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剛穿到紅樓世界的大康朝時,甄某的絕望無人可知。
縱有前世滿腹經綸,混跡商場慣會作人,大學畢業恐怖如斯,家傳醫道博古通今。
可如今穿成一個劃船的船工,還是個身負罪案的船工,又有何用?
這船工年紀雖小,卻身高體壯,本是將門之後,家中卷入皇子奪嫡大案,家破人亡,隱姓埋名苟活於世。
包船的叫賈雨村,是個貪官,被朝廷查出,罷官免職後把家小送回老家,自己帶著錢出來遊山玩水,吟風弄月的。
後來錢花得差不多了,又在揚州找了個當官時的朋友,推薦進林如海家當了西席。
因女學生黛玉體弱多病,時常請假,他也就時常跑到附近尋幽覽勝,遊山玩水。
之前都是沿著京杭運河遊覽,這次因黛玉之母病逝,請了長假。
賈雨村見時間充裕,玩得興起,雇船入長江主乾,想賞春江花月夜之景。
船不算大,一個中年船主,一個少年船工,伺候著這一位雇主。
甄某不是沒想過離開這條船,施展宏圖霸業,奈何這個朝代底層人就是螻蟻,一不留神就被人踩死了。
最好的路是走科舉之路,甄某前世讀書時文學曆史倒是不錯,可他的身份見不得光,連考秀才都沒法報名!
這是船主老張從船艙中送酒菜出來,打趣甄某:“包船的老爺倒是和你相貌相當。
一樣的身材魁偉,劍眉星眼、直鼻方腮。你若是再小些,說你是他兒子也有人信啊。”
甄某苦笑:“我若真有個當貪官的爹,還用得著熬夜給你劃船?這個時辰我早該推車去了。”
老張不解其義:“我跟你說,你不要這山望著那山高,總想著轉行,推車可比劃船累多了!
你小子雖然力大過人,但我給你的可也是高工錢!你好好攢錢,二十歲之前一定能娶上媳婦!你就知足吧!”
話音未落,四個水淋淋的人從水中一躍而出,個個黑衣水靠,手持鋼刀,獰笑發言。
“我等是長江四鬼,不劫窮鬼,隻宰肥羊!你等雙手抱頭,趴在船上,饒你等不死!”
說完兩人直奔船艙,兩人衝著船主而來。老張嚇得抱頭趴下,還呼喊甄某趕緊照做。
船艙中一聲慘叫,倉外兩人對視一眼,正要上前,忽然看見甄某手持船槳,並未趴下。
“媽的,你不要命了嗎?兩手抱頭,趴下!”
甄某淡定地說道:“你們連麵都不蒙,眼裡都是殺氣,我們趴下你們就能饒了我們嗎?”
兩個水鬼一愣,同時獰笑道:“想不到一個船工,倒有幾分見識膽量。可惜你知道也沒用,今天也得死!”
說完兩個水鬼手持鋼刀,同時搶上來就砍,甄某掄起船槳,猛力一掃。他天生神力,雖是木槳,卻也聲勢驚人。
那兩個水鬼功夫卻也不弱,見他船槳來得猛,合力用刀一架,槳片被削掉一截,兩人鋼刀卻也震脫手了。
此時船艙中的兩人也衝了出來,見竟有人敢反抗,又驚又怒,提刀衝上來。
“媽的,今日如此不順,這肥羊看著肥,其實隻是毛兒長,沒多少油水!這也罷了,竟然還有人敢反抗!給我殺!”
甄某腳尖一挑,鋼刀在手,一手持槳,一手持刀,與四人打在一處。
他雖不會功夫,但力大如牛,兵器磕到碰到就會被打飛。那四人功夫雖強,在這小船上卻難以施展。
片刻之後,丟了刀的那個被甄某船槳掃斷了腿骨,慘叫倒下,甄某反手一刀,砍下了那人頭顱。
剩下三人驚怒之下,圍攻更急。但甄某越戰越勇,數招之後,又一槳震飛了一把刀,用力一戳,斷槳直接刺透了那人前胸後背。
那水鬼倒也凶悍,垂死之際兩手抓住船槳不放,甄某乾脆扔下船槳,雙手握刀,雖無章法,但大開大合,全是拚命的招式。
轉眼之間,又砍死一人,領頭人見勢不妙,虛晃一刀,縱身跳水。他水性極佳,隻要入水便可逃走。
甄某殺得紅了眼,穿越過來後,他一直有種不真實感。可今天這番生死相搏,反而激起了他的血性。
他將手中鋼刀掄圓了撒手飛出,也是上天眷顧,那掄成了古烈手刀形狀的鋼刀,不偏不倚地砍在那賊人腰上,賊人慘叫一聲,落入水中,帶著血花被江水衝走了。
轉眼之間,船上隻剩下了老張和甄某兩個活人。老張麵無人色地看著甄某,不知道他會不會殺紅了眼,順手給自己一刀。
甄某鑽進船艙,看看人頭已經被砍掉的賈雨村,伸手把頭拿起來,仔細端詳著。
老張戰戰兢兢地蹭進船艙,看見眼前的一幕,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小甄啊,我老張自認待你不薄啊。雖然用你用得狠了點,但工錢一文都沒少給過啊。
這船就給你了,反正我也不敢要了。我也不去報官,隻求你饒我一命。
我上有六十歲的瞎眼老母,下有未出閣的女兒,你殺了我一個,就等於殺了我全家啊!”
他要把船送給甄某,倒不是全為活命。這麼大的事兒,隻怕掩蓋不住。
被人知道這是艘凶船,彆說包船,隻怕連過江的人都不敢坐了,人在水上,比在陸地上忌諱還多呢。
甄某不說話,隻是仔細端詳著那顆人頭,又從船上撿起那貪官掉落在地上的一顆私印。
賈化雨村。想不到紅樓中一代奸雄,竟然提前夢醒了,也不知道跟自己穿越過來有沒有關係。
“張叔,我記得你女兒為幫你補貼家用,常在花船上幫伶人化妝?”
聽甄某依舊叫自己張叔,老張心裡略踏實一些,看來小甄念著舊情,不會把自己也乾掉。
可轉眼一想全家都指望著過活的這條船,就此廢了,心裡也是一陣絕望酸楚,忍不住落淚。
“當年我當船工,拚死拚活攢下些銀錢,女兒小小年紀就出去當學徒化妝賺錢貼補,這才買下這條船。
本想著跑下這趟生意,賺了錢就可以讓女兒不要拋頭露麵了。雖然她隻是化妝,畢竟是在花船上遊走。
又一年比一年大,名聲弄壞了,以後可怎麼談婚論嫁啊。可誰知出了這事,我苦命的女兒啊……”
甄某不耐煩地打斷老張:“張叔,彆哭窮了。現在隻有兩個選擇,一是報官,但張揚出去,船也沒用了,搞不好還會吃上官司。”
老張心知確實如此,這貪官雖被罷官,但仍屬官身,非尋常客人可比,官府不會輕易了事。
最怕的就是官府認為船家通匪,殺了客人後分贓不均,起了內訌,自相殘殺。
這種事真真假假,沒有證據,說不清楚的。若是碰上糊塗狠毒的官員,隻怕會敲骨吸髓,家破人亡。
“小甄,可不報官,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甄某點點頭:“若不報官,你我把船洗刷乾淨,將屍體都綁上酒壇子沉入江中,可繼續跑船。
可就怕這所謂的長江四鬼,並非隻有四個。若是還有其他同夥,認得這條船,咱們早晚要死在河上。”
老張掩麵而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該如何是好啊?總得有條活路走啊!”
甄某點點頭:“張叔,我想賭一把。賭成了,我得榮華富貴,也絕不會忘了你。賭輸了,我自認倒黴,也絕不會連累你,如何?”
夜黑無月,船上每具屍首都被綁上了四個酒壇子,然後船底被鑿了個大洞。
當船徹底沉入江底的時候,甄某和老張已經在岸上走出很遠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