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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濱江項目的第一份文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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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島酒店的旋轉門在身後緩緩閉合,將母親趙慧芬尖利的斥責聲與王碩尷尬的輕咳聲隔絕在雕花玻璃之外。林晚星赤腳踩在南京西路滾燙的柏油路麵上,鞋底傳來針紮般的刺痛——六月的陽光將瀝青曬得軟化,黑色的路麵像一塊正在融化的太妃糖,黏住她腳趾縫裡的每一粒灰塵。肩包裡的平板電腦邊角硌著右肩胛骨,那裡麵存儲的“濱江金融中心”三維模型正處於報規前的最後調試階段,虛擬場景裡的玻璃幕牆在預設光效下折射出冷冽的鈷藍色,像極了王碩腕表上那圈冰冷的鑽石切割麵,也像極了母親手機裡那份偽造資產證明上歪扭的紅章。

“林主管,需要幫忙叫車嗎?”

略帶沙啞的男聲從身後傳來,林晚星轉身時帶起一陣裹挾著咖啡漬酸腐氣味的風。江嶼站在半島酒店米白色的遮陽棚下,左手拎著她那隻被遺棄的漆皮高跟鞋,鞋跟處“新品特惠”的紅色標簽像一塊不合時宜的創可貼,歪歪扭扭地貼在磨損的皮革上,邊緣已被汗水浸得卷邊。他的亞麻襯衫前襟洇著深褐色的咖啡漬,形狀恰似黃浦江在陸家嘴拐出的那道弧線,而右口袋裡的手機屏幕已暗成墨色,看不見上午那條眾籌失敗通知的任何痕跡,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光亮偶爾閃過,像一顆瀕死的星。

“不用了,謝謝。”林晚星接過鞋子時,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那是長期握畫筆留下的橢圓形肌理,與她右手無名指上鍵盤磨出的方形老繭形狀迥異,卻同樣帶著生活的重量。她將高跟鞋塞進肩包,拉鏈頭刮過平板電腦外殼,發出細微的“哢嗒”聲,仿佛在為這場狼狽的逃離打上封印,“我趕時間,項目明天報規。”

江嶼挑眉時,額前碎發掃過眉骨,露出一道淺色的疤痕——那是大學時在畫室搬畫架不小心撞的,當時她作為學生會紀檢部部長去檢查衛生,還曾在扣分單上寫下“畫室安全隱患”。“前麵路口有家羅森,”他指了指她腳底板逐漸變紅的印記,那裡正滲出細密的汗珠,在柏油路上留下短暫的濕痕,“上個月我在浦東美術館寫生,見過穿西裝打領帶光腳的行為藝術家,沒見過穿職業套裝配塑料拖鞋的建築主管。”他的語氣帶著慣有的戲謔,卻在目光掃過她紅腫的腳踝時,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林晚星沒接話,轉身走向地鐵站。柏油路上的裂縫裡嵌著過期的廣告單頁,被陽光曬得卷邊的紙角上還能辨認出“半島酒店下午茶套餐買一送一”的字樣,油墨在高溫下暈染開來,像一滴掉進清水的墨。路過便利店時,收銀台前的冷櫃正播放著碳酸飲料廣告,熒光燈在她職業套裝的褶皺裡投下青灰色的暗影,99元的塑料拖鞋包裝袋上印著“居家必備”的字樣,宋體字邊緣帶著鋸齒,如同她此刻參差不齊的心跳。售貨員掃碼時特意放慢動作,目光在她西裝褲腳卷起的毛邊與拖鞋之間來回逡巡,直到聽見掃碼槍“滴”的一聲,才像從夢中驚醒般迅速裝袋。

地鐵2號線的屏蔽門在眼前滑開,冷氣裹挾著消毒水和劣質香水的混合氣味撲麵而來。林晚星縮了縮脖子,西裝外套內襯上殘留的香奈兒no5與汗水發生化學反應,散發出類似過期柑橘的甜腥氣,讓她想起大學宿舍樓下那棵永遠結不出甜果的橘子樹。車廂電子屏正在循環播放濱江新區招商廣告,當“濱江金融中心”的效果圖閃過屏幕時,坐在對麵的白發老人突然用拐杖指著畫麵喃喃自語:“這不是老船廠那塊地嗎?我年輕時在那兒打過工。”他膝上的帆布包掉出半張泛黃的工作證,塑料封皮上燙金的“上海船廠”字樣已斑駁成模糊的暗紋,照片上的青年站在鏽跡斑斑的起重機前,背景裡的梧桐樹比現在粗上兩圈,樹影正好落在他胸前的口袋上,那裡曾彆著一支繪圖鉛筆。

事務所前台張雯看見林晚星的拖鞋時,正在給玻璃花瓶換水。綠蘿藤蔓垂落的水珠滴在她剛做的美甲上,發出清脆的“嗒”聲,與她驚訝張開的嘴唇形成詭異的共鳴:“林姐,您這是……”

“路上鞋跟斷了。”林晚星按電梯的手指停在38樓按鍵上,鏡麵倒映出她鎖骨處未消的香水漬——那片淺褐色的印記在燈光下像一幅微型地圖,標注著上午那場相親的所有尷尬坐標:咖啡潑出的弧度、母親憤怒的眉峰、王碩嫌惡的眼神,以及江嶼襯衫上那片意外的潮濕。電梯上升時的輕微失重感讓她想起大學畢業展上,江嶼那幅《城市失重》裡懸浮在樓宇間的舊沙發,此刻她就像那個沙發上掉落的靠墊,在鋼筋水泥的叢林裡失去了支撐。

“林主管!”項目助理小王抱著一摞文件衝出茶水間,腋下夾著的藍圖邊緣已被汗水濡濕,透出底下“濱江金融中心”的字樣,像一幅正在褪色的藏寶圖。“陳總在第三會議室,開發商法務部的李律師也在,還有……”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鏡,鏡片後的瞳孔收縮成警惕的細縫,鏡腿上還纏著一圈防止滑落的黑色橡皮筋,“他們帶了公證處的人,公證員正在核對文件編號。”

林晚星接過文件時,紙張邊緣的金屬裝訂夾硌得掌心發麻。最上麵的拆遷安置協議封麵印著事務所的燙金lo,左下角的日期被紅筆圈出,旁邊用鉛筆寫著“加急”二字,筆鋒淩厲得像一把刀。她想起大四那年導師指著模型說的話:“建築是凝固的社會學”,當時她正用激光切割機雕刻玻璃幕牆,沒注意到導師袖口磨出的破洞,也沒聽懂他語氣裡的沉重。

會議室裡的橡木長桌擦得發亮,能清晰映出李律師鱷魚皮鞋上的灰塵。開發商法務部的李律師正用鞋尖輕敲桌麵,鞋底紋路在實木上留下潮濕的印記,像一組正在消失的密碼。陳總坐在主位,手指無意識地轉動著鋼筆,看見林晚星進門時,筆帽“啪”地一聲掉在文件上,滾到桌沿才停下,露出裡麵磨損的筆尖。“晚星,李律師等了四十分鐘了。”他的領帶係得太緊,喉結在布料下艱難地滾動。

“抱歉,路上遇到點意外。”林晚星將文件攤開在桌麵,塑料拖鞋與地毯摩擦出沙沙聲響,像春蠶啃食桑葉的聲音。李律師抬起頭,金絲眼鏡滑落至鼻梁中段,目光在她腳上停留三秒,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極了半島酒店咖啡杯上殘留的唇印,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輕慢:“林主管的穿著倒是符合‘意外’的定義。”他指尖的雪茄煙灰長而彎曲,卻始終不掉落。

會議桌中央的水晶煙灰缸裡臥著半截雪茄,煙蒂上還殘留著牙印。李律師用銀質打火機點燃新的一支,淡藍色的煙霧在他指間翻卷,形成一個轉瞬即逝的煙圈:“陳總,既然人到齊了,那就開始吧。”煙霧掠過他的鏡片,使他的眼神變得模糊,“關於周奶奶家的文保建築拆遷許可,我們法務部建議‘特事特辦’。”他特意加重了“特事特辦”四個字,雪茄灰終於落在鋥亮的皮鞋上,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林晚星翻開拆遷安置協議,周奶奶的名字出現在簽字頁末尾,字跡工整得可疑——每個筆畫都橫平豎直,撇捺間帶著刻意的頓筆,與她記憶中老人顫抖的筆跡判若兩人。她想起上周去老街區調研時,周奶奶握著鉛筆的手不停顫抖,在登記表上按出的指印模糊得像滴在宣紙上的淡墨,而此刻文件上的紅色手印卻異常清晰,邊緣甚至帶著人為的規整。更讓她心驚的是簽字頁的紙張——對著會議室的吊燈細看,能看見不規則的纖維分布,那是手工棉紙特有的肌理,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與正文所用的70ga4紙的冷漠反光截然不同。

“李律師,”林晚星將簽字頁舉至光源下,手指捏著紙張邊緣,能感受到手工棉紙特有的粗糙質感,“這份文件的簽字頁……”

“林主管是覺得我們偽造文件?”李律師打斷她,雪茄在煙灰缸裡按滅時發出“滋”的一聲,像某種警告,“周奶奶的兒子昨天剛在我們物業公司簽了無固定期限合同,老人家聽說能搬進帶電梯的安置房,高興得連夜按了手印。”他從公文包裡抽出一份勞動合同,封麵上的保安隊lo還帶著油墨味,紙張邊緣的裁切痕跡毛糙,顯示出倉促打印的痕跡,“您看,試用期六個月,基本工資五千八,比市場價高出不少。”

陳總咳嗽著打破沉默,鋼筆在文件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在紙上留下一道深色的墨跡:“晚星,周奶奶的補償款比彆家多20,夠意思了。”他推過來一摞銀行流水,最新一筆轉賬記錄顯示三天前有十五萬元彙入周奶奶賬戶,數字後麵跟著一連串零,像一條冰冷的鎖鏈,“小王昨天去看過,老人家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廂房裡堆著好幾個蛇皮袋。”

林晚星的指尖停在流水單上,十五萬元的數字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仿佛凍結的湖麵。她想起江嶼畫裡周奶奶的藤椅,椅背上搭著的藍布衫打滿補丁,陽光透過窗欞在上麵投下的光斑,像極了這份文件上可疑的簽字,美麗卻虛假。

“根據《文物保護法》第20條,”林晚星的聲音在會議室裡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遷移文保建築需經文物部門批準,並且應當保持文物的原有形製和曆史風貌。”她特意加重了“原有形製和曆史風貌”幾個字,目光掃過李律師,看見他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林主管對法律倒是頗有研究。”李律師將雪茄按滅在煙灰缸裡,鱷魚皮鞋跟碾過地毯發出吱呀聲,像老舊木門的,“不過我提醒您,周奶奶的兒子如果突然失業,按勞動法規定,試用期內辭退是沒有補償金的。”他從西裝內袋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物業公司的員工通訊錄,周奶奶兒子的名字被紅框標出,旁邊備注著“保安隊隊長,試用期至2024年12月”,“保安隊隊長的職位可不等人,現在想應聘的年輕人多著呢。”

會議室裡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像梅雨季節的水汽,讓人喘不過氣。陳總轉動鋼筆的手指停在半空,窗外的摩天大樓在夕陽下投下細長的影子,像無數把尖刀插在城市的皮膚上。林晚星想起今早母親發來的微信,那句“女孩子不要太較真”的語音還躺在對話框裡,綠色的聽筒圖標像塊發黴的餅乾,散發著令人作嘔的甜膩。

“我需要核實簽字的真實性。”林晚星將簽字頁單獨抽出,塑料拖鞋在地毯上碾出細小的凹痕,如同她此刻混亂的思緒,“如果沒問題,明天一早報規。”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像老街區那些曆經風雨的磚牆。

李律師站起身時,西裝下擺掃過桌麵,將周奶奶的勞動合同拂落在地,紙張在空中翻轉,露出背麵打印的物業公司規章製度。“林主管最好想清楚,”他蹲身撿文件,鱷魚皮鞋的金屬扣擦過林晚星的拖鞋,帶來一陣冰冷的觸感,“有些真相並不美好,尤其是對周奶奶那樣的老人。”他的語氣低沉,卻帶著威脅的意味,像冬日裡的寒風。

走廊的感應燈在林晚星身後次第熄滅,將她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她攥著簽字頁的手指關節發白,紙張邊緣的毛邊紮進掌心,帶來細微的刺痛。小王在工位上對著電腦屏幕發呆,看見她走近時迅速最小化窗口——那是周奶奶兒子的勞動合同電子版,試用期條款被用紅色批注標出:“若直係親屬阻礙項目進展,甲方有權立即解除合同”,批注日期正是昨天。

“林姐,”小王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明顯的緊張,“張教授回郵件了。”他將打印紙推過來,手指在桌麵上留下潮濕的印記,“附件裡還有幾張對比圖。”張教授的回複用繁體字寫成,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簽字頁確為上世紀七十年代手工棉紙,此類紙張多用作舊契約、家譜等私人文書,近年罕見於正式文件。另,棉紙邊緣可見蟲蛀痕跡,與周奶奶家老洋房的儲物環境吻合,推測為舊物利用。”

林晚星的目光停在“蟲蛀痕跡”四個字上,想起上周在周奶奶家看到的樟木箱,箱底確實散落著幾片帶孔的棉紙,當時老人還笑著說那是“年輕時攢的花樣子”。窗外的天色漸漸沉下來,陸家嘴的摩天大樓開始亮點燈火,其中最高的那棟正在調試外立麵燈光,藍色的光帶在夜空劃出冰冷的弧線,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未知號碼發來的彩信裡隻有一張照片:周奶奶坐在搬家公司的卡車鬥裡,懷裡緊緊抱著個藍布包,頭發被風吹得淩亂,臉上卻帶著一種茫然的笑容。車身上印著開發商的lo,在夕陽下泛著金屬的冷光。短信正文隻有一行字:“林主管,老人家說新家有電梯,很開心。”開心二字後麵跟著一個僵硬的笑臉表情,像畫在紙上的麵具。

她撥通江嶼的電話時,聽筒裡傳來畫架碰撞的聲響,還有顏料管被擠爆的“噗”聲。“周奶奶搬家了?”她問,聽見對方那邊有周奶奶模糊的嘟囔聲,說著一些聽不清的方言,“我剛收到照片。”

“嗯,”江嶼的聲音帶著顏料特有的礦物味,背景音裡有畫筆在畫布上摩擦的沙沙聲,“我幫她搬的箱子,藍布包裡裝著她丈夫的抗美援朝紀念章,還有幾封泛黃的信。”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她說新家的陽台曬不到太陽,我跟她說老洋房的陽光也隻照到上午十點,她就不說話了。”

林晚星看著窗外漸次亮起的霓虹燈,某棟寫字樓的外立麵上正在播放“濱江金融中心”的廣告,巨大的三維模型覆蓋了整麵玻璃幕牆,那些虛擬的窗戶在夜色中發出冷漠的光。她想起張教授郵件裡的附言:“晚星,棉紙雖薄,可承千年記憶;高樓雖高,或毀百年根基。望三思。”

“江嶼,”林晚星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帶著一絲疲憊,“你畫展延期通知上的周奶奶肖像,能發我看看嗎?就是……那個坐在藤椅上的。”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隨即傳來圖片發送的提示音。林晚星點開圖片,畫裡的周奶奶坐在藤椅上,陽光從斜上方照下來,在她布滿皺紋的手上投下透明的光斑,針線笸籮裡躺著半枚未縫完的紐扣,線尾還係著一個小巧的蝴蝶結。畫的右下角除了“周奶奶的午後”,還有一行更小的字,用極細的筆觸寫成:“布包上的補丁,是1972年的手工棉紙,與她丈夫書信的用紙一致。”

小王抱著周奶奶的病曆本走來時,林晚星正在比對簽字頁與病曆上的簽名。阿爾茨海默症的診斷書攤在桌麵,最後一次就診記錄顯示老人的認知功能評分已低於臨界值,“無法完成複雜書寫”幾個字被醫生用紅筆圈出。“林姐,”小王的聲音發顫,眼鏡滑到了鼻尖,“物業公司那邊說,如果我們再查下去,周奶奶兒子明天就會被調去郊區垃圾場當保安,單程通勤要三小時。”

窗外的夜空突然炸開一朵煙花,濱江金融中心的廣告燈光被瞬間照亮,那些虛擬的玻璃幕牆在煙火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虛假。林晚星拿起手機,將簽字頁的微距照片與江嶼畫裡的棉紙細節拚在一起,點擊發送給張教授。郵件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時,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極了大學時在圖書館聽到的,江嶼打翻顏料盒的聲音,急促而混亂。

李律師的短信在這時彈出:“林主管,規劃局明早九點準時收件。過時不候。”附帶的定位顯示他正在半島酒店的旋轉門內,背景音裡傳來下午茶杯碟碰撞的清脆聲響,與上午她潑咖啡時的聲音驚人地相似。

林晚星看著短信,又看了看桌麵上周奶奶的病曆本。診斷書的最後一頁印著醫生的建議:“多接觸熟悉的環境,避免刺激。”她想起江嶼畫裡的老街區,想起那些被陽光曬暖的磚牆,牆上斑駁的海報和生長在裂縫裡的野草,突然明白開發商為什麼要用舊棉紙偽造簽字——那是想讓周奶奶在混亂的記憶裡,誤以為一切都還停留在過去,停留在她丈夫還在的年代。

“小王,”林晚星將所有文件收進保險櫃,手指在密碼鎖上停頓了三秒,輸入的是周奶奶的出生日期,19491001,“幫我訂明天早上八點半去老街區的出租車,用我的私人賬號。”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順便查一下,七十年代生產這種手工棉紙的造紙廠,現在是否還在運營,或者有沒有傳承人。”

小王離開後,林晚星獨自坐在工位上。窗外的城市燈火像無數枚圖釘,將夜空釘在高樓大廈的背景板上。她打開江嶼發來的畫作,用放大鏡功能細看周奶奶手上的紋路——那些縱橫交錯的溝壑裡,似乎藏著所有被遺忘的真實,每一道皺紋都是一段故事,每一個斑點都是歲月的印記。

手機震動起來,是張教授的回複郵件,比上次多了一個附件:“晚星,已聯係市文物局文物保護處,明早九點將派專員赴老街區勘察周奶奶住宅。另,手工棉紙線索已轉交曆史建築保護協會,初步查明為原上海手工造紙廠七十年代產品,該廠已於2001年改製,部分老工人仍在浦東三林鎮傳承技藝。附件為造紙廠老職工名錄,望有用。”

林晚星看著郵件,突然想起半島酒店那杯潑出去的咖啡。深褐色的液體在白襯衫上暈開的形狀,恰似老街區的地圖,而那些咖啡漬的邊緣,正像老街區蜿蜒的弄堂。她拿起筆,在濱江金融中心的效果圖空白處寫下:“真正的城市天際線,不應是冰冷的玻璃幕牆,而應生長在人心的維度裡,紮根於真實的記憶之上。”

這時,江嶼的短信進來,隻有一張照片:他站在老街區的巷口,身後是周奶奶的老洋房,牆麵斑駁的陰影裡,能看見“拆”字被人用紅漆塗改成了“留”,紅色的油漆順著牆麵流淌,像一道正在愈合的傷口。照片的背景裡,還能看見搬家卡車的尾燈,在暮色中劃出一道溫暖的光。

林晚星看著照片,窗外的煙花再次綻放,這一次,光芒照亮了她桌上的簽字頁——那些手工棉紙上的蟲蛀小孔,在燈光下像極了江嶼畫裡的星星,一閃一閃,仿佛在訴說著被遺忘的故事。她知道,這場關於真實的戰爭,才剛剛開始,但至少,她不再是一個人在戰鬥。

保險櫃的密碼鎖發出“哢噠”聲,林晚星將所有證據妥善存放。塑料拖鞋踩在地毯上,終於不再發出任何聲響,卻在她心裡踏出清晰的印記——就像老街區的青石板路,每一步,都通向真實的溫度,每一步,都在為記憶而戰。她走到窗邊,看著遠處老街區的方向,那裡的燈火雖然微弱,卻比任何摩天大樓的燈光都更溫暖,更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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