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郎中眸光一冷,哼道:“你們也可以不給,但從今往後不管有什麼頭疼腦熱彆來找我,自己去城裡找大夫醫館看病去,我看你們有沒有那個命撐到均溪縣城裡去!”
趙金娘深知陳郎中是有點本事的大夫,立即催促著陳三癩子掏錢。
陳三癩子不情不願地付了五兩銀子,送著陳郎中到門口,一轉身回家就開始罵罵咧咧,遷怒到趙金娘頭上,夫妻倆久違地發生爭吵,在家裡又打又砸,誰也不讓著誰,兩個孩子淒厲的哭聲一直哭到後半夜直到嗓子啞了才沒聲,可煩死陳三癩子家隔壁的幾戶人家了。
薑家。
薑嫻和錢氏一左一右陪著糖糖睡在溫暖的炕頭上,小丫頭雙眸亮晶晶的不敢相信阿娘和阿奶都陪著她睡覺,要不是不合適,薑順德也想上炕一起擠擠。
從前苦的時候一家人睡在一張炕頭上,越擠感情越深。
現在他隻能一個人孤零零地睡在炕頭,沒媳婦沒孩子沒孫女,嚶嚶嚶,想哭!
……
東屋裡。
糖糖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舔著嘴角,還在回味晚上的美餐:“阿爺做的飯真好吃呀,糖糖從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
她又緊緊牽著薑嫻的手,另一隻手緊緊牽著錢氏有些乾瘦的手,滿臉天真地問:“阿娘,阿奶,糖糖這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有寬敞舒適的大房間住著,溫暖的炕頭,漂亮溫柔的阿娘,會梳頭發的美人阿奶,還有會做美食,隨便她敞開肚子吃的阿爺。
而且她還有漂亮的花衣裳,從小到大她第一次穿這麼漂亮的衣服,衣角還繡著好看的花兒,雖然她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花,但是真的好好看。
薑嫻笑著摟住她,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不是做夢,是真的,好了快睡吧,明天早上阿娘帶你上山玩!”
糖糖一雙水靈的眸子頓時亮起來:“哇,真的嗎?糖糖真的能去嗎?”
錢氏嘟囔一句:“你這丫頭,自己上山挨凍去,可彆叫我乖孫女去吃苦!”
糖糖卻趕緊跑到錢氏的懷裡蹭了蹭,聲音軟糯著哄錢氏:“阿奶,糖糖不怕吃苦,糖糖想陪著阿娘一塊上山打獵好不好……”
小丫頭一撒嬌,比薑嫻小時候好玩多了。
錢氏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想到薑嫻的大力氣,又進山多年,無奈答應:“行吧,那明天阿奶給你燉冰糖銀耳,你早點和你阿娘下山回家喝!”
“阿奶最好了!”糖糖柔軟的小腦袋輕蹭著錢氏的脖頸,錢氏心都瞬間化掉了。
本來她們還怕糖糖不習慣,會認生認床,沒想到糖糖很快就適應了住在薑家,不一會就沉沉睡去。
隻是睡夢中時不時會皺眉嘟囔幾句夢話,大多是阿娘不要打我,不要罵我之類的話。
可見孩子在陳家被欺負的都夢魘了,更惹人心疼!
第二天天一早,外麵天還黑得厲害,一出門冷得人徹骨地發寒。
馬上就要到臘八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冷。
陳三癩子背著個背簍,戴好皮毛大簷帽子捂住耳朵離開家門出發,趙金娘不放心給他背簍裡放了一把砍柴刀,千叮嚀萬囑咐:“你上山千萬注意,偷不到獵物就回來,可千萬不要和山上的獵戶硬碰硬!”
這三百六十行,行行規矩都不一樣。
陳三癩子昨晚找陳郎中看病又虧了五兩銀子,和趙金娘吵到半夜,心裡那個氣啊,越想越睡不著覺。
這不,天不亮就爬起身要去山上捷足先登,搶薑嫻的獵物。
趙金娘也恢複了賢惠的妻子模樣,總歸日子還要過下去,這兩個兒子一個破相一個傷到了大腿,都要好好養傷,她再也不能像是從前那樣丟下孩子就跑回娘家,等著陳三癩子低聲下氣地哄她回家,隻能忍氣吞聲地繼續糊弄著過日子。
看著丈夫走遠的背影,趙金娘心裡越想越不安,這怎麼傻丫才走一天家裡就出了這麼多事?她還和丈夫大吵一架。
這久違的不吵架,猛地一吵,趙金娘嘴皮子都有點不利索了。
不會真是那個丫頭把福氣帶進門,隨著她走福氣也走了吧?
轉念一想,三年能省下二三十兩賦稅銀子,趙金娘猛地一甩腦袋,將荒謬的想法揮散開來。
……
薑家。
薑嫻已經起床了,這十幾年她每天早上都是卯時起來繞著河堤跑一圈強身健體,再砍一擔柴火挑回家,順便給家裡的水缸灌滿。
誰叫她有一把子好力氣,做這些事一點也不費勁。
看河水都快上凍了,她今天早上多折騰兩圈給家中三個大水缸都擔滿水,夠一家人吃喝個十天不成問題。
剛放好水桶,薑嫻已經活動熱身結束,就瞧見一抹身影鬼鬼祟祟地順著小路上山去了,薑嫻微眯雙眸,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真是上山的稀客啊!
薑嫻進屋喊醒爹娘,又跑去東屋裡喊糖糖。
“小懶豬起床了,不是答應阿娘,今天咱們一起上山玩去嗎?”
一來家裡閒著沒事乾,二來糖糖可是天命福寶,有她在自己肯定能沾染上好運,沒準今天收獲的獵物會更多,反正自己力大無窮,背著糖糖上下山幾圈都不是問題,她也有能力保護好小丫頭,三來就是爹也要忙著翻地的事情,雖然是冬天不用管收成,但現在就已經開始要為明年的春耕做準備,家中就錢氏一個人,薑嫻怕累著她。
糖糖聽見溫柔的叫喊聲,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阿娘未施粉黛,唇紅齒白,漂亮得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兒。
糖糖睡醒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骨碌坐起身乖巧軟糯地喊了一聲:“阿娘!”
薑嫻隻覺得渾身湧起一股暖意,酥酥麻麻直竄天靈蓋。
“欸,我家小糖糖睡好了嗎?”
“嗯嗯!”糖糖用力點頭,她從來沒有在這麼暖和鬆軟的炕頭上睡過覺,這一覺睡得她渾身舒暢,滿滿的幸福感。
小丫頭一笑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呆萌又可愛,薑嫻忍不住撫摸了一下她的小腦袋,柔軟滑溜的烏發一點也沒有粗糙亂翹,她順手拿起一旁矮櫃上的木梳給糖糖梳好雙丫髻,戴上兩朵桃粉色的絨花,將昨天晚上穿的那身衣服穿好。
糖糖低頭摸著暖和漂亮的衣裳,發自內心地看向薑嫻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謝謝阿娘給糖糖買的衣裳,以後糖糖也要給阿娘做好多好多漂亮的花衣裳回報阿娘!”
薑嫻笑著伸出手抱著她出屋,不過一夜的功夫糖糖仿佛長了好幾斤肉,比昨天沉多了。
熱水已經打好放在牆角的洗臉架上,薑嫻端了個小椅子給糖糖,教她用柳枝條剔牙,然後洗臉,洗漱過後薑順德和錢氏已經端著早飯上桌。
薑家的早飯一般都是稀飯配鹹菜,薑順德起得早就做包子吃,起得晚就蒸饅頭煮雞蛋,炒一碟子小菜。
光是這夥食就已經比尋常人家好太多了,更何況這三年大旱民不聊生。
薑順德怕小丫頭吃不習慣,還給她煮了一碗蔥花麵,麵上臥著兩個糖水蛋,讓她趕緊補上點營養。
糖糖一瞧見薑順德他倆小嘴甜甜地喊了聲:“阿爺,阿奶!”
薑順德笑眯眯答應一聲:“乖孫女,昨晚睡得好不好啊?”
“糖糖睡得好香,好暖和,糖糖這輩子都沒睡過這麼暖和的炕頭了。”
想到這,小丫頭眸中閃過一抹失落,原來小朋友是能睡熱炕頭,不會被烤成焦人的。
陳家人騙她!
薑順德將筷子遞給糖糖:“那你快吃飯吧,吃完飯陪你阿娘上山打獵去!”
錢氏聞言抬頭掃了一眼薑順德,她起床在廚房和薑順德說了這事,讓他稍微阻攔一下薑嫻。
哪有大冷天的帶著個五歲半的孩子上山,她一個人在家能看得了糖糖。
薑順德不以為然,早在薑嫻六歲的時候就跟著他上山打獵下套,薑嫻帶糖糖也沒啥事,再說薑糖還有一把子好力氣,五個男子的力氣加一起都抵不過她,沒啥可擔心的。
他回以一個安心的眼神,旋即笑眯眯地看著新得的便宜孫女,越瞧越覺得小姑娘長得真好看啊,跟年畫娃娃似的,就是這臉怎麼看怎麼眼熟呢?
但薑順德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張臉,或許是他多慮了。
等吃過早飯,薑嫻收拾好打獵的工具放在背簍一側掛著,又在背簍裡放了個棉墊子,帶了個披風,叫糖糖坐在背簍裡背著她上山,要是冷就把披風披在頭上。
錢氏和薑順德不放心的一直送到山腳下,見糖糖一上山眼神亮堂地左看右看,十分新奇,夫妻倆也就不再多慮。
順著入山的小道上山,糖糖的嘴裡就沒閒著。
“阿娘,你看那邊好大的蘑菇呀!”
薑嫻定眼一看:“!!!”
靠!這犄角旮旯什麼時候長一顆這麼大的靈芝?
她趕緊摘了放進一旁腰側的掛袋子裡。
“咦,阿娘,那紅色的燈籠果子是啥啊?”
薑嫻震驚!
靠!
這人來人往的小道旁邊竟然有野山參,她飛快上前一把揪住拽起,看年頭估摸著得有百年以上了!
發了發了!
薑嫻走到半山腰停下歇會,抱著背簍裡的糖糖又親又抱:“好閨女,我果然沒看錯你,帶你上山就是個十分正確的決定!”
說吧,薑嫻有些懊悔,早知道把陳郎中給的那本藥草雜記拿出來,叫糖糖對著上麵的圖找藥材就好了,這藥材可比獵物值錢多了。
母女倆正歇歇腳呢,不遠處傳來一道殺豬般的慘叫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