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
辜負真心的人,就該有此下場。
周逸雲隻是心痛而已,便宜他了。
薑南梔勾唇,轉身走了。
周逸雲撲上去,跪在地上,雙手胡亂的扒拉,企圖將被吹散的灰燼捧回來。
可是,捧不回來了。
“夫人,世子在那!”
幾個丫鬟扶著一位夫人,匆匆下馬車趕過來。
正是在廟裡祈福的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聽到信兒,心驚膽戰的往回趕。
卻還是來遲一步。
葉婉兮已經去了。
連遺體都沒留下。
她這是,對周家有怨啊!
國公夫人心中悲切,更多的,是擔心兒子,“兒啊,快起來,仔細傷了手,婉兮已經去了,你要振作些啊!”
國公夫人去拉他,他充耳不聞。
雙手已經被帶刺的野騰劃破。
周逸雲還是不停的扒拉。
“還愣著乾什麼,都是死人呐!還不快幫世子,把地上的灰拾起來。”國公夫人心痛道。
“是…”
丫鬟小廝們紛紛幫忙,拾灰。
可灑在地裡的灰,如何能拾起來?
國公夫人心裡不免埋怨,公主怎就不能仁慈些,好歹是嫡親的表兄妹,血濃於水啊。
竟故意將葉婉兮的骨灰帶到這荒郊野外來灑!
“住手,彆碰婉兮!”周逸雲雙目猩紅,將丫鬟小廝推開。
不許他們碰。
瞧著,已是有些瘋魔了。
國公夫人擔心不已,“兒啊,婉兮去了,為娘也很傷心,可你是世子,不能自怨自艾,咱們還得回家,為婉兮操辦後事呢,你難道連她的身後事都不顧了嗎?”
周逸雲停下了,似是聽了進去。
國公夫人又說,“她是你的世子妃,你既知自己虧欠了她,生前彌補不了,死後就應該讓她走的體麵。”
葉婉兮生前要與他和離,寫了和離書,但他沒簽字畫押。
她還是他的世子妃。
對。
周逸雲抓了一捧地上並不乾淨的灰燼,起身就走。
國公夫人瞧著,捶心口道,“怨我,都怨我……我便是磕再多頭,拜再多的佛,也償不了這罪孽啊!”
“夫人,世子妃病逝,這事怪不得您。”身邊丫鬟勸道。
國公夫人搖頭,“葉婉兮樣樣都好,可我始終覺得,她有些高攀了,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去禮佛祈福,若我能及時敲打他,他也不會做出這些糊塗事。”
柳溶有些心機,國公夫人看的分明。
葉婉兮好是好,但她心底,始終覺得她有些配不上國公府獨子。
國公府多麼顯赫的門楣啊,滿上京的閨秀任她兒子挑選。
卻選了個山野出身的女子。
當初周逸雲不惜忤逆父母,鐵了心要娶葉婉兮,這事在國公夫人心底,也留了個疙瘩。
結果卻是一念之差,導致葉婉兮喪命。
她也失去了一個好兒媳。
如今,連累她兒子,也跟丟了魂似的!
國公夫人擔心,催促道,“快回去,派人日夜不離的跟著世子,萬不能出絲毫差池。”
“是。”
國公府的人,匆匆去追世子。
翌日。
陸將軍往公主府遞了帖子,邀公主出城賞景。
說是城外有一處奇觀,太陽出來時,月亮同存。
乃日月同輝的奇景。
薑南梔應邀前去。
城外五裡的忘返亭。
據說此涼亭是天下有才之士,對上京流連忘返而得名的。
薑南梔站在亭子裡,眺望遠處。
官道上,偶有人來往。
偶爾還有馬車經過。
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沿著官道,越走越遠。
那輛馬車,會帶著馬車裡的人,去往幽州。
“公主,人已經安全離京,公主可以放心了。”陸君瀾在身旁道。
薑南梔收回目光,“陸將軍,多謝你,若不是你,她活不下來。”
陸君瀾笑笑,“能幫到公主,我很開心。”
他真的,很坦然。
南梔心情也不錯。
幽州百姓流離失所,凡遇天災,疾病大多也會隨之而來。
葉婉兮會醫,她去幽州,正合適。
薑南梔凝視著陸君瀾俊朗硬氣的臉,回想起那日他說的話。
她想要的,恰好他有。
原來,陸君瀾在俘虜黎國太子時,從太子宮明哲身上,得到了一顆回生丹。
是他的戰利品。
得知她想要回生丹,陸君瀾給了她。
私下裡,救了葉婉兮。
但明麵上,葉婉兮還是病重,不治而亡。
薑南梔給過葉婉兮兩個選擇,一,假死脫身,助她離開上京,從此天地之大,她再無拘束。
二,去幽州,用她的醫術,幫助那裡的百姓。
葉婉兮選擇了第二。
她的表嫂,是個很通透的女子,知她提及幽州,不會隻是隨口一說。
薑南梔幫了她,她選擇知恩圖報,用她的醫術,救更多人。
此後,世上沒有世子妃葉婉兮,隻有赤腳行醫的葉大夫。
陸君瀾這次幫了她的大忙,若不是他獻藥,葉婉兮會死,他還幫著她隱瞞,騙過周逸雲,弄來一具身形與葉婉兮相似的女屍,架在柴火堆上當著周逸雲的麵燒了。
又是他幫忙,將葉婉兮偽裝成將軍府的奴婢,帶出上京。
因為她身邊,太引人注目。
陸將軍就不同了,他行事低調,往馬車裡帶個人出城,也不會有人懷疑。
薑南梔想了想,一聲道謝太輕,陸君瀾幫了她,理應有所表示。
“此處風景甚好,將軍,不如我們來下局棋?”
以金錢答謝,未免太俗。
送貴重厚禮,感覺陸將軍也不會喜歡。
還是陪他下盤棋吧。
回府後再讓靜香去庫房裡扒拉一下,看看有沒有適合送硬漢的禮。
譬如寶刀寶劍什麼的。
陸將軍應該會喜歡。
陸君瀾遲疑了一下,“好。”
然,一炷香後,南梔便知她出錯了主意,“是本宮思慮不周了,陸將軍不擅棋藝,將軍會什麼,本宮或可奉陪。”
雖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薑南梔說的也不扭捏。
陸君瀾已經連輸兩局了。
薑南梔便知,他不諳棋道。
“讓公主見笑了,琴棋書畫這些風雅之事,我都不擅長。”陸君瀾歎了聲,與薑南梔對視一眼,隨即,兩人又是相視一笑。
“將軍是武將,武將自有武將的愛好,將軍的愛好是什麼?”
南梔挑眉。
原以為,公主喜愛文人墨客,之前的謝玉清就是讀書人,不想,他在公主眼中,並未看到貶低。
陸君瀾心中歡喜,他起身道,“我會殺敵。”
“這,是個極大的優點!”
這話聽的,薑南梔肅然起敬。
若無將軍殺敵的雙手,琴棋書畫再風雅,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