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宋文遠一再的“否定”林涵宇的猜想,但實際上也是在給他傳授經驗之談。
任何刑事案件都要小心謹慎,就像他們第一次上門去找朱玉,為什麼當時不帶她回刑警隊詢問,就是因為要顧慮老百姓的感受。
何況現在的屍檢報告、物證、時間證明都指向李明是自殺身亡。
如果不是一直沒有聯係到李明的家屬,差了最後一個詢問筆錄,這個案子早就定性了。
但是林涵宇的這一番話,還是讓宋文遠去給局長韓啟國做了彙報,希望得到市局領導的支持。
在韓局長親自給舒城市公安局打了電話之後,到晚上八點,舒城市公安局那邊終於回話了。
李明的兒子李大坤一家人,包括李明老婆、李大坤的妻子、兒子都已經出境,離開了國內。
接到這個消息,大家全都懵了。
這是完全不顧親情,連死者最後一麵都不願意見了。
“搜查”韓啟國親自下令,“對李明家進行全麵搜查。同時,再聯係舒城市公安局,請他們對李大坤的住宅也進行勘察。”
物證科的人被緊急叫回加班,趕到李明家中,開始重新全麵仔細的搜查,儘管收集到有用信息的可能很小,但這已經是最後突破的口子了。
這邊,宋文遠決定再次對朱玉進行了詢問,這次他帶上了林涵宇。
“記住,對朱玉,你要動之以情。”臨進審訊室前,宋文遠對林涵宇說道。
林涵宇點了點頭,審訊工作他還不熟悉,但動之以情的事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詢問室裡坐下後,宋文遠意有所指的說道:“朱玉,知道為什麼我們再把你叫來詢問嗎?”
朱玉神情有些冷淡,煙嗓冒出一句,“我不知道。”
“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宋文遠把李明墜樓拍的照片放到她的麵前,說道:“你覺得你之前說的,我們會信嗎?”
“那是你們的事。”朱玉看著眼前的照片,卻並沒有移開視線。
屍體在畫著白線範圍裡的死狀,正常人都會避開。
然而朱玉微微低著的頭卻一動不動的看著,似乎死者的慘狀在她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麼。
宋文遠給林涵宇遞了個眼色。
林涵宇心領神會,這個漂亮而凍齡女人雖然性格強勢一些,但這麼反常終究還是出人意料。
彆說她了,就連他們剛進入警校的時候,麵對死者現場照片,哪怕還是在上課,不少人都會不自覺的有生理或者肢體上的反應,可朱玉無動於衷的樣子,從心理學上就完全不正常。
“朱阿姨!”林涵宇刻意用了這個稱呼,打破僵硬的警民界線,“李明伯伯墜樓,你沒覺得有一點可惜嗎?他一家人都在外地”
“彆說了!”朱玉的情緒似乎一下就激動起來。
林涵宇看向宋文遠,卻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繼續的暗示。
“朱阿姨,趙鑫年紀比我還大一點吧,他不是一直希望你和趙叔複婚嗎?”儘管心中不忍,但他還是點到了朱玉心頭應該最關心的事。
這一下,朱玉再也控製不住,眼淚從她的眼角流下,腦袋左右晃動。
“涵宇,彆說了!”
她抬起頭,臉上那種刻意維持的冷漠和疏離遠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混雜著痛苦、恐懼,還有疲憊。
她的目光在林涵宇臉上停留片刻,最終,她像是被撕開了偽裝一般,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事情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來問我這些,難道是嫌我現在過得還不夠慘嗎?”
林涵宇抽出一張麵巾紙遞給朱玉,“朱玉阿姨,對你現在的生活,你覺得是誰造成的呢?這不是你自己當初的選擇嗎?我記得小時候,你和趙叔感情挺好的”
“涵宇,彆說了!”朱玉接麵巾紙,再次打斷了連涵宇的問話,終於開口道:“我知道你們想知道我和李明的死有沒有關係。我告訴你們!有!”
朱玉的承認,讓宋文遠和林涵宇都非常意外。
“他跳樓自殺都是便宜的。”但很快朱玉就又否定了他們的猜測,“他本來就該死!早就該死了!”
隨著朱玉的講述,一段塵封的記憶往事浮出水麵。
1992年,糧食局順應時代潮流,出台文件允許職工停薪留職,鼓勵大家自謀出路。
這一政策,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也包括工作生活處於壓抑狀態下的趙長生,讓他萌生了響應號召的念頭,但朱玉卻極力反對。
在朱玉看來,最先緊張的應該是那些年過五十、在單位熬了大半輩子的人。
像他們當時才三十出頭,正是工作的黃金年齡,業務熟練,精力充沛,在糧食局有著穩定的工作和不錯的收入,何必去冒那未知的風險?
趙長生卻有著自己的想法,認為在糧食局工作,就靠這點死工資,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過上更好的生活?想出去闖闖,說不定能有更大的發展。
朱玉受到父母這一代人的影響,認為他一個大學畢業生,隻要在糧食局好好乾,隨便怎麼熬,最後都能出頭,沒必要下海去折騰。
兩人為此爭吵不斷,意見分歧越來越大。以往,趙長生總是順著朱玉的意願,可這一次,他態度堅決,第一次沒有妥協。朱玉見勸不動他,又氣又急,甚至放出狠話如果非要下海,就離婚。
以往對她都言聽計從的趙長生卻一反常態,強硬的表示就算就算淨身出戶他也要去嘗試。
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僵,已經到了隻差一張離婚證的情況了。
家裡出現這種解決不了的問題,朱玉又沒辦法說服趙長生。
臨到趙長生給出離婚的最後期限,因為朱玉父母和兄嫂知曉了趙長生的決定,除了反對,差點動手了。
趙長生都因此已經幾天不回家了,實在沒辦法的朱玉就隻能找單位領導。
在她認為,隻要領導不同意,趙長生沒辦法辦理停薪留職,這個家還能維持原來的樣子,他們也不可能離婚。
晚上下班之後,朱玉就拎著水果上了當時還是主管人事安排的副局長李明家裡。
而李明家裡,當天正好李明老婆娘家親戚有喪事,一家人除了李明外全都回娘家去了。
李明獨自一個人在家吃飯還喝著小酒。
朱玉的到來,讓李明這個副局長正愁一個人吃飯無趣,就讓朱玉也坐下邊吃邊說。
酒意加上委屈,朱玉根本就沒想到在副局長家裡,而且都在一個小區中的鄰居,沒有擔心會有什麼意外。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酒勁上頭,女人特彆需要的就是安慰,李明趁機把她玷汙了。
雲雨之後,朱玉清醒過來,看著眼前的一切,追悔莫及!
心中充滿了自責和憤怒。
但李明一口咬定就是她自己酒後失態勾引他,還威脅她要是敢說出去,就讓她在單位待不下去。
回到家的朱玉越想越覺得委屈,可是麵對家人她卻說不出口,更不敢去找丈夫趙長生訴說。
強烈的屈辱感讓她心理發生了極具的變化,無顏麵對丈夫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