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發暗沉,如墨的夜幕沉甸甸地壓在皇城之上。
皇城之中,除了街道上打更人那有節奏的敲鑼聲在寂靜中回蕩,再無其他聲響。
以往這個時候,靈寶觀四周應當是落針可聞。
然而,今日的靈寶觀卻打破了數百年來的寧靜,被一陣喧囂所籠罩。
孩子的哭鬨聲、下人匆忙奔走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亂成一團。
“哇,嗚嗚媽!媽媽!媽媽!”
李野佯裝大哭,心中滿是無奈。
堂堂七尺男兒,如今卻要扮作孩童哭鬨,隻為能爭取到與國師同處一室的機會。
他倒不是想占洛玉衡的便宜,當下,活命才是重中之重。
畢竟一天若不能與國師相處滿四個時辰,他那僅存【十九】的壽元,恐怕連二十天都支撐不了。
“世子乖,你看,這是你最喜歡的木蜻蜓。”
幾個丫鬟和從京城各處找來的奶娘們圍了一圈,哄了近一個時辰,卻依舊毫無辦法。
“哇哇嗚,嗚嗚,要媽媽!”
門外的護衛靈兒怒喝一句:“還沒哄好嗎?就這屁大點孩子,打他一巴掌不就好了!”
丫鬟們聽罷,頓時一臉慌張,嚇得紛紛哆嗦。
“大人,世子是萬金之軀,不不可啊。”
靈兒走進來,不屑地輕哼一聲:
“哼,你們不敢,我敢,你們還怕上個孩子了。就算他能平安世襲王位,現在也心智尚幼,還沒開始記事,怕什麼!?”
靈兒一步步靠近李野。
眼前那身著軟甲的高挑女護衛一步步朝自己逼近,李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靈兒那滿是老繭且抬起蓄力的手,甚至能看到幾分微弱靈氣纏繞其中。
李野心中暗叫不好,何至於此?
這讓孩子如何承受。
若真被擊中,大不了昏睡過去,總比丟了性命強。
此刻的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絕境,心中天人交戰。
“不行被打一巴掌總比死了強!大不了打完我,我再哭得昏天黑地,誰勸都沒用,除非她跪下來求我彆哭。”
可隨著靈兒越來越近,那決絕的表情讓李野越發心慌,甚至懷疑這是不是洛玉衡暗中下達的命令,難道自己這次真的玩脫了?
緊張之際,門外傳來冷冽聲音:“靈兒,住手。”
一股磅礴鋒銳的靈壓瞬間震懾住了世子房內的所有人,靈兒抬起的手忽的停住,動彈不得。
由於威壓過於厚重銳利,她的嘴角處甚至溢出了血漬。
屋外,身姿風華絕代的白發國師站在那裡,臉上依舊冷豔。
李野的哭泣聲戛然而止,不用再哭了。
這白發女魔頭的靈壓著實唬人,看似隨意的出手,居然能把一個境界不低的護衛逼出內傷,看得李野也忍不住瑟瑟發抖。
看來這女魔頭若要取自己性命,當真易如反掌。
洛玉衡收回靈壓,靈兒嗆了一口血吐了出來,些許血漬甚至濺到了李野的臉上。
溫熱的感覺讓李野打了個哆嗦,汗毛直立。
靈兒吃力地轉過身,單膝跪在地上:“拜見國國師。”
“你是煉精煉氣圓滿的武夫,這點靈壓,還不至於要了你的性命。但你要記住,有些事情,萬不該自作主張,你難道要給景王留個起兵的借口?”
李野聽罷,心中鬆了一口氣。
看來那個便宜老爹還在位置上,自己這條小命應該能保住。
洛玉衡的突然出現,如同一道驚雷打破了緊張的局麵。
李野心中先是一喜,慶幸自己暫時逃過一劫,但緊接著又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既然洛玉衡及時阻止了靈兒,看來並非真的想取自己性命,那為何又要將自己帶到靈寶觀?
還收自己為弟子,這其中究竟有何緣由?
靈兒擦了擦臉上的血漬,喘著粗氣:“屬屬下謹記”
在靈寶觀呆了多年有經驗的丫鬟連忙都跪在地上,抱住耳朵,緊閉雙眼,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那些少婦人也馬上反應過來,跪倒在地,連連哀求,還時不時看看國師的臉色。
“國國師,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看見,求國師放條生路。”
自古王侯將相家就是不好呆的地方,雖說靈寶觀披著道觀之名,但大乾百姓個個都清楚,這裡就是國師大人的私宅。
而現在她們卻看到了國師的屬下對景王世子不軌,家仆就算了,自己這些外人可就麻煩了。
國師臉色不變,擺擺手:“無需掛懷,不過是本座在教訓家臣罷了,你們幫本座把靈兒扶回她屋裡去。”
國師見世子不哭了,蓮步輕移,落在空氣中泛起淡淡漣漪。
她轉身,準備回屋。
李野看著係統麵板上那冷酷的【十九】壽元數字,心中明白,若想活下去,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雖然剛剛被靈兒嚇得不輕,此刻仍心有餘悸,但為了活命,他心一橫,決定繼續哭鬨。
他邊哭邊留意著洛玉衡的反應,果然看到她的腳趾微微蜷了蜷,心中暗喜:“得手了!”
於是哭得愈發大聲。
洛玉衡又走了回來,世子嚼著手指頭,不哭了,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洛玉衡歎了口氣,臉上露出嫌棄麻煩的表情。
她走到嬰兒床邊,將世子從搖籃裡抱了出來。
世子軟軟的身子,抱起來還香香的。
洛玉衡的薄紗羅裙和厚實的正裝太不一樣,有溫度透出,還有那隻隔了一層薄紗的柔軟觸感,都讓被抱在懷中的孩子心安。
香肩在燈火下格外白皙明亮,也能隱隱看到那風姿綽約的身段。
洛玉衡抱著他,暗歎:“這時候倒是乖巧。剛剛應該被自己的靈壓嚇到了,怪可憐的。”
李野把腦袋又往裡埋了埋,心中默念:“對,我很可憐的。”
轉身往回走去,那嬰兒床外出現一圈發著光的靈力,浮起,跟著洛玉衡飄去。
世子的小腦袋抬起,能看見洛玉衡那冰冷美豔的麵容,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悻悻地叫了一聲:“麻麻,麻麻”
一直到快回自己屋了,洛玉衡低頭看了眼世子,擦了擦他臉上被濺到的血漬。
世子能感受到她呼吸的起伏,似是鬆了一口氣:“我不是你媽媽,以後不許這麼叫,要叫師父。”
洛玉衡指著自己的口型重複:“師父——師父。”
“西,西虎。”
“對咯。”
李野看到了她冰冷的容顏上勾起了一抹笑意,再次失神: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