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改姓氏了?”皮埃爾臉上肥肉抽動。可是很快,他的心緒被自己的老婆打斷。
“你看,是馬車,有貴重的客人啊!”佩西透過窗戶的小縫,連忙說道。
“貴重的客人!”皮埃爾麵色一變:“不行,那我們這裡不能讓蘭斯洛特看了笑話。”
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仔細的審視著酒館周圍的一切,片刻後,目光落在了羅曼的身上。
“臭小子,趕緊給我滾。”他連忙走過去。
“什麼情況?”羅曼有些不明所以。
“有貴客來了,你難道不知道你存在在這裡很臟人的眼睛嗎?”
“我哪裡就——”
“給我滾到後麵去——不,今天就給你放個假如何?給我滾出去,要多遠有多遠,去玩吧,去街頭上和那些小流氓鬼混去。”
說著,他不由分說的提起羅曼那寬大的衣領,拎著他朝著後門走去,隨後一腳將其踹出。
回大廳的路上,他還專門拐去庫房,拿出了自己從外地收購來的珍貴冰蘋果酒,這可是普通人難得一嘗的特產美酒。
不過片刻後,蘭斯洛特走入酒館中,在他的身後,一位女孩也跟著走入其中。
女孩穿著潔白的褶領內裡和牛皮收腰小馬甲,外套一件長袍。在她的手上拿著一柄比她自己還高的木杖,杖頂帶著一片翠葉。
隻要是有點眼力見的便能認出來,眼前這個女孩,是一位珍貴的施法者。
這一下就讓見慣冒險者的皮埃爾和佩西局促了起來。
似乎是為了搶話,又是為了其他的,蘭斯洛特很主動的介紹起了佩西和皮埃爾。
他很優雅的抬起手來,說道:“凱琳娜,這是我家裡以前的管家,皮埃爾·布瑞威爾叔叔,還有這位,佩西·布瑞威爾姨媽。”
說完之後,他的臉一轉,麵朝皮埃爾和佩西,目光變得祈求起來。
他在祈求自己的父母承認‘管家’這個身份。
而其中‘祈求’也是一種他對待皮埃爾和佩西這對父母手段。
女孩率先鞠躬,歉然道:“你們好,我叫做凱琳娜·羅斯,很抱歉要借住在這裡,我們會按照酒館的正常價格付錢的,絕對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事情走到這一步,佩西看著蘭斯洛特的眼睛,隻得連忙點頭,說道:“怎麼會打擾呢,你們願意來到這裡打擾,我們還開心著呢。”
說著,她連忙走上前去,伸出手想招呼著女孩坐下。
可就在手要碰到女孩的一瞬間,她的臉色頓時僵住。
她的手臂,被另一隻手抓住了。
蘭斯洛特的手。
似乎,他並不希望這個在廚房常年勞作,沾滿動物油脂的手觸碰到眼前的高潔女孩。
“佩西姨媽,你去幫我們準備一些食物吧。”蘭斯洛特柔和的說。
“好好的。”佩西連連點頭,隨後補充道:“我我去買一些新鮮的蔬菜吧。”
說著,她快步走出了酒館。
酒館中隻餘三人。
皮埃爾為兩人各自倒上一杯酒,隨後便聽見蘭斯洛特說道:“皮埃爾叔叔,麻煩你先回避一下吧,我們可能要討論一些事情。”
“好”皮埃爾的臉上強撐出一個笑容:“我我去為你們準備休息的房間吧。”
“麻煩了。”蘭斯洛特露出笑容。
等到皮埃爾走上樓去後,蘭斯洛特看向身旁的女孩,熱絡道:“凱琳娜,那件物品如何?”
凱琳娜的目光放在自己腰側的小包上:“沒什麼問題,不過今晚我最好還是再施展法術,鞏固一下封印。”
“那就好,等我們休整一晚,明天便一鼓作氣,啟程回到雅爾丹去。”
“嗯。”凱琳娜點頭。
另一頭,佩西走出酒館,路過街口的一家麵包店,突然被喊住。
“布瑞威爾夫人。”麵包店的老板娘不斷招手,引起佩西的目光。
她詢問道:“我剛才看見一個很英俊的騎士在你們家門前停下了,那是誰啊?有人說看著有點像是蘭斯洛特呢?”
佩西的心臟像是猛的被捏住,片刻後,她支支吾吾道:“不不是蘭斯洛特,隻是一個貴客,今天我們家晚上就不開門了,如果你遇見哪位我家的熟客,你幫我轉告一聲。”
“哦好吧,要買麵包嗎?”老板娘問。
“等我回來的時候再買吧,幫我留一些白麵包,小麥磨的,最細膩的麵包。”
“好的,我會幫你留的。”老板娘點頭。
告彆麵包店,佩西繼續向前走著,隨後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個蹲在街邊的人影身上。
她噠噠的走過去,泄憤似的一腳便踢出,直接將蹲在街邊的羅曼踢倒。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難道沒有活乾嗎?”
“不是你們讓我滾出來的嗎?”
然而話剛說完,新的拳打腳踢便迎接過來了。
“閉嘴,你怎麼敢這樣和我說話,我和你爸爸養了你這麼多年,供你的吃,供你的穿,你難道覺得我們是你的爸爸媽媽很丟臉嗎?”佩西眼眶通紅,腳不停的踹著。
直到解氣之後,她才拋出兩枚銀幣在地上。
“就現在,去給我買些蔬菜來,還有熏肉,雞蛋,蘑菇,羊排”
她一連串說出了許多的食材,最後狠狠的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這才轉身離開。
地上,蜷縮著的羅曼終於得到了一口喘息,他麵色灰暗的撿起地上的銀幣,雙目無神的朝著街外走去。
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身旁響起。
“你恨他們嗎?”
羅曼緩緩的扭過頭來,隨後便見到了一個渾身裹在黑袍中,背著大劍的人影。
“我”
遲疑了許久許久之後,羅曼輕輕的搖頭,邁開雙腳,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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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羅曼以打工人的身份回到了三把斧頭酒館,並且極其少有的和皮埃爾、佩西兩人吃上了一樣的晚餐。
他們三個都是在廚房吃的。
吃過晚飯,蘭斯洛特與凱琳娜朝著樓上走去。
三樓,整個三把斧頭酒館最為昂貴的兩間套房已經被清理乾淨,凱琳娜與蘭斯洛特一人一間。
此刻,蘭斯洛特的房間中,床鋪、桌椅板凳等等雜物,全部被放到了一邊,為中間騰出了一個巨大的空地。
而空地的中央,一個嶄新的,帶著粗糙神秘符文的盒子正被擺放在那裡。
“我為你護衛吧。”蘭斯洛特說道。
“不,你在外麵走廊比較好,有事情的話,能第一時間感知到。”
此刻凱琳娜正背對著蘭斯洛特,他的臉上出現一絲不耐煩,但還是點頭道:“也可以。”
眼見蘭斯洛特離開,凱琳娜微微鬆了口氣。
這個家夥在第一次見到盒子裡麵的東西時,那個眼神,她在旁邊快速的瞥到了一眼。
那是一種渴望。
不過想來也是,蘭斯洛特他作為一個沒落貴族的最後血脈,一直都很努力的提升實力,在教會中也是年輕一代的榜樣。
他背負太多了,麵對這件東西,升起渴望的想法是正常的。
凱琳娜表示理解。
檢查窗戶是否關上,穩定了油燈的火光,凱琳娜坐在盒子前,緩緩將其打開。
裡麵出現的,是一個乾癟脫水的眼球。
同時,在凱琳娜的耳邊,細碎的呢喃開始出現。
這種呢喃讓施法變得困難,所以對環境的要求極其的高。
凱琳娜閉上雙眼,調整著呼吸,片刻後,她揮舞起手中的木杖,拗口的咒語也在幽暗的房間中響起。
走廊。
蘭斯洛特安靜的站在此處,心中默念著教會的禱詞,用以平定心神。
突然,腳步響起。
誰?!
他快步來到階梯,隨後便見到了佩西帶著水果走了上來,皮埃爾跟在她的身後。
“兒子。”佩西小聲的說:“你在這裡做什麼?”
“什麼都沒有做,你們趕緊滾下去。”蘭斯洛特連忙嫌棄的揮手,走回走廊。
然而,佩西這次卻並沒有離開,她和皮埃爾一起走了上來,她眼中含著淚水,詢問道:“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連媽媽都不認識了。”
提到‘媽媽’這個稱呼,蘭斯洛特心中的恨意開始燃燒。
“我還想問呢,你居然能一眼認出我來。”
他黑著臉,快速的逼近佩西,低吼道:“我到底有哪裡做得不夠好,能夠讓你一眼就認出來。你告訴我,我哪裡還和以前那個酒館小子一樣?!”
佩西眼中的淚水沿著臉頰落了下來,啜泣道:“可是可天底下,哪裡會有媽媽認不出兒子來的。”
“你——算了,先滾下去,不要靠過來。”蘭斯洛特猛的用手一推。
砰——
佩西臃腫的身軀砸在了地板上。
“你現在都這樣對你媽媽了,你怎麼能,怎麼能這樣。”皮埃爾大吼起來。
下一刻——砰!!
窗戶被震碎,整個三樓都好似震了震。
那是從蘭斯洛特後麵的房間來的,凱琳娜正在加固封印的房間!
“完蛋了”蘭斯洛特眼中閃過一絲驚恐。
他猛的轉身,想要去看看情況,而後在他的視線中,一顆眼球,滾到了走廊上。
就在他和那眼球對視的一瞬間,聲聲呢喃,頓時籠罩。
“其實你知道的吧,就算把【聖人遺骸·左眼】帶回去,得到的賞賜,也不會讓你有多少提升。”
“以前在灰雲鎮的時候,你以為你是天才,可等到雅爾丹後,你才發現自己不過是一個平凡人。”
“提到天才,老師隻會告誡其他學生說‘你們可不能學他,人家是天分’。而你,你隻能靠‘努力’這樣可笑的舉動,成為老師口中的好榜樣。”
“而且,凱琳娜都聽到了吧。”
“其實你就是酒館出生的底層人。”
“還說自己是什麼貴族家族最後的血脈,太可笑了。”
耳邊,雅爾丹那些朋友同僚的臉出現在眼前。
那些熟悉的臉上帶著驚詫和嗤笑,嘲諷疑惑的聲音也在蘭斯洛特的耳邊響起。
“啊?他居然連自己的爸爸媽媽都不認了嗎?”
“原來他一直在靠著窮苦的父母供養啊,天賦也沒有多少,這不是在啃老嗎?”
“你是說,他的姓氏都是自己編的?他本來的姓氏是‘釀酒人’?太土氣了吧。”
毀了,一切都毀了。
都是你們的錯!
蘭斯洛特猛的轉頭,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的盯著佩西和皮埃爾。
現在,唯一的辦法隻有這一個了
毀掉吧讓一切都毀掉。
想到這裡,他朝著那乾癟的眼球走去。
“來吧,聖人遺骸·左眼!”
凱琳娜虛弱的聲音出現:“蘭斯洛特,不要碰,魔族你知道魔族代表什麼。”
然而,那隻手已經伸出。
就在觸碰的一瞬間,蘭斯洛特的身軀猛的抽搐起來,片刻後,他扭動腦袋,臉上滿是妖冶的笑容。
“我知道這代表著什麼,這代表著力量。”
在他的左眼下方,一個黑色的螺旋印記出現。