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識,但是我聽說過。”
喬大山什麼人,十裡八鄉的傳聞他都愛瞎打聽,就沒他不知道的事。
一開始是因為自己不受爹娘疼寵,周圍人也都關注著大哥小弟,後來有了個會讀書的兒子,喬大山才被喬家二老重視,被村裡人敬重,各種誇讚的美言層出不窮,說來說去都是他喬大山有本事生了個文曲星降世的兒子。
從那以後,喬大山就格外注意外頭的傳言,久而久之這十裡八鄉有啥風吹草動他都是第一個聽到的人。
平日裡傳言都是東家長西家短,唯獨這桃源村出了個力大無窮的女獵戶母老虎薑嫻叫喬大山牢牢記住了,因為是桃源村唯一的女獵戶,聽說女獵戶身高一尺八,臉大得跟圓盤似的,大眼睛大嘴巴,呼氣如牛喘。
隻要這個女獵戶一上山,她吼一嗓子,這些野物都被她嚇得乖乖跳陷坑裡等著她活捉,如今十七歲根本沒有媒婆登門敢提親,愁壞了家中的爹娘。
聽王氏一說是桃源村薑家獵戶的女兒,那就沒得跑。
因為整個桃源村就一個獵戶姓薑,女兒叫薑嫻,肯定和他聽聞的是一個人。
喬大山跟王氏誇大其詞地說了自己聽到的傳聞,說完立即擺手搖頭,一臉抗拒地否定這門婚事。
“不行不行,這樁婚事我不同意!”喬大山說完,還有些埋怨王氏:“你找人說媒的時候也不打聽打聽,一個小姑娘當獵戶,成天上山下河的亂竄,是大南山威名在外的母老虎,這種人你咋說給三郎當媳婦,你也不怕娶回家三郎被她生吞活剝了!”
王氏臉上的喜色被老伴的一番話說得猶如冷水澆頭,整個人僵硬住了。
她麵露疑惑:“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嗎?我覺得那小姑娘挺好的呀,昨天來咱家找三郎辦事,一口一個嬸子喬童生,還不是白找咱家三郎辦事,不像是你說的那種凶巴巴不講理的人啊!”
“什麼?那母老虎還來咱家了?你昨天咋不跟我說這個事!”喬大山驚得後脊背都冒冷汗了,彆是薑家看上自家三郎,故意來上門打探消息。
“昨天不是說分家的事麼,我就忘記提這一茬子了!”王氏臉色訕訕,看著老伴那震驚的神情勸說一句:“老頭子,你也彆偏聽偏信,這薑家姑娘我瞧著不錯,沒你說的那麼玄乎。”
“啥玄乎啊?這可是福生他爹親自跟我說的,你都不知道那薑嫻多凶惡,整個大南山凡是她去過的地方,就沒有打不到的獵物,力氣大得賽過牛,聽福生爹說,他家福生第一次上山打獵就碰到那姑娘一拳打死個大老虎,你說嚇不嚇人?這種厲害的人娶回家,咱們全家都要供著上香當祖奶奶,你彆不信這個邪。”
王氏實在無法將薑嫻一個嬌滴滴有禮節的小姑娘,和丈夫口中所說的母老虎聯想到一起,她滿臉狐疑不信:“福生爹在吹牛吧?薑嫻個頭也就比我高一點點,看著人也苗條瘦弱,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能一拳打死老虎!”
“咋不能,福生親眼看見的!”喬大山疲憊地走到八仙桌旁邊倒了一海碗溫熱水咕咚咕咚灌下肚,又看向王氏說:“你要不信,你明兒親自去外頭打聽打聽,看是不是我說的那麼回事。
三郎可是咱們喬家最有出息的孩子,雖說現在時運不濟,但怎麼說也是咱均溪縣數一數二的好兒郎,哪能找個大字不識的母老虎回來做他媳婦,萬一以後三郎考中進士當官,就這鄉下的媳婦能被同僚們笑死。”
喬大山想了想,建議一句:“要不這樣吧,等明年院試之後,三郎若是還出岔子沒考上秀才,咱再給他說親事,彆急這一時半會的行不?”
“那哪行啊!”王氏搖了搖頭,往旁邊的凳子上一坐,衝著老伴嘟囔:“我跟你說這薑嫻是個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姑娘,我的眼光和直覺不會錯,不管你同不同意,咱家都已經和薑家約好臘月初九相看了,到時候咱家要是毀約不去,薑家人能答應?
再者說了,薑嫻真跟你說的那樣是個脾氣極壞的母老虎,你放她鴿子,那豈不是找打麼!真跑上門來給咱家一人一拳,咱家誰能承受得住?”
王氏還是堅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會有錯。
而且三郎是個讀書人,平日裡最重臉麵,就像老大老二家的那麼鬨騰,他除了會吃虧答應還會乾啥?
越是這樣,三郎就越是需要找一個能鎮得住家的潑辣媳婦,脾氣潑辣點日後才不會受欺負。
喬大山表情突然僵硬,想到媳婦說的話,心裡一陣後怕。
若薑家真的打聽了三郎,想說成這樁婚事,那約好的臘月初九相看,到時候他們不去,薑家人能答應?那母老虎不得衝上來一人給一拳。
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個身高一尺八的粗獷女子,咆哮著一拳打死打老虎的畫麵,喬大山整個人嚇得猛地一甩頭。
不行不行,他年紀大了,可承受不住母老虎的一拳。
喬大山有些後怕地吞了吞口水,望向王氏:“既然約定好臘月初九相看,那到日子咱就去相看,不過到時候你一定找個借口和三郎說一聲,不要答應薑家的婚事,再跟薑家說咱家三郎配不上人家姑娘,不管咋說得好聲好氣地哄著對方,讓這樁婚事不了了之,知道不?”
王氏懶得和老伴說話,敷衍一句:“行了,你又不是不了解你小兒子,他不願意的事誰強按著都不行。”
喬大山覺得也是,就薑家那母老虎凶神惡煞的,小兒子肯定看不上。
他叮囑一句:“好,那你和三郎好好說,就算看不上,咱也得委婉一些,彆把話說得太直白得罪了薑家,俗話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可千萬不能惹惱他們!”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去廚房看看晚上吃點啥!”王氏實在是煩了老伴跟唐僧念經似的囑咐,就一個小姑娘哪有那麼大的本事給嚇得跟什麼似的,虧老伴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就這點膽量說出去要笑死人。
如今喬家已經分家,三家人共用一個廚房。
老大老二家的約定好做飯的時辰,王氏也懶得和她們爭,一日三餐都是最後一個用灶台。
她從櫥櫃裡打了小半碗白麵,準備摻和著野菜做粑粑吃,到時候再分一點白麵煮碗麵湯磕一個雞蛋進去撒點蔥花,晚餐就齊活了!
小王氏剛才進屋沒打聽什麼名堂,這會子正在廚房洗碗,看著婆婆進來立即堆滿殷勤的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小半碗麵粉,笑眯眯地問道:“娘,你們晚上打算咋吃啊?”
王氏一看大兒媳婦沒憋好屁的樣子,神色淡淡道:“做個野菜粑粑,再打個雞蛋燒一鍋麵粉湯。”
“好嘞,我們剛吃過飯,反正我也沒事,我幫娘做,娘你在灶下燒火就成!”
“嗯,好!”王氏跑一天累得很,大兒媳婦主動搶著乾活,她要推辭不是傻子麼!
小王氏笑嘻嘻地在灶台上忙活,王氏在灶膛前燒火。
婆媳倆扯閒篇,扯著扯著小王氏忽然問道:“娘,你今天是不是給三郎說親去了?說得哪戶人家的閨女?打算給人家多少彩禮啊?”
王氏一掀眼皮子,瞪了一眼灶台上忙活的大兒媳婦,不客氣道:“乾啥?都分家了,你還想管我給三郎媳婦多少彩禮的事啊?”
“不是,娘,你看你咋這樣,我這不是隨便問問麼!”
王氏哼了一聲:“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麼屎,我還能不知道你,不過我手頭上如今有多少錢你和老二家的都清楚,等這樁婚事能談成,我們家最多也就能出得起十兩銀子的聘禮,多一分都沒有!”
小王氏嘿嘿一笑:“是,這幾年光景不好,咱家還要供著三郎讀書,確實沒錢了!不過十兩銀子的聘禮在整個均溪縣都算高的了,咱娘家那邊上個月不是嫁出去個小姑娘,才十六歲,她家隻要了二兩銀子的彩禮。”
王氏也有所耳聞,不由得跟著歎息一口氣。
災荒年,什麼都便宜,人命價更賤。
王氏現如今也就是手頭上沒錢,不然給薑家的聘禮銀子肯定要提高一些,畢竟她和老伴如今跟著三郎過日子,等三郎成婚以後就是跟著三郎兩口子過日子,有條件自然要多給老三家點,省得日後老了受磋磨。
小王氏一邊忙手頭的活兒,一邊焦急打探:“娘,你到底給三郎找了個誰家的姑娘啊,咋還藏著掖著的,搞得我這心裡跟貓抓似的。”
王氏沒好氣道:“就是昨天登門那個桃源村的薑家姑娘。”
“她啊?”小王氏有點印象,當時王氏還說八字沒一撇,今天早上就去登門提親,可見婆婆是多看重這個三兒媳婦。
“咋啦?你也有所耳聞?”王氏跟應激了似的,下意識地抬頭盯著大兒媳婦。
小王氏趕緊搖頭,漫不經心地回話:“沒啊,我沒聽說過,不過那姑娘看著不是很好生養的樣子,身子瘦弱得跟張紙似的,娘你咋看上她了?”
“長得漂亮,身材苗條,最重要的她們家就她一個閨女沒兒子,脾氣火辣能掌家,比你和老二家的好多了!”王氏毫不猶豫地回答,小王氏敷衍著應付婆婆,心中已經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