲音乾澀,
“我們好像…攤上大事了。”趙大雷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那張總是帶著嬉皮笑臉表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憂慮:“川兒…這錢…要不咱退回去?”
“退?”林小川苦笑一聲,看著手裡這張神秘的風水圖,又摸了摸安靜躺在身邊的祖傳羅盤,
“你覺得…還退得回去嗎?陳伯說得對,因果已起。我們現在,怕是已經被盯上了。”他想起沈冰離開前的話:低調,小心。
就在這時,林小川放在床頭充電的老人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發出
“叮咚”一聲清脆的短信提示音。兩人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神經瞬間繃緊!
難道是沈冰?還是…彆的
“覬覦者”?林小川緊張地拿起手機,解鎖屏幕。發信人:蘇晴。內容:[圖片]小川,睡了嗎?
[可愛表情]明天下午三點,‘藍調咖啡’不見不散哦!我特意選了個靠窗的安靜位置,陽光特彆好~期待和你聊天!
[笑臉]下麵附著一張照片,正是那家裝修精致、充滿小資情調的
“藍調咖啡”內部照片,靠窗的位置,陽光明媚,桌上還放著一杯精致的拉花咖啡。
看著這張充滿陽光和
“誠意”的邀請照片,再想想自己剛剛經曆的亡命追殺、胸口還在隱隱作痛的兄弟、口袋裡那張暗藏凶險玄機的風水圖、還有沈冰那冰冷的警告…林小川隻覺得一股荒謬絕倫的黑色幽默感直衝腦門。
他抬頭,看向同樣表情古怪、捂著胸口齜牙咧嘴的趙大雷。趙大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有氣無力地吐槽:“川兒…你這‘桃花煞’…還真特麼會挑時候啊!剛被冰山揍完,粉紅炮彈就精準轟炸?這是要讓你體驗冰火九重天嗎?”林小川看著手機屏幕,又看看身邊狼狽的兄弟,再看看那張神秘的風水圖,最後長長地、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百萬
“橫財”的人生,果然比他想象的還要
“精彩紛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