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嘴角一勾,看向顧清瑤。
“多虧你做事謹慎,不然的話,咱們還真就拿這幾個無賴沒轍。告訴大家,咱家銀子有什麼特征。”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麵麵相覷。
銀子能有啥特征?
特彆是這種散碎的銀兩,那都是流通的時候被切割成小塊的,彆說形狀,就連重量也不統一。
顧清瑤語氣堅定地開口道:“昨夜,我擔心交銀子的時候會有閃失,所以在每一塊碎銀上都刻了夫君名字的‘逸’字。”
如果一開始的時候所有村民還都是八九成相信,那麼現在就是深信不疑。
當看到蕭逸將每塊碎銀上麵的字都展示出來之時,村民們激動得歡呼起來。
幾家歡喜幾家愁。
牙齒掉了八顆,鼻梁被砸扁,兩隻手被踩得不會動,褲襠被踢了兩腳的劉明此刻大腦一片空白。
不說彆的,就是今天的事情按照最輕的罪名,貪汙五兩銀子,知法犯法,監守自盜,足夠他下獄五年以上。
現在鬨出這麼大的動靜,說不好要發配流放的。
矮胖子更是不用說,銀子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他的罪名不會比劉明小。
江峰更是覺得天塌了。
三十兩銀子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一筆巨款。
但對於家境殷實的他來說,雖然也肉疼,可並非拿不出來。
隻是這名聲毀了呀。
還有,今天為什麼就稀裡糊塗地跟蕭逸打上賭了呢?
今天到底是來乾嘛的?
想到這裡,他猛地一拍大腿。
今天是特麼來查楚修的事情,怎麼就跟一個收稅的糾紛杠上了呢?
蕭逸右手一攤,“銀子拿來!”
“我……身上沒帶這麼多。給你些借據。”
片刻後,蕭逸抿著嘴角,將借據遞給顧清瑤,“媳婦,收好!”
三嬸笑得合不攏嘴。
好多村民都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可就在這個時候,“嘩楞”一聲。
一條鎖鏈套在蕭逸脖子上。
蕭逸眼角餘光早就看到江峰的動作,但他卻裝作沒看到,還一臉吃驚地大聲質問道:“你……這是乾嘛?輸不起了?”
村民也都愣住了,馬上開始有人發聲。
“這也太欺負人了吧?不就是贏了你的銀子嗎?”
“就是啊!你們這樣會遭報應的。”
蘇嬌嬌一個箭步擋在蕭逸身前,“你們乾嘛抓人?”
顧清瑤也沒想到這些捕快如此不講道理,明明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卻還是要抓人。
她秀眉緊蹙,俏臉凝出一層冰霜,厲聲喝問:“你們如此行事,難道就不怕天下人悠悠眾口嗎?”
蕭逸倒是在心中笑了幾聲,“看來關鍵時候,這倆媳婦還真能頂得上啊。不錯,有點意思。”
緊接著,跟蕭逸預料的如出一轍。
江峰雙手壓了壓,“大家稍安勿躁。今日我等前來是因為墨州太守家公子楚修昨夜來到蕭逸家之後便失蹤了。”
話音未落,三嬸第一個高聲喊道:“那個上麵公子失蹤跟蕭逸有什麼關係?”
江峰眯起眼睛,冷冷地道:“蕭逸家裡吃不飽飯,現在突然有了五兩銀子,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眾人聞言全都啞了火,一個個麵麵相覷,心裡細想一下,蕭逸那五兩銀子的來路確實值得懷疑。
蕭逸衝兩個想要開口的媳婦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彆管。
緊接著,他歎了口氣。
“有錢人就算殺人越貨得了大把銀子拿出來揮霍,你也不會放半個屁。我們窮人有了銀子,你不問青紅皂白就直接鎖人。你們這捕快當得還真牛逼。”
“如果按照這個邏輯的話,隻要有窮人納妾,你們就直接發配流放三千裡好了,或者直接就砍了,然後隨便定個殺人奪財的罪名。”
江峰再次被蕭逸的伶牙俐齒說得啞口無言。
隨便換一個人遇到蕭逸現在的遭遇,隻能暗自吐槽自己命不好。
每天冤死鬼那麼多,他們也大多是怨自己的命運多舛而已。
官家做事如何能質疑?誰敢質疑?
說到底,這個時代人的意識跟蕭逸就不在一個維度。
這個時代的人往往被很多約定俗成的想法所製約,根本無法突破。
江峰惱羞成怒地吼道:“你莫要妖言惑眾!銀子來路不明,我就要拿你。”
話音剛落,蕭逸看到大門口進來一個人,正是孔進。
隻是他現在很低調,除了蕭逸之外,所有人的大腦都在高度緊繃的狀態,所以都沒發現他的存在。
蕭逸心中暗笑道:“正愁沒人教,天上掉下個粘豆包。這老孔回來得還真是及時。不然還真得去一趟縣衙,說不定還要嘗嘗屈打成招的那一套。”
不動聲色地對著孔進搖了搖頭,示意他先不要說話,然後轉頭看向江峰。
“你又是言之鑿鑿地說我犯事兒了。既然你這麼有信心,咱倆這次再賭三十兩銀子,如何啊?”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瞠目結舌。
這蕭逸什麼時候變成賭徒了?
而且專門盯著捕頭打賭?
江峰一聽又要賭,身子不禁地顫了一下。
本能想要拒絕,但之前輸了三十兩銀子,還丟了顏麵,現在可是一個翻盤的好機會。
在他看來,蕭逸這五兩銀子肯定是來路不明的。
“你……你想怎麼賭?”
蕭逸聳了聳肩膀,嘴角一勾。
“我現在就能說明這銀子的來路,而且證據確鑿。你敢賭嗎?”
又是一個讓江峰看似有選擇,實際上是隻有一個答案的單選題。
到了現在這個份兒上,他哪能說不敢?
“好!就跟你賭。”
此言一出,旁邊關係最好的捕快趕忙出聲,想要提醒一下。
“頭兒,彆跟他……”
可現在已經完全上頭的江峰如何聽得進去?立馬衝他一瞪眼睛,“閉嘴!”
蕭逸豎起大拇指,“江捕頭果然……有錢!”
江峰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少廢話。一盞茶為限,若不能自證清白就算你輸。到時候你就等好好感受一下刑房刑具吧。”
蕭逸卻笑了笑,轉頭看向顧清瑤。
“說說那銀子的來曆吧?”
顧清瑤得體端莊地對著現場村民盈盈一拜,“小女子名叫顧清瑤,家住墨州。一月前,我顧家滿門上下百餘人一夜之間被賊人屠戮殆儘,隻有我一人在父親的掩護下逃出。”
“一路上,我躲躲藏藏就是為了躲避追殺。來到此處,又險些被當作流民帶走。幸而遇到夫君,才免於遭受劫難。”
“昨夜,我顧家世交,墨州太守楚伯伯家裡的公子楚修找到此處。得知我已嫁人,且夫君因為娶我還欠下了稅款,修哥哥便將隨身攜帶的銀兩當作禮金送給我,以解燃眉之急。”
聽到此處,在場村民紛紛側目。
沒想到蕭逸撿來的流民媳婦還是個大家閨秀,居然都能跟太守家攀上關係。
眾人心中又多了幾分羨慕。
江峰眸子一縮,心中“咯噔”一聲。
村裡的百姓孤陋寡聞,但他身為縣裡的捕頭,自然知道墨州顧家被滅門的案子。
據說凶手是城外吳麻子為首的馬匪,已經被官軍儘數絞殺。
可憑著他多年的辦案經驗,這件事情絕對沒那麼簡單。
馬匪就算求財,也大不了是綁架肉票,從來沒見過馬匪敢進城將那麼大的家族滅門的。
除非是雙方有血海深仇。
看來這裡邊還肯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過他現在可沒功夫想那麼多,畢竟那是墨州城的案子,而且已經都結案了。
“嗬嗬,這都是你的一麵之詞而已。現在楚公子失蹤,你想怎麼說都行。”他又轉頭看向蕭逸,“這就是你所謂的自證清白?讓你媳婦給你作證?”
大家全都一臉緊張地看著蕭逸,替他捏了把汗。
蕭逸卻不慌不忙地看向人群之中。
“老孔,我這有點說不明白了。你來給我解釋一下吧。”
眾人這才看到站在人群最後麵的孔進,紛紛打招呼。
孔進在十裡八村是名人,為人圓滑世故,人緣還是不錯的。
江峰也趕忙上前拱手,“孔先生,您也來了。”
在連山縣衙混的人,沒有不認識孔進的,大家都對他非常客氣,畢竟縣丞大人還是人家的學生。
孔進卻一臉惋惜地搖頭歎息道:“江捕頭,你糊塗啊。身為捕頭,你在辦案期間如何能跟人打賭?”
江峰心中叫苦。
不是我想要打賭,是那小子話茬子太猛,我下不了船啊。
否則今天也不會丟這麼大的人,還輸了三十兩銀子。
剛想到這裡,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孔先生,莫非您要替蕭逸作證?”
孔進以前可是縣裡的刑名師爺。
人家是專門起草《招供狀》《判詞》等等那些司法文書,這些都要嚴格遵循《大景律例》,所有措辭務必精準,避免一切法律漏洞。
如果他要替蕭逸作證的話,豈不是又要輸錢外加丟人了?
所幸看到孔進搖了搖頭。
江峰的心這才鬆了口氣。
可就在他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來之時,孔進卻歎息著說道:“我不是來給蕭逸作證,隻是剛從縣衙大堂上報案回來,還帶了一份報案的筆錄。”
說話間,他拿出一份文書遞了過去。
“請江捕頭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